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死戰,今日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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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駕!」

  「轟隆隆!」

  數千精騎在黃沙中策馬奔騰,一面「鳳」字營旗高高飄揚,漫天寒風拍打在將士們的臉上也沒讓他們皺半點眉頭,有的只是渾身殺意。

  「全軍止步!」

  「嚯!」

  大隊騎軍同時停馬,駐足風中巍然不動。

  顧思年緩緩行出軍陣,目光掃視著兩側山谷,輕聲道:

  「這就是洛川道了嗎?咱們第一次進軍武關時曾經從這裡經過,當時此地看起來稀鬆平常,沒想到如今卻成了扼守涼州城的要道。」

  在安排好朔州軍務之後,顧思年並未休息,而是馬不停蹄地趕赴涼州,來到了這兒,他要親自祭奠一下軒字營的將士們。

  別看涼州戰場並未殲敵多少,那是因為申屠策跑得太堅決,但凡他猶豫半分,數萬大軍就要被褚北瞻吃得乾乾淨淨。

  而最慘烈的一戰,當屬軒字營死守洛川道。

  一襲白袍的雲依瀾緊緊跟在身側,目光黯然:

  「其實從地勢上來看,涼山大營與涼州城互為犄角、攻守兼備,那兒本該是涼州城的屏障才對。可惜,咱們只在涼山大營駐有萬餘步卒,涼州城幾乎是一座空城。

  羅將軍為了給大軍爭取撤回涼州城的時間,這才領兵主動前出,死守洛川道。

  沒有羅將軍,沒有軒字營的五千將士,涼州城必將生靈塗炭。」

  「說起來還是我疏忽大意了啊。」

  顧思年隱隱有些懊惱:

  「一直將戰事的重心放在朔州,忽略了武關之敵。如果能給涼州城增添萬餘守軍,戰事就不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將軍做的並沒有錯。」

  雲依瀾默默安撫著顧思年:

  「我軍兵力本就不如燕軍,涼州幽州的善戰之卒只能抽調趕赴朔州,否則涼州城守得住,朔州卻打敗了,情況只會更糟。」

  全場一片默然,既然事情已經發生,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顧思年微閉眼眸,感受著山谷間的寒風,似乎還能嗅到空氣中經久不散的血腥味,腳下的黃沙說不定就埋葬著某位邊軍將士的遺骸。

  五千兵馬對陣四萬精銳,死守一天一夜,這一戰有多慘烈可想而知。

  顧思年睜開雙眼,問了一句:

  「真的沒有一個活下來的嗎?」

  錢湛在一旁低聲答道:

  「戰後游弩手曾經來搜過兩次,確實找到了數十名倖存士卒,可都身負重傷,陸續病逝。能找到的遺體遺物都已經運回涼州城好生安葬了。

  陣亡將士的名單也已經統計好了,會呈報到蘇大人那兒,各地官府會按軍律撫恤他們的家人,絕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兄弟。」

  顧思年沉默了好一會兒,從馬背上取下一個酒囊,擰開木塞,慢慢傾倒在黃沙地上:

  「羅將軍,你我第一次相見是在雍州戰場,那時你的主將降燕,你誓死不降,率部奮戰到底,從那時起我就知道,咱們是一路人。

  整個雍州衛都知道你羅軒不嫖不賭不喝,沒有愛好,只願意在軍營中跟手底下的士卒廝混在一起。

  但我知道,你最好一口酒。只不過你想給全營將士做個榜樣,只要在軍中就滴酒不沾。

  今天我給你帶酒來了,慢慢喝,不急。

  也想跟你說一句,咱們打贏了,北荒三州都在咱們的手裡,軒字營的將士們在天有靈,可以安息。」

  「嘩啦啦~」

  酒水順著酒囊不斷流出,打濕了地面,並不是什麼好酒,就是雍州最常見的烈酒,也是羅軒曾經最愛喝的。

  當最後一滴酒水流盡失,顧思年的眼眶已經有些泛紅,強忍住胸口的起伏朗聲喝道:

  「自今日起,洛川道更名軒川道,山口立石碑,祭奠陣亡的將士!」

  「嚯!」

  「走吧。」

  顧思年輕扯韁繩:「咱們去那座武關看看。」

  「隆隆~」

  「轟隆隆~」

  騎軍再度起行,順著山道一路疾馳,在路過谷口那片戰場時,鳳字營主將林易槐仰天怒吼:

  「全軍抽刀!」

  「蹭蹭蹭!」

  五千柄涼刀高舉半空,鐵騎過谷口。

  ……

  武關

  涼州第一雄關,扼守北荒門戶。

  若燕軍真的死守武關,憑藉城牆之堅固、地勢之險要,涼軍還真得付出血一般的代價才能拿下這座雄城。

  可惜戰場形勢變化太快,逼得申屠策不戰而走,涼軍兵不血刃就占領了這座雄城。

  第一次踏足武關的顧思年漫步城頭,手掌在一塊塊青石灰磚上拂過,感受著這座古城的滄桑。

  牆磚冰涼,凍人心脾,又滿帶著歲月的洗禮。兩百餘年,這座古城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戰事,不知道有多少大涼將士死在了這座城頭,牆磚縫縫補補、有新有舊,每一塊磚石都應該有各自的故事。

  「武關。」

  顧思年拍打著一塊磚石:

  「當初大涼先祖就是從這裡崛起,執掌三州兵權,最後逐鹿中原,一統天下的嗎~」

  「是啊。」

  褚北瞻唏噓一聲:

  「據史書記載,當初太祖麾下雄師號曰北涼鐵騎,每逢大戰,必有死戰二字響徹雲霄,橫掃天下,群雄莫能當之。

  即使是如今一統草原的申屠一族,在北涼鐵騎面前也難當其鋒。

  今日想來,依舊是心潮澎湃,滿腔熱血翻滾。」

  「北涼鐵騎嗎~好霸氣的名字啊。」

  顧思年獨自一人站在城牆邊,目光遠望,映入眼帘的是一望無際的黃沙丘陵,蕭瑟又淒涼。

  時值黃昏,空中那輪夕陽正在緩緩下落,時而會被朔雲掩蓋,又極為倔強地再次躍出,就好像是北荒百姓那樣堅韌不屈。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顧思年逐漸閉上眼眸,感受著王朝最北端的風沙。他似乎能聽到一聲聲死戰穿越時空,迴蕩在自己的耳邊。

  沒有人知道,他的體內其實也流淌著皇室的血,也是大涼先祖的後人。站在這裡,他心底似乎有一股複雜的情感涌遍全身。

  這位年紀輕輕的鎮北大將軍沒來由地振臂高呼:

  「大涼,死戰!」

  駐守城頭的邊軍將士們茫然不知所以,但卻都下意識地跟了一句:

  「死戰!」

  吼聲不絕,響徹雲霄。

  兩百年前有死戰,今日亦然。

  褚北瞻揉了揉自己的眼眶,不知道是進了風沙還是多了幾滴淚水:

  「起於微末,定鼎天下,兩百年前的大涼先祖該是何等人傑啊。」

  雲依瀾看著自己男人的背影喃喃道:

  「我猜,也該是這般模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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