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清晨是那麼的涼爽,陽光一點點灑滿大地,蒸發著地面的水分,空氣中還混雜著泥土的清香。
當然了,戰場上瀰漫出的血腥味依舊讓人作嘔。
「轟隆隆~」
大地緩緩顫動,大大小小的血泊泛起漣漪,一望無際的銀甲騎軍正奔涌而來,帶著滔天的殺意。
「鳳字營!」
雖然扎木蘇是第一次在正面戰場露面,但鳳字營這個名字他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當下臉色就黑了許多。
左函軍鎮唾手可得,卻殺出個不速之客。而且他想不明白,不是派人斷了兩軍之間的聯繫嗎,函荊關是怎麼得知消息的?
不過扎木蘇在震驚之後又重新露出了冷笑:
「本將軍還以為是全營齊出,原來就這麼點人?」
氣勢洶洶的鳳字營不是三千兵馬,而是只有千騎,因為動員大軍需要時間,顧思年等不及就先帶一千兵馬出發,剩餘主力則陸續出動。
僅僅千騎,他們要面對是數以千計的北燕悍卒。
看似是及時趕來的援軍,卻更像是飛蛾撲火。
「本將軍早就防著這一刻了。」
扎木蘇獰笑一聲,怒喝道:
「擊鼓,迎戰涼軍!盡數殲滅!」
「咚咚咚!」
「大軍出戰!」
「轟隆隆~」
從戰場的側翼同樣湧出了一支兩千人的騎軍,直接朝著鳳字營迎了過去。
一名名燕騎臉色兇悍,這是清一色的生力軍,一直被扎木蘇留作手中的底牌,本想著等攻克左函軍鎮再把他們當做奇兵使用,現在對付鳳字營倒是極為合適。
「顧,顧兄~」
本已準備好慷慨赴死的晨風渾身顫抖,眼中滿是欣喜。
雖然他也看出來鳳字營兵力不多,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顧思年抱有極大的信心,只要鳳字營出現,今日燕軍就攻不破左函軍鎮!
「轟隆隆~」
兩座騎陣在泥濘的黃沙地上縱馬狂奔,不約而同的開始提速。
那面「顧」字帥旗沖在最前方,一千銀甲精騎逐漸呈扇形鋪開,一桿杆長矛吞吐著瘮人的殺意。
顧思年怒聲嘶吼道:
「鳳字營!」
「在!」
「即使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死守左函軍鎮!」
「死戰!」
在兩軍即將撞陣之際,一道怒吼聲直衝雲霄,即使是遠在幾百步開外的扎木蘇也陡然覺得一陣心驚。
「砰砰砰!」
顧思年手握長槍當先入陣,迎面而來的恰好是這支燕騎的主將,一張黑臉上滿是鬍渣,長得倒是凶神惡煞。
「涼賊,拿命來!」
燕將手中握著一桿長槍,當先出招,槍尖直奔顧思年的咽喉,角度極為刁鑽,速度也不慢,一看就是久經戰陣之輩。
「哼~」
顧思年的腦袋微微一偏,槍尖貼著他的盔甲就飛了過去,同時那杆涼矛也斜刺向了燕將的胸口。
一槍換一槍。
燕將本能的收槍而回,握槍往下一壓,與顧思年的槍桿狠狠撞在了一起。
「砰!」
當那股巨大的反震力順著槍桿傳遍全身的時候,燕將的臉色終於出現了變化,目光中帶著一絲震驚,他沒想到顧思年的臂力竟然如此驚人。
「喝!」
本以為一招過後應該是策馬而過,但兇悍異常的顧思年壓根不按常理出牌,右手握槍進逼燕將的身形,左手攥拳,狠狠的砸向了他的面龐。
那隻鐵拳在燕將驚恐的瞳孔中極速放大,最後轟然砸落:
「砰!」
「咔擦~」
「噗嗤~」
僅僅一拳,燕將便滿腦袋眩暈,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還不等他睜開眼,只聽見一聲彎刀出鞘的清脆:
「蹭~」
「噗嗤~」
下一刻鋒利的涼刀就割破了他的咽喉,碩大的身軀頹然墜馬。
一個交鋒,燕軍主將就被顧思年陣斬於當場。
整個鳳字營的士氣在這一瞬間被拔升到了極致,一桿杆涼矛不斷遞出,不停的收割著燕軍的性命,鮮血如雪花般綻放。
所有人的覺得琅州衛鑿陣第一當屬陷陣營,但琅州衛所有軍卒都知道,鳳字營絲毫不弱於陷陣營。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啊啊~」
明明是生力軍迎戰長途馳援的鳳字營,但兩千燕騎就像是丟了魂,壓根不是涼軍的對手,顧思年的帥旗衝到哪裡燕軍騎陣就崩潰到哪裡,毫無還手之力。
扎木蘇氣得滿臉通紅,可他也無能為力,手裡幾千兵馬已經全部投入戰場,再無一兵一卒可調。
一番衝殺之後,顧思年總算來到了晨風身邊,急喝一聲:
「還撐得住嗎?」
顧思年一打眼就知道晨風受了不輕的傷,滿心焦慮。
「沒事。」
晨風咧嘴一笑,艱難的舉起手中彎刀揮了揮:
「還能打!」
「哈哈哈!好氣魄!」
顧思年面目猙獰:
「晨兄,今日你我二人就並肩作戰,好好殺他一場!」
其實顧思年心知肚明,即使算上一千鳳字營,他們的兵力依舊處於極端的劣勢,只能拼盡全力等待後續援軍抵達。
「好!」
晨風朗聲一笑:
「今日就讓我見識一下鳳字營的風采!」
「哈哈哈!」
「兄弟們,殺!」
「嗚~」
「嗚嗚~」
為數不多的涼軍騎卒已經準備豁出命與燕軍死戰,可漫天的號角聲卻在此時響起,威勢甚至比鳳字營出現時要壯觀的多。
數不清的騎步軍卒湧出地平線,旌旗蔽野,從高處望去,仿佛大地都被燕軍占領了。
一面繡著八爪雄鷹的皇旗格外引人注目,所有燕軍望向那兒的目光都帶著發自內心的尊崇。
顧思年的臉色徹底黑了,他終於想明白了一切。
從暴雨中後撤的燕軍並沒有退回大營,而是繞了一段遠路直奔左右兩座軍鎮,只要偷襲兵馬能夠得手,從函荊關外撤走的三萬燕軍就會一鼓作氣殺入雍州境內。
好一番妙計啊~
顧思年與晨風對視了一眼,都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但兩人沒有退縮,肩並肩站在一起。
無非一戰!
華麗的傘蓋之下,幾名燕軍武將拱衛在申屠景炎的身邊,大部分人都滿臉笑意。
「唉~」
明明是燕軍徹底占據優勢,可此戰的真正的幕後操縱者百里曦卻嘆了口氣:
「咱們還是來晚了一步,功虧一簣啊~」
「功虧一簣?」
申屠翼極為不解:
「先生,我方一個衝鋒就能打垮鳳字營,左函軍鎮唾手可得,何來功虧一簣之說?
末將領三千騎出戰,必能全殲鳳字營!」
「不,你想錯了。
來了一個鳳字營就意味著我們謀算已經被涼軍識破,他們的大隊主力用不了幾個時辰就會抵達戰場。
此刻就算攻占左函軍鎮也守不住,幾萬將士若是被涼騎斷了後路,該如何?」
申屠翼的臉頰抽搐了幾下,別看他們帶著上萬兵馬而來,實際上這些軍卒已經鏖戰一日,又長途跋涉,戰力並不強。
若是與涼軍在野外死拼一場,就算是能勝,那也是慘勝。
「殿下~」
百里曦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了申屠景炎。
「無妨,小試牛刀罷了~」
北燕七皇子微微一笑,揮揮手:
「撤軍吧~
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