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的涼軍小兒聽著,你巴爺爺來了,有種的就出來一戰!」
「喔喔~」
「呦呵~」
「轟隆隆~」
靖邊城外有數以千計的燕騎肆意馳騁、耀武揚威。
清一色的精銳弓騎,彎刀掛背,巴合撒更是親立陣前,朗聲大罵:
「不是說你們顧總兵勇武異常嗎?來,出來和爺爺過過招!
讓我瞧瞧,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兒能有多大本事!」
「哈哈哈!」
哱兒山一戰雖然沒有大量殺傷涼軍,但肯定是一場勝仗,所以燕軍氣勢正盛,呼喝聲不絕於耳:
「顧小兒,出城迎戰!」
「沒膽子就別當這個副總兵了,早點滾回家!」
「哈哈哈!」
城頭上的顧思年噗嗤一笑:
「聽到沒,人家都點我的名字了。」
第五南山笑道:
「將軍在邊軍各營中威望深厚,罵你最容易挑起將士們的怒火,巴合撒的激將法用得倒是不錯啊。」
「罵吧,使勁罵。」
顧思年不以為然:
「最好都罵得精疲力盡,咱們再出去撿漏!」
「哈哈哈!」
玩笑歸玩笑,褚北瞻認真的觀察了燕軍的騎陣:
「你們看,這兩千弓騎看起來散漫,東一堆、西一撮,不成章法。
但實際上他們總在一小片區域內轉圈,且各小隊之間涇渭分明,可以迅速集結。
尤其是前排那群騎兵,一直握著弓弩,只要咱們出擊,他們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放箭,給其餘士卒集合爭取時間。
若我猜得不錯,這群弓騎不僅射術不凡,戰馬也都是腳力上乘的好馬!」
「將軍眼光毒辣。」
安建苦笑一聲:
「那一日咱們就體會過了,這兩千騎機動性很強,想要咬住他們十分困難。
再加上那一手嫻熟的騎射,把我們折騰的夠嗆,硬生生能把人耗死。」
「畢竟是拓跋烈麾下的精銳嘛。」
顧思年微眯眼眸:
「難纏也正常~」
「顧思年小兒,接本將軍一箭!」
罵聲不絕的巴合撒覺得不盡興,愣是縱馬前行,一直抵近到城牆附近,抬手就是一箭射上了城頭。
「嗖!」
「蹬~」
這一箭直接掠過人群,穩穩的插進了一根木樁中,力道之大讓厚重的木樁都出現了一絲裂縫。
「唔,好箭術。」
顧思年冷聲一笑,伸手一張:
「給我把弓。」
「將軍,我來吧~」
花寒邁前一步,臉上帶著躍躍欲試的神情。
「也行。」
顧思年笑了笑:
「讓燕軍也見識一下花將軍的箭法!」
花寒咧嘴一笑,轉身面對城外,彎弓搭箭,箭頭沖天,手臂微曲:
「嗖!」
一瞄、一射、一收弓,一氣呵成。
綁著白色翎毛的羽箭凌空飛出,直奔巴合撒。
按理來說巴合撒現在停馬的位置絕對在涼軍弓弩射程之外,很安全。
但那陣破風聲從空中呼嘯而來的一剎那,巴合撒只覺得一陣心驚,下意識地猛扯韁繩:
「嘶嘶~」
「嗖!」
戰馬嘶鳴,馬蹄高抬,巴合撒被晃得有些狼狽,那支雪白的箭矢剛剛好插在先前戰馬停留的位置。
一箭還一箭。
饒是以巴合撒的定了都皺起了眉頭,舉頭遙望:
「想不到涼軍中還有這等人物~」
換做他在城頭,怕是射不出這一箭。
「好箭!」
花寒靠著一箭迎來了滿堂喝彩,守軍歡呼不斷。
相反城外的弓騎越發憤怒,不停的挑釁涼軍出戰。
顧思年目光平靜的看向城外:
「也不能讓燕軍一直這麼挑釁啊,看來得派人出戰~
誰去?」
「我來!」
花寒當即就站了出來,弓騎對弓騎,他還沒遇到過這樣的對手,興趣濃厚。
「我建議還是換個人吧。」
褚北瞻輕聲道:
「誰都可以去,唯獨你花寒不行。
巴合撒此行明顯就是想試探咱們的底牌,你的弓騎應該作為對付他的一支奇兵,輕易動不得。
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咱們的優勢不就來了?」
「北瞻說的沒錯。」
顧思年笑了笑: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今天你就耐著性子在城頭上觀戰,看看有沒有什麼破敵之策。
換個人出戰!」
「好吧~」
花寒苦著臉後退了一步,蒙厲當場就站了出來:
「將軍,陷陣營請戰!」
「准!」
「擊鼓,為陷陣營助威!」
「咚咚咚!」
在漫天的戰鼓聲中城門大開,一千陷陣精騎猶如潮水一般湧出了城門,迅速鋪開鋒線。
「總算是出來了~」
巴合撒獰笑一聲:
「今天就要和陷陣營好好過過招!」
沒有太多的寒暄,兩軍直接發起了衝鋒。
燕軍的戰術還是老套路,分兵合擊、四面游弋、弓弩不斷。
依靠己方騎兵精湛的騎射來撕扯涼軍陣型,同時還能不停的消耗陷陣營的體力。
這種打法雖然有些耗時耗力,但弓騎對槍騎只能這麼打。
如果正面鑿陣,長槍對彎刀,這兩千弓騎怕是不夠蒙厲他們殺得。
弓騎跑、陷陣營追;弓騎射、陷陣營就躲;偶爾蒙厲會來一波急速衝鋒,將燕騎攆得有些狼狽。
兩千弓騎的戰馬是快,可陷陣營的戰馬也不差啊,燕兵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緊張、什麼叫不安。
陷陣營一直咬在他們身後,偶爾落單的騎兵當場就被斬殺,他們以往對付尋常騎軍那種遊刃有餘再也看不到了。
巴合撒冷著臉,看來這支陷陣營真不好對付。
只有蒙厲自己知道,一千陷陣精騎並沒有使出全力,這是顧思年特地叮囑的。
多和燕軍拉扯一會兒,讓花寒好好想想破敵之策。
就這麼你來我往的打了一個時辰,看起來嘶吼震天、馬蹄陣陣,但實際上兩邊都沒什麼傷亡。
從頭到尾花寒都緊盯戰場,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的。
「怎麼樣?」
顧思年輕聲問道:
「有破敵之策?」
花寒微微一笑:
「略有想法,可以收兵了。」
「哈哈!」
顧思年朗笑一聲:
「鳴金收兵!」
嘹亮的鳴金之聲穿透戰場,剛剛還氣勢洶洶衝鋒的一千精騎毫不猶豫的勒馬轉身,井然有序的撤入城內,不見一絲紊亂。
改打就打,該撤就撤,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巴合撒也摸不透涼軍的套路,不敢追,陸陸續續的撤走了。
「將軍,蒙厲回城復命!」
廝殺一場的蒙厲呼吸有些急促。
「感覺如何?」
「是有些不好對付,強過尋常燕騎不少。」
蒙厲沉聲道:
「但若是決死一戰,末將有把握用陷陣營拼掉這兩千弓騎!
剛剛我試過,鼓足全力猛衝一輪,應該能鑿穿他們的騎陣!」
「以命換命的仗我們不打,咱陷陣營將士的命可比燕軍寶貝多了。」
顧思年平靜的說道:
「要打,就贏得漂漂亮亮!
破敵之策,就讓花將軍好好想想吧,哈哈!」
既然花寒有主意了,顧思年樂得自在。
「將軍!」
萬風突然急匆匆的走上城頭,抱拳道:
「文沐他們回來了!說有要事稟報!」
……
議事廳中,顧思年見到了從燕軍後方好不容易逃回來的文沐、楚九殤。
眾人看到兩位公子哥時當場就愣住了,目瞪口呆。
兩人身上的甲冑破破爛爛,不管是腳靴還是衣袍全都沾滿了灰塵與乾涸的血跡,嘴唇乾裂,頭髮蓬亂。
甚至兩人身上還散發著一點點臭味。
你現在把他兩扔到琅州城,怕是連文愈都認不出這是自己的兒子。
「顧將軍!」
兩人當場跪伏在地,文沐低頭喝道:
「卑職探查敵情有誤、導致我邊軍將士殞命,請將軍治罪!
下獄殺頭,卑職絕無二話!」
兩人伏地請罪,嗓音顫抖。
「起來!」
顧思年沉聲喝道:
「我顧某麾下將士帶甲不跪!入軍之初萬風沒教過你們嗎?」
「諾!」
「帶甲不跪!」
二人紅著眼站了起來,眼神中帶著濃濃的自責。
顧思年猶豫了一下,語氣緩和:
「此戰失利不是你們兩人的錯,深入敵營、確定糧倉位置本就是有功。
只怪拓跋烈偽裝的太像了,以假亂真。
幸好咱們傷亡不大,吃一塹長一智,邊軍士卒就是在一場場戰事中磨鍊起來的!
這次你們能活著回來,我很欣慰!」
雖然顧思年還不知道這幾天他們經歷了什麼,但與主力失散,孤軍身陷重圍,文沐能帶著手下六七人回城已經很好了。
算是一個合格的領軍小旗。
「將軍!」
文沐抱拳道:
「卑職還有一事稟報!」
「說!」
「我找到了燕軍真正藏糧食的地方,青沙山!」
「青沙山?」
顧思年幾人猛然一抬頭:
「怎麼找到的?」
他們萬萬沒想到死裡逃生的文沐竟然會帶回這種消息。
「事情是這樣的……」
文沐詳細的講了整個經過,從哱兒山突圍到與追兵廝殺、再到推斷輜重營的位置。
當他在青沙山谷口看到數不清的糧車時,整個人都高興的差點蹦起來。
畢竟上一次打探軍情有誤,這次文沐斬釘截鐵的說道:
「卑職等人在谷口蹲守了一天一夜,親眼看著一輛輛運糧騾車行出山谷。
而且燕軍都是白天休息、晚上運糧,不是特地蹲守很難察覺!」
「青沙山青沙山,原來在青沙山!」
顧思年急步走到地圖前:
「拓跋烈啊拓跋烈,你還真是好謀劃!」
這兩天他們也在思考燕軍到底把糧食藏在哪兒了,到頭來被文沐給找到了。
「將,將軍。」
文沐小心翼翼的問道:
「您信我嗎?」
「信,當然信!」
顧思年展顏一笑,重重的拍了拍文沐的肩膀,隨即朗喝道:
「召各營參將、副將,帥帳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