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年默然而坐,葛靖抄著手斜靠在一把太師椅上,兩人良久無言。
「唉,還真被葛老猜中了啊。」
顧思年苦笑一聲:
「塵風,怕是不怎麼受陛下疼愛。」
雖然陳裘帶來的話中沒有明言不管塵風的死活,但一沒有割地,二沒有提出另外可能讓北燕接受的方案,甚至於讓胡瀚蒼正常統兵作戰。
戰事一起,塵風還能活?
這絕不是想救人的態度!
別忘了,顧思年曾經親手殺了對面一個皇子,一命換一命的事,北燕絕對幹得出來。
葛靖喃喃道:
「看來姜大人當初醉酒之言是真的,這位六皇子與陛下空有父子之名啊。」
這句話有些大不敬了,葛靖敢這麼說出來就是將顧思年完全當成自己人。
顧思年眉頭微微皺起:
「讓胡瀚蒼接著領兵,他怕是不會管塵風死活的。」
「你說得沒錯。」
葛靖附和了一聲:
「他與屠震兩人沒少為難六殿下,晨字營這些年在雍州衛可沒落什麼好。
若是殿下活著回到京城,他們倆以後的日子能好過?
而且,不想讓六殿下活著回去的怕是不止他們倆啊~」
顧思年愕然抬頭:
「您話裡有話啊,是不是還有什麼隱情沒有告訴顧某?」
「有些話我不敢說與你聽,怕牽扯到你。」
葛靖苦笑一聲:
「京城這灘渾水,遠比你想像的要複雜的多。
這些事你一旦摻和進來,就永遠也撇不清了。」
葛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抹無奈、疲憊。
又有誰願意一輩子都活在朝堂黨爭之中?
顧思年沉默片刻,終於抬起頭來:
「大人講吧,該牽扯進去的,早晚都逃不了~」
「行吧,那就說給你聽聽。」
葛靖的面色逐漸凝重:
「你知不知道胡瀚蒼真正的後台是誰?」
「誰?」
「當今太子!」
「太子?」
顧思年滿臉震驚:
「原來他還有這等背景。」
他一直以為胡瀚蒼能與姜寂之掰手腕靠得是多年積攢下來的人脈,萬萬沒想到背後還站著一個太子殿下。
「當今太子乃是陛下的長子,與六殿下並不是同一位娘娘所生。
傳言在大皇子還未成為太子之前兩人就多有隔閡,打小就不對付。
這位六皇子在年幼時有一段時間深受陛下喜愛,惹得大皇子嫉妒無比,兩人之間不像是兄弟,有時候更像是對頭。」
「兄弟之間還不和?」
顧思年大為好奇,都是皇子,含著金鑰匙出生的,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這話你就說錯了。」
葛靖搖了搖頭:
「自古最難生在帝王家啊。
表面是兄弟,背地裡可是你死我活~」
顧思年聽得心情沉重,但又明白了很多,隨即疑惑的抬起頭來:
「葛老,您不是此前對塵風了解不深嗎,怎麼現在知道的這麼清楚?」
葛靖苦笑一聲:
「因為這次陳公公隨行的侍從中有一位是姜大人的心腹,姜大人暗中給我稍了一封信,大概講了一下六皇子的身世。
要不然以我的官階,還不夠資格知道這麼多。」
葛靖也就這兩年從北境司一步步往上爬,多年前的六皇子在他眼中可是頂天的大人物。
高不可攀~
顧思年何等的聰慧,聽到這裡就心中一緊:
「大人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想要?」
「他想要做什麼老夫無從得知,但我可以告訴你,陳裘的車隊離開京城之後在城外與太子見了一面。
太子與陛下近侍見面,耐人尋味啊~」
有一個隨從安插在陳裘的車隊中,葛靖對陳裘的行蹤自然是清清楚楚。
「難不成陳裘也是太子的人?」
顧思年一驚:「那這位太子的手伸的也太長了吧!」
「就算不是太子的人,至少關係也不一般!」
「那這可就不好辦了啊。」
顧思年背著手在屋中來回踱步:
「胡瀚蒼與屠震打心底肯定是不願意讓六殿下活著回來的,陛下的口風又松。
如今又冒出個太子橫插一腳,有太子在背後撐腰,胡瀚蒼怕是什麼事都敢做得出來。」
「這也正是我擔心的。」
葛靖冷聲道:
「如果真是如此,六殿下活著回來的機會極其渺茫!」
顧思年思索許久,突然問了一句:
「既然姜大人托人送信過來,想必肯定有些指示吧?」
「那是自然。」
葛靖抄著手,身子向後一縮:
「於國,堂堂皇子豈能死在燕人手裡?能救自然是要救的。
於私,胡瀚蒼仗著有太子撐腰,一心想要把持兵部,取代姜大人。如果六殿下能活著回來,怎麼著也能讓胡瀚蒼這個老東西收斂一點。」
顧思年瞬間瞭然,再不受陛下的喜愛,塵風也是大涼的皇子,豈是胡瀚蒼這種人能對付的?
塵風只要活著回去,多多少少會成為姜寂之的一個助力。
「行了,能跟你說的都跟你說了,接下來的事該怎麼做,就得靠你費心去琢磨了。」
葛靖站起身,準備離去:
「記住,今天跟你說的每一個字都要爛在肚子裡,出了這扇門,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這些話傳出去,他們可是要掉腦袋的。
「明白!大人放心!」
葛靖慢悠悠的走了出去,屋內只剩顧思年獨自一人注目沉思。
剛安靜沒多久,第五南山就緩步出內室行出,目光凝重。
「剛剛葛大人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嗯。」
第五南山應了一聲:「沒想到啊,朝中局勢竟然如此複雜。」
「唉。」
顧思年使勁搓了搓臉頰:
「怎麼辦?」
「難辦啊。」
第五南山找了把椅子坐下:
「以眼下的情況來看,胡瀚蒼絕不會出兵相救塵風,甚至還會落井下石。
割讓兩州之地也絕無可能,就算陛下答應,邊軍的將士們也不會答應。
也就是說塵風只能被困在燕軍軍營,無法相救。
死局啊~」
「救不了,也得救。」
顧思年面無表情的說道:
「先不談他是我們的兄弟、同袍,就沖他這麼多年盡心盡力收攏平陵王的舊部就足以見得他秉性純良。
這樣一位皇子,絕不能死在燕人手裡!」
其實在顧思年心裡,從未把他當成大涼的六皇子,他始終是平陵王舊部、晨字營主將晨風!
「倒也不是完全沒法子。」
第五南山的眼中突然閃過一抹瘋狂:
「將軍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一力降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