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燕騎,在哪裡發現的?距離此處還有多遠?」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現在涼軍主力都分散在三面攻城,後方毫無防備。
涼軍是怎麼攻城的呢,東側714名步卒,中間454人,西側562名步卒,從東向西連成一排。
這些攻城步卒若是遭遇燕軍背後偷襲,那必定是血流成河!
萬風急促的回道:
「屬下在往北二十里遭遇了燕軍斥候,那時燕騎主力就已經過去了,我們是從小路疾馳而回!
只怕他們不比我慢多少!」
「二十里?」
顧思年面色大變,算算時間,燕軍就算再慢一個時辰也該到了。
一個時辰什麼都做不了,怎麼辦?
面對這樣的危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們的主心骨顧思年。
「立刻去游總兵那兒通報軍情!」
顧思年冷聲喝道:
「就說燕軍來襲,請求三軍立刻停止攻城,撤入中軍大營固守!」
這時候撤軍肯定是不可能的,先固守是唯一的辦法。
「諾!」
秦熙突然看著遠方,喃喃了一句:
「怕是來不及了~」
「隆隆~」
「轟隆隆~」
遠處的大地逐漸顫動,低沉的馬蹄聲正在一點點地響起。
一眼望不到頭的燕騎正躍出地平線,直奔靖邊城下!
旌旗蔽野,殺氣騰騰。
所有人的心頭都迴蕩著兩個字:
完了。
「駕!」
顧思年猛然一揮馬鞭,朝著己方軍陣怒吼道:
「立刻停止攻城!」
「鳳字營全軍上馬!向北列陣!」
「快!」
幾名領軍都尉心神一凜,怒喝聲接連響起:
「全軍向北列陣!準備迎戰!」
「備戰!燕軍來襲!」
原本面朝城牆列陣的騎卒們紛紛轉身向北,一個個提槍上馬,當他們看到鋪天蓋地的燕騎時全都變了臉。
即使以鳳字營的悍勇也未見過這麼多騎軍。
不過當他們看到顧思年、秦熙、蒙厲這些將校全都站在軍陣最前方的時候,他們的心定了。
主將不懼,他們有何懼?
鳳字營臨戰,絕無退縮二字!
洶洶而來的五千燕騎還未抵達陣前便開始一分為三,三支騎軍同時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看架勢他們是要同時襲擊三面城牆外的涼軍了,不給琅州衛任何喘息之機。
「哈哈哈!終於到了!」
城頭上響起了申屠空的大笑聲,這一幕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扎西木錯目瞪口呆:
「殿,殿下,這些兵馬?」
到現在他還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好端端的就冒出這麼多援軍?
申屠空微笑著解釋道:
「濟蘭河谷一戰之前我就收到軍報,涼軍似乎在準備攻城器械。
關外野戰哪用得著這些東西,稍微琢磨一下就知道,他們無非是想收復咱們腳下這座靖邊城罷了。
既然他們想要,咱們就退入城中讓他們來攻!
從大軍退入城中的那一刻起,我的密信就送回了草原,除了這五千精騎,後面還有數千的步卒。
城外的涼軍,就是瓮中之鱉!
濟蘭河谷一敗,只不過是為了今天的大勝!」
此刻的申屠空意氣風發,被涼軍堵在城裡圍攻了這麼多天,這一刻是多麼的解氣!
濟蘭河谷一戰燕軍戰死兩千之眾,這是他誘敵深入的代價。
今天他要連本帶息的全拿回來!
「原來如此。」
扎西木錯幡然醒悟,一陣狂喜,忍不住的佩服:
「殿下真乃聰明絕頂,如今涼軍大半主力都被咱們吸引在了城外,想跑都難!
我大燕,必勝!」
「去吧!」
申屠空輕輕一揮手:
「帶著城內所有兵馬,殺出去!
全殲涼軍!」
「諾!」
扎西木錯渾身殺氣地走下城頭,隨即戰鼓聲就傳遍四面八方。
申屠空步履輕移,駐足牆邊:
「既然來了,那就都別走了~」
……
「轟隆隆~」
「隆隆~」
整整五千騎啊,馬蹄聲踏得地動山搖,涼軍大陣一下子陷入了混亂。
無數步卒驚慌失措的撤出戰鬥,毫無防備地往後退去,可最讓人絕望的是城內的燕軍也殺了出來。
兩面夾擊,撤無可撤。
顧思年滿臉冷厲地看著幾個兄弟:
「此戰之敗已經不可避免,我們能做的就是儘可能掩護步卒撤出去!
玩命的時候到了!」
讓燕軍肆無忌憚的衝擊大營,那會有無數人死去,鳳字營只能拼死去攔一攔。
「轟!」
眾人齊齊抱拳:
「願隨將軍一戰!」
上千精銳已經列陣就緒,馬蹄躍躍,隨時準備衝鋒。
顧思年策馬陣前,朗聲高喝:
「鳳字營的將士們,還記得在琅州關外的誓言嗎!
還記得我們曾經說過的豪言壯語嗎!」
上千騎卒齊聲怒吼:
「日月山河永在!」
「邊軍英魂不朽!」
「說得好!」
顧思年一勒韁繩,挺槍向前:
「跟著我的將旗!衝鋒不止!
哪怕鳳字營今日要全軍覆沒,你們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我大涼邊軍,何懼一死!」
秦熙率先嘶吼一聲:
「鳳字營!逢敵當如何!」
「死戰!」
怒喝聲響徹雲霄。
「殺!」
一排排騎軍鋒線奔涌而出,很快便和數以千計的燕軍撞在了一起。
這一場大戰,註定慘烈無比~
……
「殺啊!」
「噗嗤噗嗤~」
「啊啊啊~」
隨著燕軍援兵的抵達以及城內大軍的殺出,靖邊城外的三路涼軍盡數潰敗,哀嚎之聲響徹雲霄。
從攻城到潰敗,轉變只在片刻之間。
鋒刃營的游康反應最快,第一時間就護著游峰拼命地往崇北關方向衝殺。
為了躲避燕軍的追殺,游總兵甚至連自己那面帥旗都給丟了。
還有壽字營、華字營、苗字營,一個個的都在想盡辦法突圍,隨處可見混戰的雙方將士。
最倒霉的就是那群步卒、鄉勇了,沒有戰馬的他們根本無力躲避燕軍的追殺。
有點膽氣的還敢湊在一起,嘗試著與燕軍搏一搏,膽子小得直接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這種近乎平原的地形,兩條腿跑得過戰馬嗎?
答案自然是不能,等待他們的只有屠殺。
「爹,爹!」
「燕軍,燕軍圍過來了,趕緊走啊!」
苗仁楓帶著麾下兩三百親兵好不容易在混亂的戰場中找到了他爹,整個人的臉色極為難看。
本來他剛視察完前線回營休息,屁股還沒坐穩燕軍就殺過來了。
苗鷹同樣聚起了幾百號親衛,急聲問道:
「苗磊呢?苗字營什麼情況!」
老人在這種時候還是先想到了這支苗家的嫡系。
「不清楚,各營之間完全打亂了。」
苗仁楓急得直跺腳,罵罵咧咧:
「這些燕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咱們的攻城大軍根本就來不及後撤!
現在苗字營那邊根本聯繫不到,爹,別想那麼多了,我們先撤吧!游總兵也撤了!」
苗鷹咬了咬牙,重重點頭:
「撤!」
「駕!」
「殺啊!」
兩股騎兵匯合在一起,少說也得有六七百號兵馬,而且幾乎都是苗家精銳。
氣勢是有了,戰鬥力也不差,可無奈燕軍實在是太多了。
別看琅州衛滿打滿算也有個一萬多兵馬,可面對兵敗如山倒的局面,多少人也不管用。
苗家的騎兵左衝右突,護著兩位將軍廝殺了好一會兒,實在是沖不出去。
眼瞅著戰死的士卒越來越多,苗仁楓慌了,急聲道:
「爹,爹,怎麼辦啊!」
他雖然出身將門,但畢竟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前半輩子還算順風順水,沒有經歷過這種危局。
現在身陷重圍,無路可走,苗仁楓說話都有點發顫了。
苗鷹看了一眼身後的追兵,漫天的喊殺聲一刻不停的在耳邊迴蕩。
老人的眼神逐漸瘋狂。
「楓兒。」
「怎麼了?」
這一個稱呼讓苗仁楓目光怔怔,老人已經很多年沒見過自己的小名了。
「大軍已敗,前有追兵後有堵截,今天想要突圍,難了。」
苗鷹沉聲道:
「這麼多兵馬聚在一起,那就是燕騎眼中的軍功,走到哪他們就追到哪,咱們一個都走不掉。
那兒,那兒有條小路,暫時還沒多少燕軍,你帶幾十精騎從那兒突圍。
爹給你斷後!」
「什麼!您斷後?」
苗仁楓無比震驚,拼了命的搖頭:
「不行!
爹,要走我們一起走,肯定能殺出去的!」
這留下來是斷後嗎?那分明就是等死啊!
「走不掉的!」
苗鷹的語氣逐漸加重:
「看看這漫山遍野的燕軍!他們會放過我們嗎!
想要活命,只能用這個法子!
爹一把老骨頭了,起起伏伏這麼多年,早就活夠了。
你還年輕!苗字營安河營還需要,你得帶著苗家繼續走下去!」
「不!」
淚水逐漸從苗仁楓的眼眶中鑽出:
「不!一起走!
兒子絕不會丟下您!」
「啪!」
哪知苗鷹突然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苗仁楓臉上:
「混帳!老夫這麼多年對你的教導,你就是這麼領悟的?
沙場之上、存亡之際,豈可有婦人之仁!
該放棄的時候一定要放棄!
哪怕是爹這條命!」
這一巴掌把苗仁楓給扇蒙了。
之前他挨過一次打,那一次是痛罵。
可這次,苗鷹要用自己的一條老命換自己活下去。
苗鷹湊近他的耳朵,低聲說了一句:
「你死了,苗家就絕後了。
我死了,可以給你換一個琅州衛副總兵的位置,值!」
這一刻苗仁楓眼神大駭。
不等他回話,苗鷹就朝著周圍的一眾親兵喝道:
「老夫以苗家家主、琅州衛副總兵的身份命令你們,護送苗僉事殺出重圍!
違令者,殺!」
苗鷹將苗家家主的身份放在了前面,因為這些親兵,幾乎都是苗家子弟。
親兵們你看我我看你,無人動彈,誰敢真的丟下苗鷹。
「走!立刻!」
「從今日起,苗仁楓就是苗家家主!是你們要用性命去守護的人!」
「走!」
老人的一聲怒吼終於讓那些親兵動了。
這些人紅著眼,強行架起了苗仁楓就往外沖。
還處於失神中的苗仁楓痛哭流涕,哀嚎了一聲:
「爹!」
看著逐漸遠去的身影,老人的眼神逐漸冰冷,四周還圍聚著數以百計的苗家親兵。
老人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親身陷陣了,但他還是毅然決然的提起了那杆長槍,面無表情,朗聲高喝:
「苗家子弟,隨老夫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