第863章平陵逆案(中)

  雲依瀾頓了頓,剛剛興奮的目光也逐漸黯淡:

  「可就在這時,朝廷下旨,停止進軍,全軍撤回雍州。」

  「這算個什麼事!」

  褚北瞻氣得臉都紅了:

  「大好機會就在眼前,為何要停止進攻?這一仗只要打,最起碼能保證不敗,若是進展順利就可以一戰平定三州!」

  「我們不知道當時陛下出於各種原因做出了這個決定,相信平陵王也想不通。」

  雲依瀾惋惜道:

  「一向極為聽從皇帝旨意的平陵王這次破天荒的沒有遵命行事,而是多次上奏京城,請求出兵攻打北荒,還希望將邊軍六鎮的主力盡數調往嘉隆關,與燕軍傾力一戰。

  可惜每一次上奏都被駁回,每一次駁回之後平陵王不甘心,便再次上奏,君與臣拉拉回回地拉扯了好幾次,前線戰事愣是停滯了數月。

  京城傳言,因為平陵王拒不撤兵,甚至還在奏摺中與陛下發生了些許爭執,傳言皇帝心中已經十分不滿。」

  「唉,戰機稍縱即逝,牽連幾個月,哪還有機會?」

  褚北瞻嘆了口氣,作為領軍之將他知道,拖延這麼久,就算朝廷同意攻打北荒也很難獲勝了。

  「沒錯。在皇帝與平陵王來回爭執的時候,北燕援軍主力已至,他們先下手為強,趁夜偷襲平陵王大軍駐地,大獲全勝,我軍折損萬餘兵馬。

  平陵王無奈之下只好率軍撤回雍州,全線保持守勢,與燕軍對峙。」

  「唉!」

  幾人齊齊嘆了口氣,從勝利到失敗的這種差距當真讓人難以接受。

  「敗報傳到京城,陛下派出太子塵洛昭,親自率領一千禁軍、手握聖旨趕赴雍州,召平陵王還朝!並且與燕軍議和停戰,止息兵戈。」

  「太子親至,還帶了一千禁軍。」

  蘇晏清苦笑一聲:

  「皇帝陛下這是在告訴所有人,他已經動怒了。」

  「對。」

  雲依瀾默默的說道:

  「平陵王回京之後隨即就被軟禁在府中,再也不得外出一步,麾下兵馬也被安置在京城之外,不允許隨行入城。」

  「軟禁了嗎~」

  顧思年喃喃道:

  「應該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皇帝陛下動了殺心吧。」

  顧思年隱約從腦海深處翻出了一些記憶,好像那時候的王府被官軍圍住了,任何人不得出入,整座府邸內都瀰漫著一股低沉的氛圍。

  蘇晏清默默地嘟囔了幾句:

  「估計陛下當時還念及一些兄弟情義吧,不可能因為抗拒聖旨就想殺了自己的親弟弟。

  平陵王這麼多年領軍征戰、戰功赫赫、在朝中頗有威望,就這麼殺了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雲依瀾無奈的說道:

  「據說平陵王被軟禁之後朝中有許多大臣上奏為其說情,皇帝不理不睬,不殺人也不放人,就這麼拖著。

  我猜那時候陛下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吧。」

  「繼續說吧。」顧思年揮了揮手:

  「然後呢?」

  雲依瀾輕聲道:

  「平陵王這麼多年領軍征戰,麾下兵馬主要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乃是自己的親軍,一部分是從邊關六鎮抽調的精銳士卒。

  邊關六鎮的兵馬就不提了,那些人只有在戰時才會服從平陵王的指揮,平日裡都有各自的總兵。

  而平陵王的親軍主要分為兩支:

  淵龍營與風凌軍!」

  「淵龍營,風凌軍?」

  淵龍營這個稱謂他們聽過,因為去年在京城就有一些人偽裝成淵龍營舊部,死在了平陵王府內,至於這個風凌軍就很陌生了,但既然能與淵龍營齊名,想必也是一支精銳。

  「淵龍營乃騎軍,軍中士卒皆是從各郡縣州府徵召入軍的農家子弟,征戰多年,戰功赫赫,巔峰時總兵力近兩萬人。

  而風凌軍乃是清一色的步卒,也都是從戰火中磨鍊出來的老兵,一直維持在四五萬人的規模。

  淵龍營與風凌軍一騎一步,戰力強悍,每次與北燕開戰這兩軍都是絕對主力,也是平陵王能戰勝燕軍的底氣所在。」

  幾人靜靜地聽著,雲依瀾的語氣逐漸凝重起來:

  「平陵王被軟禁之後,兩支大軍一直安扎在京城郊外大營,真正的變故就發生在正隆二年。

  這一年的春天,準確地說是四月初四的夜裡,淵龍營副帥歐陽馴一紙密信送到了京城,說平陵王暗中傳令:

  假借城內有反賊欲行謀逆之事,命淵龍營、風凌軍全軍開拔,攻打京城,以勤王之命推翻當今陛下,擁立平陵王為帝!

  行動時間定在了四月初五的半夜。」

  「什麼!」

  幾人目光同時一變,淵龍營的副帥,應該稱得上是平陵王心腹中的心腹了。

  先不提此人密信的內容是真是假,但他這種位高權重的將軍密報朝廷,朝廷一定會信。

  「然後呢?」

  顧思年眉頭緊皺:

  「陛下接到密報之後是如何處置的?總不能光憑軍中武將的一封信就給皇族親王定下謀反之罪吧?」

  「準確地說,接到密報的不是陛下,而是太子塵洛昭與太傅司馬仲騫。」

  「什麼?怎麼會是這兩個人?」

  蘇晏清滿臉愕然:

  「這可是造反啊,為何消息沒有直達天聽,送至陛下手中,反而到了他們兩手裡?」

  「安涼閣秘密查過此事,據說那幾夜陛下感染風寒,重病在身、神志不清、臥床不起,朝政一直由塵洛昭與司馬仲騫掌管。

  歐陽馴呈上密報之後兩人並未第一時間上報陛下,而是自行處置了。」

  「塵洛昭和司馬仲騫是怎麼處置的?」

  「四月初五一整天,京城始終風平浪靜,無事發生,一直等到四月五日深夜,二人終於有所行動。

  一面緊閉京城各門,加派重兵駐守;

  另一面抽調駐紮於京郊附近的四衛兵馬,命令他們向風凌軍、淵龍營駐地移動。

  四月初五的深夜,兵部下屬的一處軍械庫陡然巨響,隨即燃起了熊熊大火,徹底拉開了一場大亂的帷幕。」

  屋中無人說話,全都在聚精會神地聽著,生怕漏掉一個字。

  「軍械庫起火之後就有一批神秘的黑衣人冒了出來,偷襲軍械庫奪走了大部分軍械。

  隨後城中更是多處起火,混亂不堪,這批黑衣人攻占軍械庫之後轉頭就殺向了平陵王府,與守在那裡的官軍激烈交戰。」

  顧思年的瞳孔一震,這些黑衣人與官軍交戰,明擺著就是去營救平陵王的啊,那豈不是坐實了造反的罪名?

  「這還不止。」

  雲依瀾知道顧思年心裡在想什麼,冷聲說道:

  「在京城暴亂的同時,駐紮在城外的風凌軍沒有接到任何兵部旨意,突然全軍開拔,向京城移動。

  四萬餘兵馬剛好進入了京畿四衛的包圍圈,兩軍撞了個正著。

  塵洛昭沒有宣旨、沒有招降,直接下令開戰,風凌軍前鋒誤以為京畿駐軍已成叛軍,本能反抗,兩軍激戰。

  隨著風凌軍主力抵達戰場,戰事規模越發龐大,最後以京軍的勝利而告終,風凌軍上下全軍覆沒。」

  雲依瀾的聲音在屋內悠悠迴蕩著,全軍覆沒短短的四個字,卻是無數生命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