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文吏出現在了顧思年的帳中,與褚北瞻、秦熙這群身披甲冑的傢伙站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
「顧將軍,有什麼事您就儘管吩咐吧,何大人說了,這些日子咱們都得聽您的。」
顧思年替何先儒攬下了修繕瓮城的差事,他自然地把手下最得力的人都派過來幫襯著。
「你們來得正好,我這缺人得很。」
顧思年沉聲道:
「眼下有幾件事急需去做。
第一,立刻抽調民夫鄉勇去城外大山里開鑿山石,運到關內。記住,不要大石頭,全部用碎石!
碎石開鑿起來快,往來轉運也方便,會大大節省咱們的時間。
第二,給我把全城的鐵匠都集中起來,我有大用。
第三,再抽一批民夫,按照我畫的圖紙去砸牆,將瓮城東段給我平整出來,所有高低不平的牆磚全部砸掉!」
「碎石?」
那幫文吏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壯著膽子問道:
「將軍,修繕城牆一般都是用大石,碎石怎麼能用?燕軍的投石車一砸就全塌了,到時候總兵大人肯定會治咱們一個辦事不力之罪啊~
節省時間是好事,但一味地節省時間容易出問題吧?」
「這就不是你們要操心的事了,出了任何問題我一個人擔著,與你們無關。」
顧思年冷聲道:
「你們就按我的吩咐去做,三天,三天之內這些事一定要搞定!」
「諾!」
雖然不知道顧思年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這些文吏依舊是應喝一聲然後急匆匆的幹活去了。
站在一邊的蒙厲撓了撓頭問道:
「大哥,你召集那麼多鐵匠幹什麼?這可是我老本行,有沒有我能幫忙的?」
「正好,這幫鐵匠就交給你了。」
顧思年從懷中掏出一張圖紙遞給他道:
「按照這個樣式,給我儘快打造。」
鐵匠只瞅了一眼圖紙就愕然道:
「鐵框?還都是方形的?」
顧思年這圖紙很是簡單,就幾根黑線來回排布,畫成一個方框,還標註了每一邊的尺寸。
「沒錯。」
顧思年的嘴角泛起一絲笑容:
「形狀簡單,就是量大,怎麼樣,有難度嗎?」
「放心吧,這可是咱吃飯的本事。」
鐵匠拍著胸脯保證道:
「只要人手夠,打造這些東西簡單的很。」
「行了,就這樣,都下去吧!」
顧思年大手一揮:
「該操練的操練,修繕瓮城的事我來盯著,正事不能耽誤。」
「諾!」
一幫人魚貫而出,只有褚北瞻雙手抱胸盯著顧思年,若有所思。
顧思年翹起個二郎腿往椅子上一坐:
「怎麼樣,能猜出我要怎麼做嗎?」
「八九不離十。」
褚北瞻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說說看。」
褚北瞻背著手緩緩道來:
「一個月的時間修繕瓮城,光開鑿大型山石都不夠,既然你攬下了這個差事那就肯定不會用巨石了,只能採用碎石作為替代物。
碎石的形狀大小不一,無法打磨,承重能力也差,但若是將碎石全裝進方形鐵框,那就能用,相當於聚沙成塔。
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讓鐵匠們打造的鐵框就相當於巨石?」
「哈哈哈!」
顧思年朗笑一聲:
「老褚啊老褚,你的腦子真是好。」
相處的時間長了,顧思年已經不叫他褚兄了,張口閉口都是老褚。
褚北瞻有些佩服的說道:
「你這腦子不知道怎麼長得,這種主意都能被你想出來~」
「哈哈哈!」
「小爺我聰明啊!」
……
「叮鈴咣當~」
「砰砰砰!」
「噹噹當!」
「那邊的動作再快點,抓緊把石頭都卸下來!山里還有不少石頭等著拉呢,趁著天還沒黑咱們再去拉一趟!」
「好嘞!」
「上面的,今天日落之前肯定要把這面牆打磨平,若是還有凹凸不平的石塊,別怪老子不給你們飯吃!」
「你們都給我聽著,顧將軍說了,只要今天把該乾的活都幹完,明天吃肉!」
「喔!好耶!」
瓮城東牆外的大喝聲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民夫、鄉勇們正揮汗如雨的勞作著。
頭頂驕陽似火,將地面曬得滾燙,只要抬頭看太陽一眼你就會覺得雙眼發黑要往後栽。
要不是上頭有嚴令,誰願意頂著這大太陽幹活。
秦熙、曾凌川、安建他們幾個每天輪流來監工,因為那些文吏不一定壓得住那些民夫與鄉勇,偷奸耍滑的人哪裡都有,但這幫軍漢只要出現,所有人都會變得老老實實。
當然了,一味地嚴厲責罵也不是好事,所以顧思年是打一棒子給跟蘿蔔,時不時的給這些民夫改善一下伙食。
顧思年拿著一張圖紙與褚北瞻還有幾名文官指指點點,這幾天的進度還算不錯,碎石基本上都已經運入城內,倒塌的城牆段也被修整的差不多了。
「那裡,那裡還需要休整一下。」
「還有右側,右側的那兩塊大石頭碎了一半,不能留了,全都鑿了!」
顧思年一邊說,其他的人一邊記。這時候的顧思年哪裡還像鳳字營的參將,更像是一個包工頭。
何先儒站在旁邊一聲不吭,眉宇間看得出帶著憂慮。
從頭到尾顧思年都沒有跟他講過如何在一個月內修繕好瓮城,他心裡慌啊。
「駕!」
「噠噠噠~」
一連串急促的馬蹄聲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為首的乃是苗仁楓、苗磊這群人,隨行的幾十號騎軍一個個鼻尖沖天,耀武揚威,看這樣子是要出城了。
在著手修繕瓮城的同時,游峰下令巡視各邊關隘口、烽燧、堡寨,游峰與吳宏兩位總兵已經先行出發,苗仁楓他們這幾個今天起程趕赴左右屯城,視察防務,崇北關只留下一個何先儒坐鎮。
「呦,真是熱火朝天啊~」
苗仁楓勒住韁繩,滿臉笑意:
「何大人,瓮城修的怎麼樣了?
這大熱天的還在外面站著,真是辛苦您了~」
何先儒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
「談不上辛苦,為國出力罷了,會修好的。」
何先儒在心裡破口大罵,曬成這樣還不都是你這個渾蛋害得。
「喔?看來何大人胸有成竹啊,那咱們也放心了。」
苗仁楓話鋒一轉看向了旁邊的顧思年:
「聽說這位顧將軍替您攬下了修繕瓮城的差事,何大人啊何大人,你說說你,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一個資歷淺薄的年輕人,就不怕他干不好,連累你嗎?」
「這就不需要苗大人操心了。」
何先儒面無表情的說道:
「本官如何行事,自有分寸。」
「哼哼~」
一旁的苗磊則是有些不屑:
「毛都沒長齊就當了參將,領兵就領兵唄,還當起了工頭。
一營之兵交給這種人,本將軍還真不放心。」
苗磊可就不像苗仁楓那樣保持著表面的客氣了,直接將矛頭指向了顧思年。
「哎,你怎麼說話呢?」
苗仁楓瞪了他一眼:
「說實話是好事,可也得分場合啊。
你沒看人家顧將軍干起這些事來很順手啊,指不定人家就是修牆出身呢?」
「哈哈哈!」
苗磊大笑道:
「大人說得對,是我失言了。」
兩人一唱一和,渾然沒把顧思年他們放在眼裡,褚北瞻幾人的臉上隱隱有些怒意。
何先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看不起顧思年那就是看不起他自己啊!
聽到這顧思年哪裡還能忍,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了苗磊:
「怎麼,將軍不相信咱們一個月能修好瓮城?」
「不信。」
苗磊很直接的搖了搖頭。
「要不咱們賭一把吧?」
顧思年抄著手看向苗磊:
「看修不修得好。」
「賭一把?你?」
苗磊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吧,顧將軍剛剛上任,無家無業的,咱們可不能占你的便宜。」
「成,不敢就算了。」
顧思年一擺手:
「那就祝幾位大人一路風順!」
「小子,你說我不敢?」
苗磊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
「年輕人還真是鋒芒畢露啊,來,你說說,賭什麼?」
苗仁楓就在一旁看著,並沒有插話。
顧思年不過是一名偏將,他一個僉事要是找他麻煩難免惹人說閒話,就讓苗磊去會會他。
「苗將軍剛剛也說了,我顧某無家無業的,金銀珠寶什麼的我自然拿不出來。」
顧思年豎起一根手指道:
「咱們就賭戰馬吧~一百匹戰馬!
一個月之內咱們修好瓮城,我贏,修不好,將軍贏!」
一百匹戰馬?
就連何先儒都被震了一下,這可不是個小數目。鳳字營的底細他清楚,滿打滿算估計也就三百匹馬,一次性就拿出來這麼多。
苗磊眉頭微皺,這賭注似乎出乎了他的預料,一時間有些拿不準主意。
但苗仁楓卻替他開口了:
「看來顧將軍是信心滿滿啊,成,賭了!
不過口說無憑,到時候該不會有人賴帳吧,何大人你說是吧?」
何先儒臉皮一抖:
「苗大人說笑了,有本官在這做見證,誰敢賴皮?」
苗磊冷笑起來:
「小子你聽到了吧,不能賴皮。
說實話,本將軍一點都不信你能修好瓮城,裝腔作勢罷了!」
顧思年漫不經心的說道:
「放狠話沒用,請苗將軍拭目以待。」
「好大的口氣!」
苗仁楓微微有些不爽,一扯韁繩:
「正好我們要出城巡視大半個月,等回來的時候顧將軍可別忘了咱們的馬!」
「我們走!」
「駕!」
「噠噠噠~」
一群人頭也不回的走了,只有一陣猖狂的笑聲迎風而來。
何先儒憂心忡忡的問道:
「你真有把握嗎?一百匹戰馬可不是個小數目。」
「我的何大人,您就放寬心吧~」
顧思年喜意洋洋:
「我鳳字營正好缺馬~
白送上門的馬,為什麼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