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涼軍,涼軍來了!快列陣迎敵!」
「快啊!」
涼軍這邊都開始衝鋒了,燕軍前陣依舊雜亂無章,幾十頭屁股著火的牛羊正在軍陣中瘋狂亂竄,根本就停不下來。
地上還躺著一些燒焦的肥牛,你還別說,真有陣陣香味在瀰漫。
但燕軍此刻腦子想的不是美味,而是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轟隆隆~」
槍尖向前,馬蹄陣陣。
六百悍卒猶如一團烏雲,厚重低沉,窒息感撲面而來。
「喝!」
蒙厲獰笑著刺出了手中長槍:
「殺!」
擋在騎軍衝鋒道路上的一名燕騎滿臉驚懼,哪還有心思迎敵啊,正奮不顧身的催動戰馬想要向一側躲避,但蒙厲的長槍已然逼近眼前。
「噗嗤~」
一槍貫胸而過。
「殺!」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啊啊~」
這幾乎是涼軍單方面的撞陣,六百悍卒分成六排,一波波的鑿入燕軍陣型,鋒線所過之處哀嚎聲四起。
杆杆涼矛刺出,血箭飈射,慘死槍下的燕軍不計其數。
有些騎卒悍不畏死,一人就敢硬沖十幾名燕軍圍聚的人群,照樣殺得渾身鮮血。
有些漢子眼中只有殺敵,沒有畏懼二字,長槍出手就必須要建功!
用蒙厲開戰前的那一句話說,六百悍卒只求一死!
如此壯闊的氣勢,猶如猛虎下山,僅僅是一輪衝鋒就徹底打爛了燕軍前沿防線,戰死者幾乎都是燕騎。
泰山壓頂,氣勢如虹!
明明燕軍占據了絕對的兵力優勢,但六百陷陣之卒愣是一口氣打垮了燕軍的士氣,前方戰前幾乎無人敢抬槍反擊,都在拼命地往後撤。
「反擊,快給我反擊!」
「媽的,不許撤,給我殺!」
居中指揮的扎西木措都快氣瘋了,怒吼道:
「後軍分兵,快!
從兩翼包抄涼軍尾部!給我殺!」
到底還是燕軍的精銳啊,在經歷一段混亂之後,位於軍陣後方的近千燕騎策馬而出,繞過中央戰場,直插涼軍尾部。
他們的打算是將這六百人圍在人海之中,然後一口氣吃掉。
「轟隆隆~」
燕軍的想法自然逃不過顧思年的法眼,剩餘的騎卒傾巢而出,同時撲向了燕軍。
騎軍沖至戰場半中央處時陡然一分為二,迎著兩翼的燕軍就殺了過去。
顧思年怒吼一聲:
「殺!」
鳳字營騎卒將燕軍紛紛攔在戰場之外,很快便將心思紊亂的燕軍切割成幾支小隊,然後一點點的蠶食。
今天他們的任務就是讓蒙厲放開手腳,痛痛快快的殺上一場!
一邊是越戰越勇的六百陷陣悍卒、一邊是從一開始就被打蒙了的燕軍。
主將扎西木措面色泛白,這一戰怕是不妙~
……
「嗖嗖嗖~」
「噗嗤噗嗤~」
「啊啊~」
除了濟蘭河谷的主戰場,往西十幾里也爆發了戰鬥。
不過這裡就沒那麼激烈了,涼軍依靠弓弩、陷坑、鐵蒺藜層層遲滯燕軍的進攻速度,逼得燕軍只能一點點往前摸索,生怕兩側的山坡上藏著大量伏兵。
坐鎮指揮的乃是曾凌川與武翔,麾下近千步卒,可這個方向殺過來的燕軍本該是壽字營負責阻擊的。
開戰已經半個時辰了,壽字營一兵一卒都沒有出現。
「董壽這個王八蛋!」
武翔氣得面色鐵青:
「平日裡看起來人模狗樣,沒想到與苗仁楓一樣,都是豬狗不如的東西!
得虧第五先生提前謀劃,不然這兩三千騎兵殺到濟蘭河谷,大哥那兒就得潰敗!」
顧思年與苗仁楓有過節,苗字營耍陰招就算了,董壽竟然也玩這一套,屬實讓人寒心!
曾凌川同樣無比憤怒,冷著臉道:
「這些傢伙的眼裡只有私利,哪有邊軍的尊嚴與榮耀!兩營四千將士的命在他們眼裡連個屁都不如!媽的,遲早要找他們算帳!」
武翔有些憂心的說道:
「也不知道將軍那邊打得怎麼樣了,咱們可撐不住太久啊~」
「傳令下去,讓將士們不要死拼,拖住燕軍兩個時辰即可!」
曾凌川握緊了拳頭:
「我始終堅信,鳳字營必勝!」
……
茫茫黃沙地上停留著一座軍陣,人數不多,千人上下,一面面涼字軍旗在微微浮動。
這座軍陣遠沒有鳳字營那般戰馬成群、刀槍林立。
除了前方極少部分的騎兵之外,後面全是步卒,依靠著鹿角擺開一座並不算厚實的拒馬陣。
為首的乃是華字營主將,王子華。
看他在馬背上坐立不安、焦躁難立的樣子似乎是碰到了什麼煩心事。
「駕!」
「噠噠噠~」
遠處有一騎飛奔而來,馬蹄還未停穩騎卒就急聲道:
「報!將軍!
燕軍已逼近五里之地!」
「什麼!只有五里了?」
王子華眉頭緊皺,急聲問道:
「苗字營呢?現在在哪兒?」
身側的副將小心翼翼的回話道:
「還,還在十五里以外,一直沒有前進。」
「媽的!苗總兵到底在做什麼!」
王子華眉頭緊皺:
「五里的路程,燕騎一個衝鋒轉瞬即至,苗字營怎麼還不動!」
周圍一片死寂,一眾都尉們面色惶惶。
要是苗字營不來,光靠一個華字營可擋不住幾千燕騎啊~
「報!」
「噠噠噠!」
很快又有一騎出現,來騎面色漠然,也沒行軍禮,就這麼高呼道:
「苗總兵軍令!」
騎卒的無理直接被王子華忽略了,大手一揮:
「快說!」
「總兵軍令!
華字營立刻後撤,不得有誤!」
「後撤?」
王子華目瞪口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再說一遍?」
來騎不耐煩的說道:
「苗總兵讓華字營立刻後撤十五里,與苗字營合兵一處待命!
王將軍,趕緊的吧!」
別看這只是個大頭兵,但他可是苗仁楓的親隨,傲氣得很,尤其對華字營這種不起眼軍伍更是看不上眼。
王子華只好耐心解釋道:
「兄弟,燕軍主力轉瞬即至,這時候華字營後撤,豈不是完全放開了濟蘭戰場的側翼?
到時候燕軍一到,鳳字營那邊可就會損失慘重啊。
要不兄弟再回去問問總兵,是否讓苗字營前移,與華字營一起迎敵?」
「我一個當兵的哪知道這些?苗字營是不可能前移的!
王將軍,這可是苗總兵的軍令,您該不會是想抗命吧?」
這狐假虎威的樣子讓華字營的將校們滿臉怒火,沉默片刻的王子華強行壓住心頭的火氣:
「請兄弟先回去轉告苗大人,我華字營馬上就撤!」
這話一出來其他幾名將校的臉色都是一變。
「好!」
來騎好像也知道燕軍馬上就到,飛也似的跑走了。
人一走,華字營的副將就急了:
「將軍!我們可不能撤啊,我們走了鳳字營怎麼辦?
這位苗總兵不知道在搞什麼,這樣的軍令都往外發!」
「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
王子華面無表情的看向濟蘭河谷的方向:
「苗仁楓不是蠢,而是太聰明了。
他這是想把鳳字營、望北營送進死路啊~」
眾人滿臉震驚,這是故意的?
軍中都知道苗仁楓與顧思年有恩怨,可犯不著玩這種絕戶的手段吧!
「將軍,您都看出來了為何還要撤兵?
咱們難不成真要聽這個姓苗的?」
「對啊,我們一走顧將軍必死無疑,咱們可是欠著鳳字營一條命啊!」
「不能撤啊!」
幾名將校滿臉焦急,嘈雜聲不斷。
還記得年前那一場濟蘭河谷大敗嗎?苗仁楓下令華字營斷後,自己拍拍屁股跑了。
那一戰華字營損失慘重,死了一大半人。
是鳳字營在最後趕到戰場,救下了連同王子華在內的一兩百號殘兵。
一晃這麼久過來了,這些人全都成了都尉、副尉、總旗,成了華字營的中流砥柱。
也就是說顧思年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撤?呵呵。」
王子華笑著搖了搖頭:
「我王子華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也得有良心。
讓我丟下鳳字營丟下顧將軍自己跑,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今天華字營就釘在這,以一營之兵,攔住燕軍!」
眾人一片振奮,怒喝道:
「諾!」
同時軍中也瀰漫著一股悲戚。
華字營不足千人,騎兵更是只有兩三百,在平原之地想要攔住數千燕軍是多麼的困難。
註定是一場死戰!
但王子華好像想開了,笑著說道:
「我王子華入軍這麼多年,大戰小戰打了不少,一步步走到今天,混得還算可以。
但我想說,這個邊軍與我想像中的不一樣。
少了幾分豪情,多了幾分爾虞我詐,鉤心斗角。
唉~」
一聲長嘆,讓人心顫。
「現在有了鳳字營,有瞭望北營,我總算是看到了邊軍的希望!」
王子華的聲音逐漸抬高:
「老子佩服他們,也不想看著邊軍的希望被扼殺!
咱們華字營雖然談不上什麼琅州衛主力,但好歹也是一營兵馬,今日不管濟蘭河谷是勝是敗,我華字營一定給顧將軍幫幫場子!
請諸位隨我一戰!」
「轟!」
眾人紛紛抱拳:
「願隨將軍一戰!」
「隆隆~」
「轟隆隆~」
遠處的大地逐漸顫動,數以千計的燕騎已經躍出了地平線。
華字營這邊有些許騷動,不少士卒面色慌亂。
「將士們!」
王子華怒吼道:
「你們平日裡不都說鳳字營個頂個都是好漢,羨慕的很嗎?
今天,我華字營證明自己的機會來了!
拿起你們的刀!血戰燕賊!
向所有人證明,我華字營不是孬種!
準備迎戰!」
「蹭蹭蹭!」
「迎戰!」
一柄柄彎刀出鞘,不少士卒已經紅了眼。
「呼~」
王子華緩緩提刀,臉色決然,喃喃念叨了一句:
「顧兄,我王子華還你一千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