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臣左軍留守司指揮使王、王竹鳴,叩見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名中年男子跪在地上磕頭行禮,嗓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一身紅色官袍,上面繡著老虎圖案,制式的四品武將朝服。
這位就是左軍留守司指揮使王竹鳴了,官授正四品。此人官位的全稱應該是:
左軍都督府下轄在京留守司指揮使。
大涼軍方呈三足鼎立之勢,邊軍、京畿十二衛、五軍都督府相互制衡。
五軍都督府又分為前、後、左、右、中五大都督府,分別駐守大涼十三道疆域。
京城自然由中軍都督府駐紮,但其餘四大都督府在京城都設有一個留守司,相當於是在京辦事處。
而王竹鳴剛好就是左軍都督府,在京留守司的指揮使,四大留守司協同中軍都督府一起協防京城,各自都劃分了一塊區域駐守。
這其實也是皇帝有意為之,在五軍都督府內部也可以起到相互制衡的作用,
所謂在京留守司指揮使是正四品,琅州衛指揮使褚北瞻同樣是正四品,但兩人手中的權力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琅州衛數萬精銳都歸褚北瞻調遣,琅州數十城,軍令所至,抗命者殺;
但王竹鳴手裡能調動的只有留守司的幾千兵馬,還得受到五軍都督府、兵部的約束,活動的區域也就城西這塊地方,放在北境連個一營主將都比不上。
而且這個王竹鳴從未打過仗、流過血,他這個官位完全是承襲了其父親的,屬於世襲武官,說白了這個正四品更像是一個虛職。
像王竹鳴這種武官,平日裡壓根是見不到皇帝的,所以今天司禮監的內侍帶著一隊禁軍找上門的時候王竹鳴嚇得腿都軟了,幾乎是被一路架進了皇城。
「你就是王竹鳴?」
塵堯目光微凝,打量著這個四十多歲被嚇得瑟瑟發抖的武官,冷笑道:
「愛卿當地好差事啊,這些天京城熱鬧得很。」
「撲通!」
皇帝還沒說什麼,王竹鳴就嚇得連連磕頭:
「微臣,微臣知罪!」
「知罪?」
塵堯饒有興趣地笑了一聲:「那你就說說,自己何罪之有?」
「這,那……」
王竹鳴心中有鬼,大概能猜到是什麼事,但又不敢主動承認,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
太子爺臉色一黑,這麼個蠢貨,該不會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王將軍!」
塵風冷聲發問道:
「據本王暗查,大半個月前你麾下輜重營有上百士卒於京郊城外失蹤,此事屬實嗎?」
王竹鳴聽到這句話心就涼了半截,戰戰兢兢地點頭:
「屬,屬實。」
「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這些輜重營軍卒是去城外押運軍糧的,按照計劃應當是晚間回城,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人都沒回來。
末將便派人去尋找,結果人和糧食都不見了,渺無音訊。」
「上百軍卒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按照軍律你應該第一時間上報兵部或者左軍都督府!」
塵風目光微凝:
「事發已經二十天,你至今都沒有上報。甚至此事在你軍營中都無人知曉,被刻意壓了下來。
若不是刑部暗查,咱們都還被蒙在鼓裡。
王竹鳴,你的眼裡還有沒有朝廷的律法!
簡直膽大妄為,無法無天!」
「說!你為何隱瞞不報!是不是背後另有隱情?
從實招來!」
塵風的一聲冷喝讓王竹鳴不停的哆嗦,額頭死死伏地,壓根不敢起身回話。
「大膽!」
塵洛熙一瞪眼:「陛下駕前,你竟敢不回話?」
「微臣知罪,求陛下饒命啊!」
「背後絕無隱情!」
王竹鳴只能哭喪著個臉一直磕頭,他生怕說錯一句話,惹得某些人震怒。
太子的心已經提了起來,萬一王竹鳴把事情全供出來,可就壞事了。
塵堯眉頭微皺,這件案子先不談,就王竹鳴痛哭流涕的樣子哪像是個武將?分明就是個嚇破膽的孬種。
「王將軍。」
一直未曾開口的司馬仲騫竟然說話了:
「你該不會是怕擔責任,故意隱瞞吧?難道你覺得瞞住此事不報就能躲過去?
這裡可是京城!上百軍卒失蹤是天大的事,你哪來的這麼大膽子!」
太傅一說話,王竹鳴就像是開竅了一般,一邊磕頭一邊認罪:
「陛下饒命啊!
軍卒失蹤事關重大,微臣擔不起這個責任,畏懼被問責治罪這才故意隱瞞。
求陛下饒了微臣這一次!」
聽到王竹鳴這麼說,太子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而塵風卻暗自冷笑,這麼快就把王竹鳴一個人推出來頂罪了嗎?
但這個理由在塵堯眼裡還算正常,因為這麼多軍卒消失了,王竹鳴這個主將一定跑不了要問責。
塵洛熙當場就怒氣沖沖地喝道:
「王竹鳴,你怎敢如此大膽!
你知不知道平陵王府內死掉的那些人就是你輜重營的軍卒!他們被燕人殺害,偷偷運入了平陵王府!
此事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民聲沸沸,若是你早點上報,豈會鬧出這麼大的風言風語?
還有,燕賊殺了你左軍留守司的人,從城西進入了京城,更是在半夜將所有屍體運入了平陵王府。
從頭到尾,你麾下軍卒半點異常都沒有發現。
本王想問你,你左軍留守司是幹什麼吃的!你這個指揮使又是幹什麼吃的!」
「陛下!殿下!饒命啊!」
「微臣知罪,求陛下寬宏大量!饒小人一命!」
其實王竹鳴聽得腦子一團亂麻,哪來的燕人?但他顧不了這許多了,只能求饒認罪。
塵洛熙衝著皇帝抱拳道:
「父皇,此案已經水落石出,一方面是王竹鳴玩忽職守、另一方面乃燕人在背後作亂,擾我民心。
若王竹鳴早些上報、加強戒備,燕人細作絕無可乘之際!
戍守京城,視朝廷法度於無物;
領一軍指揮使卻軍備廢弛、毫無警惕之心,無帶兵之能,不配為將;
致使燕人細作潛入城內更是危及父皇安危,乃天大的罪!
兒臣建議!
將王竹鳴一家滿門抄斬,以明軍紀!更可平息城中流言!」
「抄,滿門抄斬?」
王竹鳴的腦子嗡得一聲,臉色慘白,下意識地看了老太傅一眼。
「確實該從嚴治罪。」
塵堯目光冷厲,這個王竹鳴實在是太讓他失望了。
「咳咳。」
「陛下!」
司馬仲騫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王竹鳴玩忽職守、軍備廢弛,確實該處以重罰。
然其父親和爺爺世代從軍,也算是為國出過力的,滿門抄斬,或許顯得朝廷不近人情,容易冷了人心。
既然他已經認罪,老臣建議就留他一條命吧,也好彰顯皇恩浩蕩。」
說完這句話,司馬仲騫用眼角的餘光瞟了王竹鳴一眼,這傢伙似乎又哆嗦了一下。
「蒽~太傅大人言之有理。」
塵堯思慮片刻之後冷聲道: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革其軍職、抄沒家產、全家發配充軍!」
王竹鳴往地上一癱,面如死灰,磕頭謝恩:
「微臣,謝陛下宏恩!」
「此案就這麼結了吧。」
塵堯冷聲喝道:
「要好好安撫城內的民心,絕不可讓流言傳得到處都是。
都給朕記著,這裡是國都,是京師!
誰再敢玩忽職守,定嚴懲不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