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會試的背後

  將軍府那間密室里,顧思年與第五南山隨意而坐,正對那面嵌著巨大平板的牆面。

  一塊塊刻著人名、官職的木牌在上面掛得滿滿當當,當初掛在上面的陶玉鼎、沙義等人已經被摘下,換上了沈儒這些新名字。

  大浪淘沙~

  官場遠比江水要洶湧。

  顧思年看著那面寫著崔敦禮的木牌:

  「這位崔大人對我的態度不可謂不好啊,言辭間還隱晦地提及了太子,說是我初來乍到,太子叮囑他要多幫幫我。

  若是我猜得沒錯,禮部應該是太子的人吧?」

  「沒錯。」

  第五南山點了點頭:

  「崔敦禮應該是最早投入東宮麾下的人之一,據說他以前與東宮的鄢軒甫交情匪淺,一直以來都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我說呢,一個正二品大員愣是陪我聊了半天。」

  顧思年拖著腮幫子問道:

  「那宋祭酒呢?東宮還是齊王府?」

  「還真沒查出來。」

  第五南山一本正經的說道:

  「安涼閣那邊仔細地查了查這位宋大人的底細,他在國子監祭酒的位子上足足坐了十年。

  將軍想不想知道,在成為國子監祭酒之前宋大人身居何職?」

  最後第五南山還眨巴了幾下眼睛。

  「何職?」

  「吏部左侍郎。」

  「什麼?吏部侍郎!」

  顧思年大為錯愕:

  「吏部掌文選、勛封、考科之政,天下官吏的提拔任命都由吏部管,乃六部之首啊。

  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乃是實權要職,多少人一輩子都上不去的位子,現在反而成了從三品國子監祭酒,只管教書,這分明是貶斥。

  為何?」

  「詳細原因暫時不得而知。」

  第五南山苦笑道:

  「只知道宋大人年輕時乃是有名的才子,第一次參加科考就是當年的狀元,在吏部、禮部、戶部都有任職,意氣風發。

  但如今的境遇,著實讓人唏噓。

  國子監那邊我也派人去打聽了,這位宋祭酒雖然待人嚴苛,但私底下平易近人,毫無官架子。

  遇到有才學的恨不得傾囊相授,往往還會自己出錢資助那些家境貧窮的讀書人,備受愛戴。

  至少從目前的情報來看,宋大人不屬於任何一黨。」

  「這麼說的話是位好官啊~」

  顧思年喃喃道:

  「宋慎如,慎如。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這位宋大人讓我很感興趣。

  之前我說了一句禮部主持的科舉正是公平公正,他回了一句但願吧~

  這句話就很耐人尋味了,莫非還有什麼隱情?」

  第五南山悠悠說道:

  「會試之所以重要,那就是因為中了功名、成了貢士幾乎就相當於一隻腳踏進了官場。

  這些人一開始只是些八九品的小官,可是十年後,二十年後呢?他們會遍布朝堂各個部門,定然不乏顯赫之輩。

  太子府與齊王相爭,豈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假如在會試過程中做手腳,多讓一些自己人考取功名,定會無形中放大日後的優勢。」

  「所以你覺得所謂的春闈,並不像看起來這麼公平?」

  顧思年微皺眉頭:

  「整個流程由禮部操辦、崔敦禮又是太子的人,這麼看的話東宮豈不是占盡了便宜?」

  「也不盡然。

  將軍別忘了,十八位同考官是禮部擬定名單,太子與齊王共同核定,也就是說哪怕是太子也做不到一手遮天。

  依我看,假如真要在會試中動手腳,那東宮與齊王府很可能會形成某種默契,你安插幾個人我也安插幾個,大家半斤八兩,誰也別太過分。

  東宮握著禮部,充其量也就是稍微占點便宜。」

  「你說的有道理。」

  顧思年微微點頭:

  「以齊王的性子,絕不可能放任這麼大一塊蛋糕被東宮獨享。

  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可恨了。

  科舉本是好意,是寒門士子的進身之路,對普通人來說是這輩子最公平的翻身機會。

  但若是有人在會試中動手腳,豈不是斷了那些學子的路?

  寒窗苦讀十年,也比不上背後黑手的輕輕一撥啊。」

  顧思年越說越氣,因為他想到了小六子兩兄弟,當哥哥的不惜去做賊,也要供弟弟讀書,像這樣的窮苦讀書人全天下不知道有多少,拼的就是那一絲絲機會。

  可這個機會還在被人剝奪。

  第五南山眉頭一挑:

  「你如今可是副考官啊,指不定真能看出其中貓膩。」

  「那就別讓我抓住把柄。」

  顧思年的眼眸微微一凝:

  「東宮也好,齊王也罷,總不能斷了全天下學子的路吧~」

  ……

  「書硯哥哥你可要加油噢,你是最棒的!」

  顧書硯換上了一身嶄新的長袍,談不上名貴奢華,但乾淨利落,朝氣蓬勃。

  司瑤揮舞著拳頭給他加油助威,小六子替弟弟拎著兩大包行囊。

  還有大半個月會試就要開始,外地學子已經紛紛入京,整座京城都熱熱鬧鬧。

  顧書硯也會在今天搬到禮部指定的幾家客棧住,在那兒他會遇到很多志同道合的年輕人,度過開考前的最後時光。

  他伸手摸了摸司瑤的頭:

  「你可得好好練字背詩噢,等我回來可得好好考考你。」

  「蒽,一定!」

  司瑤眨巴著大眼睛,在將軍府的這段日子讓她的性格逐漸開朗起來。

  作為兄長的小六子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重重一拍弟弟的肩膀:

  「好好考,別給我丟人!你可是琅州第一過來的,也別給琅州丟人!」

  「哈哈,那是自然!」

  顧書硯朗聲一笑,年輕人的鋒銳彰顯無疑。

  前一輪鄉試,顧書硯乃琅州第一,稱之為解元,他有這個自負的本錢。

  顧思年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些年來邊關學子在科舉中都不出彩,更鮮有能在朝堂出人頭地的。

  我對你可是抱有很大期望的,可別讓我失望。」

  「一定!」

  最後才輪到第五南山這位老師說話:

  「你頭腦聰明、勤奮好學,單論詩書經義我已經沒有什麼好教你的了。

  只要拿出自己的本事來不會差,也讓全天下看看我邊關學子的本事!」

  「謝老師教誨!」

  顧書硯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師徒禮。

  第五南山突然加了一句:

  「還有,可別忘了我叮囑你的事。」

  「嘿嘿,明白!」

  顧書硯這才接過行囊:

  「走了!等著我的好消息!」

  年輕的背影就這麼一手拎著一個包袱,大步遠行。

  顧思年極為好奇:「你叮囑他什麼了?」

  第五南山詭異一笑:

  「我可是在下一盤大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