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貝德拉姆瘋人院手記（七）

  【反犬：接下來如果我們沒能趕得上，你有可能得和你大哥打一架，拖延時間。】

  【失敗的Man：我打黑判官，真的假的？】

  目送著黑判官離開後，柯明野和反犬並肩轉入娛樂樓棟第一層的拐角。

  他們貼著圖書館的牆壁站住腳步，略微鬆了口氣。

  然而，兩人所站住腳的地方仍然處於監控器的範圍之內，倒不如說，整棟樓層就沒有脫離監控器範圍的地方。

  只要一抬頭，隨處可以看見或大或小的監控攝像頭。

  於是，柯明野只好被迫在鏡頭前裝出教訓病人的樣子，衝著反犬絮絮叨叨說起了話。時不時還會擺弄了一下腰間繫著的電棍，非常符合獄警刻板印象。

  表面上，他正語氣冷硬地向反犬這名初來乍到的病人介紹著瘋人院的規則。

  實則兩人正等待著裁冰的消息，以確認下一步計劃。

  【裁冰：好消息，從監控畫面上來看，黑判官是衝著監工休息區去的，而不是護工休息區，所以橘子皮暫時安全。】

  【好橘子皮：嗯，那我直接到地下停車場等你們，你們把雨宮鷹帶來我們就走。】

  【失敗的Man：行，那我趁著老哥去找那名監工，直接把雨宮鷹綁走？】

  【裁冰：B級病棟的警戒程度不像C級病棟這麼鬆懈，如果強行把雨宮鷹所處病房的電子金屬門打開，大概率警報會響得整座瘋人院都聽得見，到時候瘋人院會進行暫時封鎖，橘子皮的貨車怕是開不出停車場了。】

  【失敗的Man：不懂就問，那怎麼辦？】

  【裁冰：想要打開雨宮鷹的病房，你得先去找另外一個監工，把他手裡的那一串鑰匙拿到手。】

  【失敗的Man：行。】

  【失敗的Man：所以，有著雨宮鷹病房鑰匙的那一個人在哪？】

  【裁冰：地址發給你了，他正在監工休息室里，趁他還沒離開找到他。】

  「我得走了。你怎麼說？」

  柯明野關上聊天面板，一邊問著一邊側臉看向反犬。

  「我就在操場附近等你消息。你拿到鑰匙後第一時間來和我匯合。」

  反犬平靜說著，俯身，把雙臂擱在樓層的欄杆上，抬眼看向與C級病棟相距不遠的B級病棟。

  「雨宮鷹，就在這棟病棟里。」他心想著。

  此刻天色已經微熹，但依然洗刷不去籠罩在這所瘋人院的陰翳和暗沉色調。鴉類的嘶鳴纏繞耳畔，久久未散，簡直讓人懷疑這個鬼地方是不是關著一個叫著「青鴉」的神經病。

  同一時間，監工休息區，105號監控室內部。

  名為「阿卡納夫」的監工坐在電腦前方，正皺著眉頭，目光盯著圖書館的監視畫面看。

  他的額頭流著冷汗，眼神一刻不動地盯著圖書館裡的兩個病人，心想：

  「這兩個新來的病人為什麼一直盯著弗朗西斯看，是不是被發現了……等等，我看的監控畫面怎麼是十分鐘前的？」

  阿卡納夫正困惑著到底是誰動用權限調整了他看見監控畫面，忽然，身側傳來動靜，是監控室的房門被打開了。

  「我不是上鎖了麼？」阿卡納夫一驚。

  他猛地扭頭，只見門把手緩緩墜落在了地上，上方還殘留著一條整齊的切痕。

  緊接著，一道身穿著病號服的瘦削人影走了進來。

  病人？為什麼病人會出現在監工休息室，他沒有被攔住麼？

  阿卡納夫怔怔想著，嘴唇微微翕動，開口發問：「你……」

  他的話語尚未落下，便戛然而止。

  只見柯吟之一邊從門口走了進來，一邊向他抬了抬左手的食指。

  無聲無息間，阿卡納夫的右眼瞬間被劃出了一條血痕。猙獰的血液從中滑落而下，染紅了他的半邊臉頰。

  阿卡納夫怔在原地。

  他花了半晌才感受到了臉頰上滾燙的鮮血，心中瞬間明白：這個人只是抬了一下手指，就讓自己與死亡擦身而過。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於是，他在心中迅速得出了一個結論：以他的能力，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從這個人手裡逃出來，束手就擒是最好的選擇，沒有之一。

  「我現在很不耐煩，希望你能迅速理解我的意思。」柯吟之面無表情，「從現在開始，只要多說一句話，又或者多做一個小動作你就會死，待在原地什麼都別做，明白了麼？」

  說完，柯吟之不緊不慢地挪步，走近阿卡納夫，抬起藏在身後的右手，非常隨意地把腦成像頭盔輕輕地戴在了阿卡納夫的腦袋上。

  隨後慢悠悠地坐到了一旁的轉椅上，輕輕地伸了個懶腰。

  「真困……以後再也不執行這種需要熬夜的任務了。」

  柯吟之打了個呵欠，右手手肘抵在把手上，語氣散漫說著，像是和朋友閒聊一般親切自然。

  但這聲音落入阿卡納夫耳中卻是如聞魔音，震耳欲聾。

  他不敢動，更不敢說話。

  能做的就只是像是一具屍體那樣，任由腦成像頭盔蒙蔽住了他的大半視野。鮮血染紅了眼眶，在臉上像是河流一般地流淌著，啪嗒、啪嗒地落到了他的肩頭上，再染紅了他胸前的監工徽章。

  坐在轉椅上的柯吟之雙手手肘各抵在把手上，雙手併攏於下胸前，翹起二郎腿，淡淡地說著：「阿卡納夫同學，說到TK這個代號，你第一時間會聯想到哪一個病人呢？」

  話音落下，腦成像頭盔背面嵌合著的屏幕上，緩慢呈現出了阿卡納夫的思緒。

  腦成像畫面里，儼然是一個剃著光頭，目光冷冽如刀的男人。

  「喔……TK居然是亞洲人，我還以為是哪個白人老頭呢。」

  柯吟之側臉看了一眼腦成像畫面，有些驚訝地呢喃著，隨即抬手摁了一下耳墜，打開執行員專用的投影面板。他在APP上將腦成像畫面上的面孔在病人的資料庫中進行比對，隨即很快篩選出了一個長相與之有著九成九相似度的男人。

  這個男人的名字叫作：

  ——雨宮鷹。

  「雨宮家的長子？」

  柯吟之先是一愣，隨即微微挑眉，「嚯，這下事情就有趣起來了，真想看看管控局高層在聽到這個消息後臉上的表情。」

  說著，他從椅子上起身，以一記手刀精準且迅速地敲向阿卡納夫的後頸。

  從身後傳來的力量使阿卡納夫徑直昏倒，他兩眼一白，歪著身子從椅子上摔了下去，腦袋和臉部緊緊貼著地面。

  腦成像頭盔掉在一旁，翻滾了幾圈後不再有動靜。

  「這個頭盔就送你了，留做臨死前的紀念。」

  說完，柯吟之低頭看著投影面板上呈現出來的地圖位置，走出了監控室。

  「那麼這場玩了幾年的捉迷藏也該到頭了，能在這地方藏幾年時間把管控局那群老頭耍得團團轉可真不容易……雨宮鷹同學。」

  他心想著，挪步走向前方，清亮的眼眸被低垂的額發遮蔽。

  另一邊。

  柯明野和反犬分別後，便不動聲色地回到了監工休息區。

  他從帽檐下抬起眼來，站在入口處的正前方謹慎地觀察著內部情況，隨即緩步走入了供監工休息用的樓棟之中。

  在樓棟的一樓走廊內，左右環顧一圈，這個點大部分監工都已經醒了，大多在樓道的公用池子邊上洗臉漱口。

  從早上七點到早上八點半都屬於自由時間。但過了這段時間，他們就得進入病棟，負責把一批又一批的病人送到食堂。

  根據裁冰的情報，黑判官正在正前方的105號監控室中，審訊著雨宮鷹在獄中兩名接應人之一的那名監工「阿卡納夫」。

  柯明野的目標是從另外一名監工手中偷走雨宮鷹所在病房的鑰匙，但想要進入這名監工的房間，他就必須經過105號監控室。

  但這會兒的黑判官處於感官全開的狀態，並且能夠利用投影面板來查看瘋人院四處的監控器，包括著這一棟監工用休息樓層的樓道監控。

  所以這麼關鍵的時間點，柯明野可不想就這麼從大哥的旁邊擦過去，免得引起他的疑心，直接被逮住。

  於是，他乾脆回到了屬於自己的監工休息室里，關上房門，鎖上。

  然後深吸了口氣，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通風口。

  柯明野向著這個逼仄的口子壓低右手，從手腕處的蛛網發射器中射出蛛絲。

  他壓抑著力氣，儘量不發出動靜地將罩住通風口的那面鐵網扯了下來，再隨手甩在了沙發上。

  粗略觀察，這個口子極其狹隘，絕對塞不進一個成年人。但房間通風口連結著的那條管道交錯複雜，並且可以通往監工休息區各個房間的通風口。

  柯明野聳了聳肩，從行囊中取出C級裝備「動物變身腰帶」，將這卡通樣式的腰帶佩戴在腰上。

  隨即像是假面騎士變身那樣，在空中做出一個浮誇動作，摁下了腰帶上的按鈕。緊接著，身上的衣物跟著他的人一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

  下一瞬間，柯明野已然變身為了一頭藍毛貓貓，身上套著縮小化的監工制服，爪子下方綁定著蛛網發射器。

  柯明貓將雙爪抵在地上，微微蓄力向上彈射而去，滾入了敞開著的通風管道之中。

  它用爪子撓去沿途的蜘蛛網，一邊比對著裁冰給的地圖位置，一邊沿著管道向前緩慢攀爬。

  不過多時，柯明貓就爬到了120號房間所在的位置。它眯起眼睛，把貓臉貼在房間的通風口處，隔著一面網罩向下看去。

  只見那名目標監工正坐在靠椅上打著瞌睡，除開他以外房間內部沒有其他人物。

  柯明貓從罩子的縫隙探出貓爪，壓低右手射出蛛絲，頂部的蛛網黏住了監工腰間繫著的那一串鑰匙。

  它微微發力，便把這串鑰匙從監工的腰間撈了上來，穿過縫隙納入爪中。

  「Okay，這樣雨宮鷹那個病房的鑰匙到手了，但我哥應該也已經知道TK就是雨宮鷹了，我的動作得快一點。」

  這麼想著，柯明貓在通風管道之中快速穿梭，最後從一個出口處撞開罩子，從上空彈射而下，落在柔軟的草地上。

  緊接著，它一刻未停地沖向操場，與正待在偏僻角落假裝罰站的反犬再次會合。

  柯明貓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褲腿，等到反犬抬頭，便抬起爪子把攥在肉球里的那串鑰匙遞給了他。

  同時，柯明貓還不忘從行囊中取出了自己的夜行腰帶，把這條腰帶也一同遞給了反犬。

  它揚起貓頭，鄙夷地說著：「你能不能別盯著哥們看了，拿了東西就趕快走，Okay？」

  「原來你還有這一手。「

  反犬平靜說著，接過了病房的鑰匙和隱身腰帶。

  然後，他隨手摁下了夜行腰帶的按鍵，開啟了隱身功能，身形頓時消逝在了原地。柯明貓鬆了口氣，心想這樣應該就完事了。

  然而事態仍然不容樂觀，裁冰發來的一條信息打破了短暫的安逸。

  【裁冰：來不及了，黑判官會比你們先到雨宮鷹的病房裡，勸你們快跑。】

  柯明貓見狀，迅速以意念回復。

  【失敗的Man：沒事，我會在路上攔住他。】

  【失敗的Man：文化人，你記得從B級病棟的後門繞進去，免得和他在正面相遇——就算開著隱身從他身邊走過也會被發現的，千萬別作死。】

  發完信息，柯明貓已然邁動四肢狂奔了起來，像是一溜藍煙那樣沖向B級病棟。

  不過十秒時間，他便來到了B級病棟的正前方。

  此時此刻，柯吟之為了避免麻煩，不得已開啟耳墜的投影功能，「穿上」了黑判官執行任務時的那套黑色燕尾大衣和V字面具。

  隨後他步入B級病棟之中，向著第一層的深處走去。

  雨宮鷹的病房就坐落在一樓，無需電梯，進入病棟後直行便能到達。

  於是，黑判官徑直沿著昏暗的走廊向前走去。毫不收斂的腳步聲在樓道中傳盪開來，仿佛死神的低語，燕尾大衣的衣尾在地上拖出了一條仿佛鐮刀般的陰影。

  然而下一刻，黑判官卻驀然扭頭，以眼角餘光看向身後的景象。

  只見從走廊的入口處，一頭身穿著微縮版監工制服的藍貓正急沖沖趕來。緊接著，在見到黑判官的背影后，這頭怪貓立馬剎車，停在了他的身後。

  藍貓緩慢揚起面孔，一雙貓眼在黑暗中直勾勾凝望著他的背影，帶著敵意。

  「貓？還是說……」

  黑判官挑了一下眉頭，面具後的眼底掠過一絲驚訝。

  他正疑惑著，藍貓的軀體忽然緩緩變形，骨幹開始像是怪物一樣扭曲、膨脹，染上一層漸變的朦朧灰色。

  不多時，它便化身為了一具徹頭徹尾的人形，像是一頭破籠而出的魔鬼那樣緩緩抬起頭顱，空洞的眼睛一動不動凝視著柯吟之。

  嘴角向上咧起，掛著一個嘲弄的笑容。

  「果然是這傢伙啊，居然跟我跟到了倫敦來麼……」

  黑判官送有些頭疼地想著，緩緩轉過身來，透過血紅的V字面具看向了正對面的那具灰色人形。

  怪東西向他輕輕揮手，率先開口打破了籠罩在昏暗走廊之中的沉默。

  它說：「沒想到在這種地方也能遇見你啊，黑判官。」

  黑判官歪了歪腦袋，血紅色的V字面具隨之傾斜。他說：「真巧，我也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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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