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兵府內人來人往,所有人都腳步匆匆,神色惶惶,府內的一些下人、親隨已經開始收拾行囊,看架勢是要開拔了。
大年三十晚上接到前線的急報、崇北關被圍,讓這個新年蒙上了一層陰霾。
府中正廳,一眾武將齊聚一堂,好幾個都面色紅潤,略帶酒氣,都是年夜飯吃得起勁被叫過來的,就連游總兵都是如此。
游峰面向地圖沉聲道:
「消息想必你們都聽說了,截止求援的哨騎出城的那一刻,燕軍已經把崇北關圍得七七八八,左右屯城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燕軍出動的兵馬不下兩萬,人多勢眾。吳總兵與董僉事正在奮起反擊、死守城關。
但崇北關內兵馬不多,若是燕軍持續猛攻,怕是撐不了多少日子。」
「渾蛋,北燕這些雜碎言而無信!」
一名武將氣得破口大罵:
「議和退兵的協議簽訂不過短短四個月,他們就違背盟約,趁新年之際舉兵圍城!
欺我太甚!」
「對,這些王八蛋,半點都不能信!」
在場的全都不是傻子,直到此時他們已經幡然醒悟,當初的議和分明就是燕賊的緩兵之計,為的就是讓琅州衛放鬆戒備,好趁機偷取崇北關邊防!
現在琅州衛九營,五營兵馬都退回了內地,這個空子恰恰好被燕軍給抓住了。
這消息要是傳回京城,當初力主議和的官員怕是少不了被陛下責難一番。
徹頭徹尾被騙了!
「現在罵罵咧咧的還有什麼用。」
苗鷹冷著老臉喝道:
「當務之急是趕緊出兵增援前線,去晚了,琅州邊防盡失,在座的全得掉腦袋!」
老人一開口,嘈雜聲就迅速消失不見,大家的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丟了邊防是重罪,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苗總兵說得對。」
游峰沉聲道:
「另外還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大家,崇北關外出現了北燕七爪雄鷹皇旗!」
「什麼!七爪皇旗!是哪一位皇族到了?」
北燕尋常將軍領兵,清一色的六爪雄鷹軍旗,一旦皇族出動,那可就是七爪雄鷹旗,是皇族地位的象徵。
「北燕九皇子,申屠空!」
九皇子?申屠空?
這個名字顧思年很是陌生,但看大家凝重的神色想必此人不簡單。
「皇族出動,就說明燕軍對邊關勢在必得!出兵相救刻不容緩!」
游峰冷漠的眼神掃視全場:
「崇北關駐守兩營之兵,左右屯城各一營兵馬,剩餘五營全都在琅州城周邊休整。
燕軍勢大,本官決意出動四營主力相救,但動員如此多的兵馬需要時間,只能先派一支勁旅出動。
哪位將軍願意先行?馳援崇北關?」
「末將願往!」
兩道人影幾乎同時邁步而出,惹得眾人側目。
一位是求戰心切的顧思年,他可等這一天好久了,另一位面色冷冽的男子乃是鋒刃營主將,游峰的義子,游康。
據說游康打小就是孤兒,後來跟了游峰從一個親兵做起,步步高升,一直干到一營參將。
此人以前不叫這個名字,跟了游峰之後為表忠心才改成了游姓,執掌琅州第一營!
顧思年看向游康的時候他正好也偏過頭來,看不出他的眼神有任何波動。
游康輕喝道:
「大人!末將離營時鋒刃營已經全軍動員,預估明天一早全營即可開拔!
我鋒刃營上下備戰多日,定能一舉解崇北關之圍!
請大人允許末將領兵先行!」
在場的將軍們很是震驚,到底是游峰麾下的頭號戰將啊,軍報一到,不等總兵府的調令就已經開始動員全營士卒,無形中大大節省了時間。
就連顧思年也有些佩服,雷厲風行四個字在此人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好!你果然忠勇!」
在兩營之間游峰最終選擇了自己最信賴的嫡系,沉聲喝道:
「那就鋒刃營先行,馳援崇北關!」
「諾!」
游康大步離去,背影沒有絲毫的猶豫。
「光靠一個鋒刃營肯定是不夠的。」
游峰接著說道:
「燕軍既然兵分三路來襲,我也想兵分三路去援,所以還需要三營兵馬馳援前線,這樣一來琅州城就只剩下一營兵馬。
不知道哪一營願意留下來守城?」
這些將軍們全都縮了縮頭,不吱聲。
琅州衛出動八營趕赴邊關,與燕軍一決高下,這麼大的戰事誰願意留在後面看戲?
雖說留在後方可以保存實力,但你一毛錢的軍功都掙不到啊,為將者靠什麼升官?還不就是軍功嗎。
「老夫覺得,顧將軍的鳳字營正好可以擔當此任~」
苗鷹突然將目光投向了顧思年,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顧思年整張臉都變得無比僵硬。
老人微笑道:
「留守後方可不是個輕鬆的差事,後方定則前線寧,大家心裡踏實。
顧將軍聰慧過人又戰功赫赫,能掌控全局,再配上何大人主持軍務,協調各方,可保後方無虞。」
顧思年急了:
「大人,非是我鳳字營不願坐守後方,實在是全營上下將士求戰心切,早已摩拳擦掌多時。
我鳳字營若是能往前線參戰,定會痛擊燕賊!」
「哎~」
不等游峰迴答,苗鷹又擺了擺手道:
「主戰場雖然在崇北關,但保不準會有小股游騎滲透進內地,顧將軍的騎兵營新立,機動性強,正好可以圍剿這些膽大包天的燕賊。
話又說回來了,在前線在後方,不都是為國效命嗎~
沒有區別。」
苗鷹的理由還是說服了游峰,只見游峰點頭道:
「那就這麼定了,何大人與顧將軍坐鎮琅州城,保衛後方安寧!」
顧思年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苗仁楓的臉上的譏諷都快藏不住了:
你不是嘚嘚瑟瑟的弄了支騎兵營嗎?你不是能打得很嗎?現在戰場都上不去,鳳字營註定會成為琅州衛的笑柄!
游峰指著地圖說道:
「鋒刃營先行,而後本官率華字營趕往崇北關,苗僉事苗大人率苗字營,增援左屯城,安河營增援右屯城,但右屯城這一路兵馬讓誰指揮呢~」
安河營那個主將耿宇,勇武有餘卻謀略不足,讓他單獨帶兵游峰還真不放心。
「老夫去吧~」
苗鷹淡淡的回了一句。
「父親!」
苗仁楓被嚇了一跳,急聲道:
「您老年事已高,再去前線不妥吧~」
「無妨。」
苗鷹冷聲道:
「燕軍入侵,國家危難之際,正是用人之時,老夫身為琅州衛副總兵,理當出戰!」
「好!老將軍忠肝義膽,乃是我邊軍楷模!」
游峰重重點頭:
「那就這麼定了,諸位將軍回去立刻整軍出發,最晚最晚,兩天之內大軍一定要出城!」
「諾!」
……
琅州城門口,一隊隊騎軍呼嘯而出,步卒都三步並作兩步,加速出城。
短短兩天的時間,前線被圍的消息就傳遍了琅州城,這個新年無疑迎來了一個極為糟糕的開頭。
這兩天裡不斷有軍伍疾行而出,華字營、鋒刃營、安河營,各種各樣的軍旗招展不斷,讓城內的百姓意識到又是一場大戰即將來臨。
一直駐紮在城外的鳳字營也已經移防入城,他們將作為唯一一支整營留守琅州。
何先儒、顧思年與褚北瞻站在城門口,目送著最後一支苗字營出城。
顧思年與褚北瞻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到時候前線打得熱鬧、鳳字營在後面連口湯都沒得喝,氣人不氣人?
褚北瞻低聲罵著:
「苗家這些人都不是好東西,他們分明就是故意的!」
「行了,少說幾句吧。」
何先儒輕聲說道:
「那位畢竟是副總兵,他的意見游總兵也得聽著。
留守就留守吧,往好的方面想想,起碼鳳字營這次不用死人了,你們還是老樣子,該練兵練兵。」
何先儒畢竟是文官,好戰心不強,讓他待在哪都無所謂。
顧思年與褚北瞻對視了一眼,滿臉苦澀,這位何大人還是不懂他們啊~
「噠噠噠~」
「吁吁~」
一溜煙的戰馬停在了城門口處,為首二人就是苗仁楓與苗磊。
苗仁楓率先開口道:
「何大人,咱們離了城,琅州城可就得拜託給您啦~」
何先儒客客氣氣的回道:
「苗大人放心征戰即可,後方無虞。」
「哈哈哈!」
苗磊大笑一聲:
「後方自然是無虞,鳳字營可是咱琅州衛僅有的兩支騎兵營之一,如此戰力守在琅州城能出什麼事。
顧將軍你說對吧?」
顧思年面無表情的說道:
「琅州城我鳳字營來守,將軍打好自己的仗就行了。」
「唉,我們倒是很羨慕顧將軍啊~」
苗磊樂此不疲的調侃著:
「守在後方多好,喝喝烈酒、逛逛青樓,得空了再作詩一首,風流倜儻的多自在。
哪像咱們啊,還得提著腦袋去前線賣命。
顧將軍,要我說你把鳳字營的戰馬借給咱們得了,放著也是放著,白瞎了。」
「你!」
褚北瞻哪受得了這個氣,當即就準備懟他幾句。
但顧思年還是一把拉住了他,笑道:
「苗將軍,我鳳字營的馬烈,怕是你騎不了。
萬一再摔下馬來可就不好了。」
苗磊的眼神一寒,他忘不了當初二人比試時被顧思年一槍捅下馬的羞臊。
「走吧。」
苗仁楓率先策馬遠行,輕喝道:
「顧將軍,等咱們打了勝仗,請你喝慶功酒!」
「駕!」
「噠噠噠~」
「請我喝慶功酒?」
顧思年不屑道:
「你有那個本事打勝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