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暴戾狂徒

  「秋蕪還沒回來？」柯尤慶問。

  「接泳竹去了，泳竹今天有籃球賽，回來得晚。」柏文娜答。

  柯明野含著筷子，聽著父母說話。柏秋蕪是他姐姐；柯泳竹則是家裡最小的弟弟，和他一樣，是被收養的身份。

  柏文娜抓住機會，數落了柯尤慶一頓：「你看看你，還說自己關心孩子。」

  「你說得對，不和伱吵。」

  柯尤慶聳聳肩，剛才餐桌上這一齣戲接一齣戲的已經讓他學乖了。

  柯明野瞄了一眼柯尤慶頭頂的身份「異俠·青鴉」，心說老爹也不是不關心孩子，只是沒時間關心。

  他用手機搜過有關「青鴉」的歷史新聞，距離這位中國的超級英雄在世界上首次露面，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八年。結合柯尤慶的年齡倒推一下，說明他在剛滿十七歲的那一年就已經戴上面具穿起戰服，輾轉在全球各地抗衡那些棘手的超能罪犯了。

  不過，不管在世上哪個國家，青鴉的聲名都一致的糟糕透頂便是了。

  在中國，「超級英雄」被稱為「異俠」。

  而隨著「異俠」這一概念在全國各地的普及，國家官方開始認真考察每一名異俠的形象管理、綜合素質，並且檢視他們對於人民群眾，尤其是對未成年群體帶來的影響是否足夠正面，能否在行為上起到榜樣的作用。

  如果一名異俠收到了大量來自群眾的舉報，在媒體上遭到萬人唾罵，那麼超英協會很有可能就會對他採用「強制下線」措施。

  若是事態不太嚴重，那麼就先嘗試著將他雪藏一段時間，期間再讓他報名一系列類似於「異俠行為管理」的課程，緊接著試探性地在媒體上透露出些許該名超英的近況，購買流量推文幫他挽回名譽。直到輿論有所回暖，就會名正言順地讓這名超級英雄再次回到公眾的視線里。

  在這個複雜的時代，超級英雄無論在哪個國家都已經漸漸脫離了「特警」的範疇，取而代替了絕大多數人氣偶像的位置。

  正因如此，民眾對他們的形象要求也日漸走高，每一個超級英雄不得不保證自身的品行不會出一丁點差錯，免得被有心之人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上。

  但就在這樣的前提下，「青鴉」，也就是柯明野的老爹，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反其道而行的人物。

  他在媒體口中的評價尤為惡劣。人們稱他為一個執仗著正義之名暴戾恣睢的法外之徒，一個不擇手段的私刑者，一頭只會為青少年們帶來心理陰影和暴力影響的野獸，根本配不上「超級英雄」這一象徵著希望與和平的綽號。

  可儘管「青鴉」的手段在一眾超級英雄里稱得上極端狂戾，劍走偏鋒，但他還是超英協會的元老級人物，在圓桌會裡掌握著一定的權柄。

  所以，即使這些年來民眾的斥責聲漸高，熱搜一輪接著一輪，他也一直保持著活躍狀態，只受過幾次來自協會的輕微處分。

  柯明野穿越到這裡來的第一天，就在網上搜了「青鴉」的資料。

  一張張照片裡，「青鴉」永遠是那套萬年不變的造型，臉上戴著仿佛每一條弧線都由刀鋒精雕細刻而成的詭譎面具，眼眶處露出的雙眼如炬火般明亮、幽邃，面具的人中處是一塊突出的青色鳥喙，像是一支鋒銳的鐮刀，使他看起來陰鬱無儔，如野獸般極具攻擊性。

  身上則是漆黑的金屬緊身衣，以及足夠包裹住整個身體的披風。

  整體而言，正如他的名號，他的確將自己打扮得像是一頭巨大的鴉類。青鴉這個綽號中的「青」字，則是來自於面具上那青色的鳥喙。

  怪咖一枚，多少沾點精神疾病；一個為人民服務的「超級英雄」穿得這麼嚇人，和反派似的，被投訴實屬不是沒什麼道理的啊。

  以上是柯明野看著照片產生的第一印象。

  當時他就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了：「虧你還在餐桌上教育什麼『駝背絕對得改，咱們得先重視形象，才能被別人重視能力』，結果自己穿成這樣就去打擊罪犯了，腦子多少沾點大病吧？」

  想到這，他又打量了一眼柯尤慶。心裡果然還是很難想像平時這麼和藹可親的老爹，戴上面具後行事手段卻是異常陰翳、暴戾、極端。到底在家人面前的樣子是真實的他，還是戴上面具後的樣子才是，無人知曉。

  思緒正發散著，「咔擦」的開鎖聲忽然傳入耳畔。

  緊接著，玄關處的大門被人打開了。

  「誰來了？」柏文娜問。

  柏子靈從廚房裡探出頭瞅了一眼，面無表情地說：「姐，還有老弟。」說完低下頭繼續吃飯。

  進門的那兩人鎖上門後，在廁所里洗了個手就走入了廚房，柯尤慶和柏文娜向他們打著招呼，讓他們趕緊坐下吃飯。

  柯明野抬眼看向柏秋蕪，也就是他的姐姐。

  柏秋蕪的五官精緻，眉眼清冽，氣質乾淨。留著一頭明亮如鉛灰的柔順長發，頭頂戴著綠色的髮帶，身上還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

  她的身高和柯明野差不多，一米七二左右，柯明野更高一些。

  【姓名：柏秋蕪】

  【年齡：17歲】

  【性別：女】

  【實力：A級（擁有著遠超於世界上90％超人類的頂尖戰力）】

  【隱藏身份：通神者·悟空（持有著二十七條通神途徑之一的「孫悟空」途徑）】

  【已推演出該通神途徑的晉升路線：仙石→靈猴→美猴王→長生徒→弼馬溫→齊天大聖→五行山囚→金箍聖僧→鬥戰勝佛。】

  【目前，該名通神者的境界正處於「晉升途徑」中的「弼馬溫」階段。】

  柯明野正看著那一串長得離譜的通神途徑發呆，柏秋蕪已經在餐桌坐下。投以他目光，問：「大哥和二哥他們說什麼時候回來？」

  「都說快了，估計就這兩天。」

  柯明野隨口答。他的目光又投向了走進廚房的柯泳竹，家裡最小的弟弟。

  柯泳竹剃著寸頭，穿著校服。五官看著還算可愛，但總是沉著一張臉，好像別人欠著他錢的樣子。

  【姓名：柯泳竹】

  【年齡：10歲】

  【性別：男】

  【實力：A+級（擁有著遠超於世界上90％超人類的頂尖戰力）】

  【隱藏身份：災厄龍種的幼年體。】

  這一家人看下來，柯明野目前最好奇的還是弟弟的身份。畢竟一個10歲的小孩就有A+級的戰力，那麼這個所謂的「災厄龍種」有多危險無需言喻。

  「我吃飽啦。」

  「我也吃飽了。」

  柏子妮和柏子靈異口同聲，從餐桌上起身，走出廚房，一邊玩著手機，一邊湊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柯明野都懶得說話，放下筷子從餐桌上起身，也跟著她們坐到了沙發上。

  他看兩人都低頭玩著手機，於是先一步伸手，拿起放在沙發扶手上的遙控器，掌握了主動權後才問：「想看什麼？」

  「《驚聲尖叫》。」柏子靈提議。

  「別，你看這個我直接跑了。」柏子妮說。

  「那你看什麼？」柏子靈扭頭看她。

  「《哈利波特》不好麼？就非得惦記你那恐怖片。」柏子妮白了她一眼。

  聽到片名，柏子靈打了一個呵欠，淺白色的發縷在耳邊微微搖曳。「困了。」她砸吧著嘴說。

  「就你倆事兒多，都別看了，聽聽新聞得了。」

  柯明野斜著身靠在沙發背上，說著摁下遙控器，退出了點播頻道，進入財政新聞頻道。

  結果三人就這樣掛著電視，大家在沙發上聽著新聞主持人的播報聲一起玩手機。

  很快，廚房裡的柏秋蕪和柯泳竹也吃完了，兩人從冰箱裡拿了瓶飲料，便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柯泳竹來得晚，只能坐在扶手上，但他不介意，畢竟這就是當弟弟的下場。

  「你們擱這聽財政呢？」柏秋蕪抿了一口橙汁，微微勾起嘴角，揶揄道：「可以啊，以後都是大老闆。」

  「提高一下財商不行麼？」柯明野隨口說。

  「就是，就是。」

  柏子妮嘴上附和著，實際上連頭都沒抬一下，也沒聽主持人說什麼，只是專心玩著手機。

  這時，只有10歲的弟弟柯泳竹喝了一口可樂，開口說：「看什麼都行，別在這聽財政了，一群腦癱。」

  柯明野用反話諷刺他：「老弟，你的素質咋能這麼高呢？在外面這樣子就算了，在家裡是要被我打的。」

  柏秋蕪一邊喝著橙汁，一邊歪過身摟了下柯泳竹的肩膀，說：「家裡我護著他，怎麼，你不服？」

  她的聲音清麗，又帶著幾分不符年齡的成熟。

  柯明野翻了一個白眼，心說你們一個戰力A級，一個戰力A+級，誰還能牛得過你們啊，服還不行麼？

  「小學沒人打得過我。」柯泳竹強調了一句。

  柯明野關上手機，面無表情地說：「行了，小校霸。別把人小學生的腦袋生吃了都算你品德高尚。」

  「你怎麼說得咱們弟弟就不是小學生一樣。」柏秋蕪笑問。

  柯明野啃了一塊瓜子：「他都叫我們一群腦癱了，還把他當小學生呢。素質教育得從家裡開始，然後才是學校和社會啊。」

  柯泳竹仍不改口：「一群高中生在這聽財政新聞，你們能不腦癱麼？」

  「你說話放尊重點，我是初中生好麼？」柏子妮玩著手機，漫不經心說。

  「我也初中。」柏子靈沒聽他們在說什麼，只是附和一句。

  「初中生更不聽財政，我還小學生呢，陪你們在這浪費人生。」柯泳竹說著，就要從柯明野手裡搶過遙控器。

  柯明野死活不給：「急了，我們都有手機玩，那肯定不缺電視看，也不覺得在浪費人生。小學生急了吧，有種讓爸媽也給你買一副手機。」

  柯泳竹正要發火，但柏秋蕪眼疾手快，從兩人中間把遙控器拿了。

  柯泳竹瞅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在家裡，他就只聽大姐的話，其他什麼大哥二哥三哥鳥都不鳥一下。

  「我說老姐，你能不能別這麼護著他，他這鬼脾氣就是你慣的。」柯明野扭頭，看了一眼柏秋蕪。

  「好了，別欺負弟弟了。」

  柏秋蕪說著喝完了橙汁，就要把遙控器遞給柯泳竹。

  就在這時，電視畫面一轉，主持人的聲音也變了。柏秋蕪盯著電視機，纖長的右手忽然微微地握緊了一下遙控器，沒有繼續遞向柯泳竹。

  巨峰振翅般的嗡鳴從電視裡傳出，是一對漆黑的機翼在夜幕里疾速地翻卷著。

  這一動靜吸引了沙發上所有人的目光，他們抬眼看向了電視，映入眼帘的是一架直升機的機艙內部。

  俯身站在直升機上的記者把鏡頭對準了底下的城市，一邊用話筒大喊著：

  「突發新聞，超人種罪犯『鬼樹』在人流密集的環京中心市區出現，目前已經攀爬至環京高塔的頂端！」

  「又來一起超人種犯罪事件？」

  柯明野嘟噥著，循著記者的攝像機鏡頭，看向矗立在市中心的一座由鋼鐵澆鑄而成的高塔。

  約莫十二層樓高的塔頂處，此時正矗立著一道模糊、微小的人影，直升機的探照燈鋪落而下，照得他的側影蒼白凌厲。

  隨著鏡頭逐漸放大，柯明野終於得以看清那道人影的全貌。

  他的身體一絲不掛，分明呈現著人類的輪廓，胸口處卻嵌著紛雜的植物。藤曼和荊棘從心臟開始向四處蔓延，籠罩了全部的肢體。最為顯眼的，莫過於在他額頭兩側拔地而起的沖天鹿角，這兩根挺拔、彎曲的角部將他襯托得如邪神般詭譎。

  還沒等柯明野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從高塔上一躍而下，街區的人群紛紛傳來一陣驚呼和尖叫。

  鏡頭依舊聚焦在那非人怪物的身上，他從塔頂縱身躍下的身影，在空中持續翻轉，與寒風擦出瘮人的花火，在身後生成了一條冷冽如血的火紅軌跡。

  緊接著，他緩緩地蜷縮成一團，肌肉獵獵鼓動、膨脹，仿佛隨時會被極速下墜產生的強流撕裂。

  最後，他在底下群眾的嘶吼中重重地墜擊在大地上。

  「砰——！」伴著一聲振聾發聵的狂響，無數裂痕順勢蔓延開來，深近三米的巨坑應聲而成。

  「是『鬼樹』！」

  如螞蟻般密集著的人群之中，有人指著落地的身影大吼。

  柯明野之前試過，只有親眼看到目標才能呈現出對方的詳細信息；如果用電視直播來看，那眼中只會呈現出一部分信息。

  但也夠了，此刻那不速之客的信息已然映入他的眸中。

  【代號：A級通緝犯·鬼樹】

  【姓名：馬傑爾狄克】

  【年齡：47歲】

  【性別：男】

  【實力：A級（擁有著遠超於世界上90％超人類的頂尖戰力）】

  【身份：通神者·「尤德拉希爾」（持有著二十七條通神途徑之一的「世界樹」途徑）】

  【相關介紹：「尤德拉希爾」是北歐神話中的世界樹，它在書籍中被描述為一棵巨大的灰櫟樹，支撐著九個世界，其中包括人類的中心世界「米德加爾特」（Midgard）、諸神的居住地「阿斯加德」（Asgard）等。】

  【暫無法推測出該「通神途徑」的推演路線，以及該通神者所處的境界領域。】

  「把孫悟空給我叫過來……」

  鬼樹沉聲說著，緩緩從深坑中走出，被荊棘所包裹著的猙獰軀體全然暴露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方，仿佛沐浴在光海里。他向前伸出巨大的樹根狀手臂，急促的呼吸伴隨著暴怒的嘶吼，響徹在人群之中。

  「我不說第二遍，把孫悟空給我叫出來，否則……我會一個不漏地宰掉這裡全部的人！」

  啊，孫悟空？柯明野微微挑眉，心想他指的應該是通神者，那不就是我老姐？

  這麼想著，他微微側臉，以眼角餘光確認了一眼柏秋蕪的信息面板。

  此時，柏秋蕪正提著橙汁，臉色依舊平靜。但不論是微微攥緊的手，還是流轉著冷冽光芒的眼睛，都看得出她有些緊張。

  【姓名：柏秋蕪】

  【隱藏身份：通神者·悟空（持有著二十七條通神途徑之一的「孫悟空」途徑）】

  下一刻，鬼樹把樹根形態的碩大右臂猛然對準了天空，也正是對準了舉著攝像頭的記者。

  那根右臂以一個瘋狂的速度畸變著，轉眼間便化為千萬條鋒利的荊棘，虬結著向前暴射而出，蔓延了整整百米的長度。緊接著，劃破夜幕，將直升機機艙上的攝影師攪碎成了一團血沫，剎那在夜空中散去。

  電視上，攝像機砸落在機艙的地面上，但拍出的影像還存留著。

  鬼樹一拽手臂，那荊棘扭曲凝結而成的巨手在直升機的機艙內猛地暴起，恐怖的力量直接使整架直升機在半空中左右歪斜，上下傾倒。如此一來，不過數秒，這架直升機便化為沖天的火光，連同著駕駛員泯滅在天際。

  剛好這時，柯尤慶洗完碗從廚房裡走了出來，靠著沙發在孩子們的後面站下，「看什麼呢？」說著，他抱著肩膀看向電視機，隨即眉頭微微皺起。

  隨著一陣爆炸的巨響落下，整個電視屏幕都暗了下來，再無動靜。

  與此同時，幾乎一分不差的，圍在沙發邊上的幾人同時開口。

  「我去樓下買包煙。」柯尤慶說。

  「我忽然想起今晚約好了朋友一起去咖啡廳，就不陪你們看電視了。」柏秋蕪說。

  「啊，說起來我也得去買一下文具來著。」柏子妮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