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溪居
太子與太傅二人相對而坐,屋中寂靜無聲,塵洛昭的臉色泛黑,今天的他已經無心煮茶了。
一場朝會、兩份案宗,讓太子想要借平陵王舊案打壓顧思年的願望成了一場空談。
「這些燕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塵洛昭憤憤不平地說道:
「現在父皇腦子裡根本就不想平陵王謀逆舊案了,盯的全是燕人。
城中百姓們也不再傳顧思年擁兵自重、藐視國法的流言了,都在討論燕人細作到底是怎麼混進京城的。
這兩天京兆尹府和五軍都督府都接到了皇命,出動所有人手,要在城中仔細地摸排一遍,防止再有燕人細作。」
「燕人細作?」
「哼。」
老太傅冷聲道:
「那是什麼燕人細作,我懷疑就是齊王府秦王府那邊用來轉移陛下視線的替死鬼罷了,弄不好就是顧思年從北荒送過來的燕軍俘虜。
老臣已經派人打聽過了,齊王府抓住的兩名活口還沒送到刑部人就死了,就算是想仔細盤問也不可能。」
「死無對證?」
塵洛昭瞬間明白過來,冷著臉道:
「他們兩兄弟還真是好手段啊,用十幾個燕賊的屍體就成功地讓父皇轉移了注意力,這次算是吃了虧了!」
那日在殿前議事的時候太子與太傅就知道塵洛熙在信口胡謅,什麼燕人細作用蒙汗藥迷暈了步卒、什麼偽造軍械運入平陵王府?
都是狗屁!
上百號步卒中毒不假,但那個毒是王竹鳴指使人下的,屍體也是他負責運入平陵王府的,反正城西的巡邏本就歸左軍留守司管,悄無聲息的運些屍體壓根就不是難事。
但是他們能說嗎?
不能,只能啞巴吃黃連,認同塵洛熙與塵風查案的結果,那天塵洛昭看著他們一唱一和,差點沒氣死。
「其實老夫總有一種感覺。」
司馬仲騫老眼微凝:
「這次對面的手段不像是齊王的行事方法,秦王那個腦子耿直,更想不出如此絕妙的計策。
好像還有其他人在背後操控這一切。」
「其他人?」
太子皺起了眉頭:「太傅是在說顧思年嗎?可他人在北境啊,怎麼可能事事親自部署。」
經司馬仲騫一提醒,太子也覺得這不像塵洛熙的風格,但又想不出是何人在背後出謀劃策。
「罷了罷了,此事再容老臣好好查查吧。」
苦思無果的老太傅搖了搖頭:「既然和他們對上了,總該要做到知己知彼吧~」
「行,此事本殿也會留意的。」
太子略帶一絲歉意的說道:
「這次連累太傅大人折了一個王竹鳴,我心中過意不去啊。」
王竹鳴並不是東宮的人,實際上是依附於太傅府的武官,像他那種依靠祖輩承襲官位的人,要想進一步升官發財,那就只能找一個靠山。
所以那一天在殿前王竹鳴聽懂了司馬仲騫的暗示:
只要你牢牢閉上嘴巴,就保你的命。
「區區一個正四品的武官而已,無足輕重。」
老人只是隨意地笑了笑,渾然不在意。
「咳咳。」
太子的眼皮挑了一下,低聲問了一句:
「昨天王竹鳴全家已經下獄,再過幾天就要發配邊疆充軍,他在殿前是沒有牽連咱們,但日後……」
「放心吧。」
司馬仲騫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還有他全家,都會死在半路上。」
「那就好。」
塵洛昭這才鬆了口氣,雖說前前後後自己都沒有真正出面,但怕就怕哪裡一個疏忽留下把柄。
指使武官暗殺上百名朝廷官兵,這要是捅出去那就是滔天大罪啊,就算是太子也得慌。
「殿下,現在擔心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老人背著手站了起來,衣袍袍尾全都拖在了地上,目光凝重:
「昨夜,陛下召見了禮部尚書宋慎如,今天一早宮裡就有太監帶著聖旨出城了,目的地是涼州。」
「有人去北荒傳旨了?」
太子的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
「這是要召顧思年入朝受封了啊,議和結束也有幾個月了,該讓他回來了。
就是不知道封王一事父皇有沒有下定決心,從老大人上一次和陛下的談話來看,父皇對此事還是心有牴觸的。」
「不容樂觀啊。」
司馬仲騫長嘆一口氣:
「禮部內的人傳出消息,宋慎如一回來就和兩位侍郎碰了面,似乎在商議什麼大事。
老臣總有一種預感,這次怕是要封王了。」
「封王?」
太子的心一下子沉了不少,臉色陰沉:
「咱們籌謀這麼久,冒著風險殺了上百名官兵最後還讓他封王,實在是心有不甘啊。」
「不管封與不封,聖旨出宮,此事都已經成了定局。」
老人背著手看向北荒方向:
「日後咱們再各施手段吧~」
……
「太好了!哈哈哈!」
「宋大人那邊傳來消息,陛下已決意封王,只不過稱號暫時還未透露。
哈哈哈!」
「不管是什麼稱號,只要能坐穩王位、握緊北境的兵權,咱們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哈哈哈!」
宋慎如那邊第一時間將消息傳了過來,塵風高興得手舞足蹈,在第五南山的耳邊一直叨叨個不停。
其實他在意的不是王爵帶來的高官厚祿、榮華富貴,而是他認為顧思年立下天大的功勞,這些都是他應得的。
「呵呵,不錯不錯。」
第五南山也難得的笑意盎然:「咱們辛辛苦苦這麼久,總算沒有白折騰。」
高興過一陣後,塵風反問道:
「所以你當時說的最後一環,就是讓小全子和宋大人在陛下耳邊吹風?」
「算是吧。」
第五南山微微點頭:
「宋大人是聰明人,我只是給他提了個醒,該怎麼做,怎麼說老大人心裡門清。
至於小全子說的那些話,就都是我教的了。」
「但有個問題我想不通。」
塵風撓了撓頭道:
「小全子只不過是告訴父皇,燕人造謠顧將軍是因為怕顧將軍。
這個道理誰都懂,父皇也該明白,這次怎麼就聽進去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第五南山輕聲一笑:
「這話不管從哪個臣子口中說出來,陛下都可能會與黨爭聯繫到一起。
獨獨小全子不會,他是皇城內侍,沒什麼見識,說出來的話反而是真道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可以站在皇帝的角度去想:
是防範一個眼下還忠心耿耿的將軍重要,還是先坐穩大涼的江山更重要?」
「明白了~」
塵風恍然大悟,然後極為愜意地往椅子上一躺:
「那咱們就踏踏實實等顧兄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