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啊!」
「大軍攻城!」
「投石車,放!」
「砰砰砰!」
一塊塊巨型山石狠狠地砸向靖邊城頭,灰塵四起,偶爾還會有慘叫聲迴響。
密密麻麻的邊軍步卒沿著雲車、竹梯攀牆而上,燕軍持續不斷地往城外輕灑著羽箭,偶爾還能看見一盆盆火油往外澆,焚燒那些攻城器械,涼燕雙方打得是不亦樂乎。
攻城戰已經來到了第六天,也就意味著兩翼的苗仁楓與董壽整整阻擊了燕軍六天。
和戰前預料的一樣,靖邊城這裡一開打,兩翼的燕軍就瘋了一般的衝擊阻擊陣地,一上來就是白熱化死拼。
好在有葛靖督戰,一天一封不得後撤的軍令,苗仁楓與董壽表現還行,一直咬著牙擋住燕軍的攻勢。
琅州衛的將軍們在戰前做過推演,認為兩翼最起碼要擋住燕軍十五天。
因為上一次游峰率軍攻城,琅州衛以優勢兵力打了十天都沒攻下來。
最近幾個月燕軍怎麼著也得修修城牆啊、加固工事啊,半個月拿下靖邊城已經是最好的戰果了。
顧思年採取的戰術是兵圍北面、西面、主力盡數集結在南門猛攻。當初修靖邊城是為了阻擋外敵入侵的,肯定是北面修得高大,南面低矮。
柿子要挑軟的捏嘛~
「殺啊!」
「攻城!」
「嗖嗖嗖~」
「啊啊啊~」
別看雙方打得熱鬧,實際上不少士卒都凍得直哆嗦,手掌僵硬到連刀都拿不穩。
現在已經入冬,天地間滿是寒意,瑟瑟寒風一刻不停的呼嘯著,要不是兵部嚴令年前奪回靖邊城,此時絕不是最佳的開戰時機。
軍營門口,顧思年他們幾個正在遙望戰場,眉頭微皺。
其中第五南山最扎眼,武將嘛自然穿鎧甲了,這傢伙是文弱書生,怕冷,左一件右一件,裹得嚴嚴實實,整個人胖了一圈。
別人都在關注戰局,就他仰著個頭看向天空,眼珠子瞪得滾圓。
顧思年戳了戳他的肩膀:
「幹嘛呢,趕緊想法子破城啊!」
申屠空敢將騎兵盡數調出城外也是有底氣的,這幾天涼軍進攻的難度比上一次大得多。
「我在等~」
「等什麼?天上就算掉下個雷來也劈不死申屠空!」
第五南山悠悠來了一句:
「朔風四起、陰雲密布,我在等今年的第一場雪!」
「你個老六,有毛病吧?」
顧思年瞪了他一眼:
「下大雪還怎麼攻城?趕緊閉上你的烏鴉嘴!」
「老六?」
褚北瞻怔怔然:
「他不是老五嗎?」
「你別管,反正就是說他腦子有問題!」
就在顧思年與褚北瞻討論第五還是老六的時候,天空中真得飄下了片片雪花,剛剛好落在第五南山的鼻尖上。
漫天大雪,頃刻降臨!
顧思年二人目瞪口呆,真被這個老六說中了!
「雪,下雪了!」
第五南山無比興奮,大手一揮:
「趕緊的!全軍停止攻城!
立刻!」
……
靖邊城內,申屠空隨手翻閱著這兩天的軍報,耳中傳來得陣陣嘶吼聲並未讓他的神情有任何波動。
這位九皇子穿著華衣錦服、手邊溫著熱酒,好不自在。
除開派出去的六千精騎,城中還有四千餘步卒。四千人守一座靖邊城,一個月絕對沒問題。
時間一點點流逝,城外的喊殺聲驟然而止,申屠空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來人!」
「末將在!」
門外很快就有一名武將疾步而入,此人名為山力勇,申屠空的親軍護衛,守城之戰也是他負責。
此前來增援靖邊城、大敗琅州衛的騎兵將領阿史那已經率兵出城,在東西兩營坐鎮。
「怎麼回事?」
申屠空疑惑的問道:
「此刻方才正午,涼軍的攻勢為何就停了?」
「回殿下!
下雪了,涼軍無法再進攻。」
「下雪了?」
申屠空目光一亮,幾步就走到了屋外。
果然,漫天的鵝毛大雪正在飄揚,鋪滿大地,僅這麼一小會屋檐上已經有了一片片的積雪。
「哈哈哈!」
申屠空先是一愣,隨即仰天大笑:
「真是天助我也啊,這麼一場大雪,城外的涼軍還怎麼攻城?
但我大燕的鐵騎可以持續不斷的衝擊他們的兩翼防線,到時候兩翼兵馬一敗,顧思年這三營主力就得灰飛煙滅!
哈哈哈!
顧思年啊顧思年,這次你想翻身都難!」
山力勇抱拳喝道:
「殿下神機妙算,又有大雪相助,此戰我燕軍必勝!」
申屠空大手一揮:
「傳令下去,天氣嚴寒,守城士卒可以分批休整,但是記住,防守不能鬆懈,城外那個顧思年詭計多端,千萬別著了他的道!」
「諾!」
……
涼軍帥帳內站滿了人影,其中負責領軍攻城的曾凌川、武翔還有那位年輕人陳凌盡數到場。
畢竟是剛剛從城頭上撤下來,陳凌與武翔的身上還沾著斑斑點點的血跡。
顧思年率先發問道:
「今天攻城感覺有沒有進展?」
「還是有點難。」
曾凌川咬了咬牙道:
「燕軍這幾個月沒消停,城牆上的箭樓角樓都修繕完畢了,還架設著大量的強弓硬弩,登城的時候冷箭不斷。
還有,燕軍那邊好像下了死命令守城,一個個都像瘋了一般,咱們攻城的阻力不小。」
顧思年的心頭有些沉重,看來和預想中的一樣啊~
武翔咋咋呼呼的說道:
「將軍,怎麼下令停止攻城了?咱兄弟們完全可以接著攻啊!」
顧思年看向了第五南山:
「停止攻城的軍令可不是我下的哦~」
第五南山咧嘴一笑:
「諸位將軍連日攻城太辛苦了,正好下雪了,咱們就歇一下,不止今天要歇,明後天也不要再攻城了。」
「什麼!連著兩天不攻城?」
一聽這話大家都急了:
「鬼知道苗字營和壽字營能撐幾天,眼下咱們是能攻多快就攻多快,怎麼能歇呢?」
「是啊,先生是不是覺得下了大雪不適合攻城?
沒事,咱兄弟們不怕冷不怕滑!接著攻!」
「對,接著攻!」
「停停停!」
第五南山無奈的說道:
「我讓大家歇著就歇著,該攻城的時候自然會通知你們。」
顧思年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
「你該不會是故意示弱,讓燕軍放鬆戒備的吧?」
「哎,還是咱顧將軍聰明。」
第五南山慢悠悠的說道:
「大雪封城,咱們停止進攻燕軍必定懈怠。
從城外的雪勢來看,一天一夜都不會停的,咱們就好好歇上兩天。
等那些個燕軍覺得高枕無憂的時候,咱們再攻城!」
褚北瞻心領神會,順勢接過話茬:
「明天下一天雪,後天滿地的積雪,再往後雪就會慢慢融化,到時候城外泥濘不堪,就真無法攻城了。
所以後天夜裡,就是最佳的攻城時機!」
「褚將軍說的沒錯,戰機就只在一夜之間!」
第五南山冷冷的一笑:
「從今晚開始,每隔兩個時辰營中都給我擂響一次戰鼓,把燕軍從睡夢中驚醒,一定要攪得燕軍不得安寧。
這麼整兩天,燕軍定會疲憊不堪!」
「好主意啊!」
曾凌川目光一亮,但很快又變得愁眉苦臉:
「計策雖好,但是兩天後的夜間咱們還是只能強攻,萬一攻不下來,這兩天可就白白浪費了~」
「這次咱們不強攻,咱們改成智取!」
第五南山看向陳凌道:
「這幾天大軍佯攻過北門,我記得你前兩天率軍登上過北門城頭對不對?」
「是!」
陳凌點了點頭:
「當時運氣好,僥倖和幾個兄弟沖了上去,但燕軍的反撲太快了,咱們還沒站穩腳就被打了出來。
先生,有什麼不對勁嗎?」
「當時你下城後說了一句,燕軍在北門囤積了大量的火油,想要燒毀咱們的攻城雲車,是不是?」
「是有這麼回事~」
陳凌依舊轉不過彎來,不明白第五南山問話的用意。
但顧思年卻與褚北瞻對視了一眼,喃喃問道:
「你這傢伙,該不會是想從北門用火攻吧?」
「對!」
第五南山陰笑著說道:
「你們想想,這麼多天來咱們的主力全都在猛攻南門,燕軍的注意力自然會放在這邊,可我們偏偏要出其不意,趁著大雪夜偷襲北門!
而燕軍囤積的那些火油,恰好可以為我所用!」
眾人聽得一愣一愣的,燕軍的火油怎麼就成他們的了?
顧思年快步走到地圖邊,詳細看了一下北城門的地形,沉聲道:
「火油雖是燕軍的,但咱們可以派出小股精銳,悄悄的摸上城頭,那麼多火油,足夠炸的燕軍人仰馬翻,混亂不堪。
這時候大軍再突然攻城,城內的燕軍定然無法反應!」
「沒錯!」
第五南山道:
「我的計策很簡單,從曾將軍麾下挑出三十號精銳好手,人人攜帶火摺子,用墨家特質的鉤鎖攀城,悄悄爬上城頭。
三十人目標很小,不會引起燕軍的注意,只要他們能引爆火油,那燕軍必亂!
此刻曾將軍再率領攻城步卒強攻北門,不惜一切代價以最快的速度登上城頭!」
「好計!」
褚北瞻沉聲道:
「待步卒攻城之時,兩千鄉勇可在南門、西門外大肆製造混亂,讓燕軍首尾不能相顧!
鳳字營、望北營、陷陣營三支精銳騎軍可以盡數藏身在北門之外,城門一開就殺入城中!
縱使申屠空有三頭六臂,也無力回天!」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道破城之策就呈現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軍帳中群情激奮!
「那就這麼定了!」
顧思年緩緩抬頭:
「各自準備吧,老曾,將你麾下最精銳的三十號人挑出來。
咱們就來一個雪夜入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