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母親是一個典型的農村婦女,她那牙尖嘴利的模樣令人印象深刻。在鄰里之間,只要有人妄圖占她家一絲一毫的便宜,她瞬間就會像一隻威風凜凜、護崽心切的母老虎,毫不猶豫地發起兇猛反擊,令對方瞬間手足無措、無從應對。
家中倘若產生分歧,她會毫不猶豫地立刻像吹響激昂衝鋒號一般,激情澎湃地發表自己的看法,那話語猶如密密麻麻、銳不可當的箭雨,氣勢如虹,令家人不得不全神貫注、凝神屏息地傾聽她的見解。
不過,在張宇的內心深處,母親的牙尖嘴利絕非完全是壞事。因為每當他在外面遭受委屈,母親總會用那好似具有排山倒海之力的雷霆萬鈞般的言辭,為他挺身而出、討回公道,讓他深深體會到滿滿的呵護與無微不至的關懷。
張宇緊跟在張兵身後走了出來,他迅速地從母親手中接過鐮刀和手套,小心翼翼地將其放置在門後。
張兵則手腳麻利地接了滿滿一碗水遞給母親,母親猛地一仰頭,把碗中的水一飲而盡,隨即便將碗遞迴給了張兵。緊接著,母親眉頭緊皺,滿臉關切地快步向前,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張宇的額頭,而後又把自己的臉貼在張宇的額頭上,眼睛裡滿是擔憂,仔細地試圖感知他是否還在發熱。
張宇急忙說道:「好了,我已經全好了。」
「嗯,確實不燒了,那你也要多多喝水。」張宇母親說道,這時她緊皺的眉頭才稍稍舒展開來。
在那個寧靜的鄉村,張宇望著年輕的母親,心中涌動著難以言喻的激動。歲月仿佛在這裡放緩了腳步,一切都顯得如此熟悉而親切。
「媽!小爺爺呢?」張宇急切地問道,聲音中帶著幾分期待與關切。
「你小爺爺放牛去了。」母親的回答簡潔而平常,卻在張宇的心中掀起了層層波瀾。
張宇家的那一大一小兩頭牛,是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做農活又不下雨的時候,早上要將牛趕到長江邊上的洲灘吃草,拿掉牛繩,人便回來。待到下午黃昏將至,再去把牛牽回,系在牛欄里。而若是不做農活又逢下雨,就只能把牛牽去附近的田野,讓它們盡情吃飽才歸。一旦家中有農活要忙,牛便只能吃家裡的稻草了。張宇和張兵兄弟倆,只要一有空,就會主動承擔起放牛的任務。
此刻,張宇聽了母親的話,抬頭看了看那高懸的日頭,心中估摸著小爺爺可能馬上就要回來了。他的心情愈發急切,因為他太渴望能快點見到小爺爺。
小爺爺是個性格爽朗、熱情善良的人。他對待鄰里總是笑臉相迎,樂於助人,但凡誰家有個難處,他總是第一個伸出援手,從不計較個人得失。在村里,他的好口碑是眾人皆知的。而且,小爺爺骨子裡透著一股堅韌,曾經當兵的經歷塑造了他勇敢無畏、果斷堅毅的性格。哪怕面對生活中的重重困難,他也從不退縮,總是積極地去應對,想盡辦法解決。
重生前的記憶,猶如一道深深的傷疤,刻在張宇的心頭。似乎就是在近段時間,鄰居李雲洲家擺酒,小爺爺去吃酒。幾杯酒下肚後,小爺爺想著為家裡摘些樹枝當柴火,在村里郭家塘旁邊的樹上,不慎失足摔下,就此離開了人世。
小爺爺生前對兄弟倆的愛,那是無私而深沉的。真真是放在手心怕凍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無論是天上飛,地上跑的,還是水中游的,只要張宇兄弟倆想吃,小爺爺都會想盡辦法滿足他們。而且,小爺爺當過兵,那些豐富多彩的奇聞異事,從他口中娓娓道來,如同一幅幅生動的畫卷,極大地豐富了兄弟倆的精神世界。
小爺爺的離去,成為了張宇和張兵兄弟倆心中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痛。然而,命運給了張宇一次重生的機會,他深知這是上天的恩賜。此刻的他,心中暗暗發誓,這一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場悲劇再重演。
他要守護好小爺爺,用自己的關心和陪伴,讓小爺爺盡享天倫之樂。他要以高情商的方式,細心呵護著這份親情,讓小爺爺感受到無盡的溫暖和關愛。他會時刻提醒小爺爺注意安全,不讓他再有絲毫冒險的舉動。他要讓小爺爺知道,他是這個家不可或缺的頂樑柱,是兄弟倆心中永遠的依靠。
正說著,只見小爺爺從門外緩緩走了進來。當張宇的目光觸及小爺爺的瞬間,他的內心仿佛被一股強大的無形力量狠狠揪住,眼淚瞬間盈滿了眼眶。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強烈情感噴薄而出,難以自控。他快步向前,猛地一把抱住了小爺爺,喃喃低語:「小爺爺,小爺爺!」這種失而復得的感受,猶如洶湧澎湃的海浪,猛烈地衝擊著他的心靈,是那般刻骨銘心。
小爺爺看到自己疼愛的大孫子這般緊緊擁抱著自己,臉上綻放出慈祥而又溫暖的笑容。他滿含親昵地用那雙粗糙的大手輕輕撫摸著張宇的頭,柔聲說道:「乖!乖!」仿佛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便能將他對孫子那深沉無盡的疼愛全然傳遞。
老媽和張兵在一旁瞠目結舌地看著張宇緊緊擁抱著小爺爺呢喃細語,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與迷茫,全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像看待精神失常之人一般看著張宇。畢竟,在那個時候的農村,情感的表達尚未如當下這般熱烈奔放,如此激情的場景著實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老媽滿是擔憂地詢問:「小宇,你沒事吧?」張宇趕忙站起身來,一邊擦拭著眼淚,一邊回應道:「沒事,沒事。」他竭力平復著自己激盪的心情,試圖讓家人安心。
「沒事就好,飯熟了嗎?熟了就吃飯。」老媽說道,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或許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打亂了原本的節奏。
「熟了,熟了。」張兵應聲道,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輕快,仿佛飯菜的煮熟是一樁值得欣喜的大事。
一陣忙碌過後,飯菜被一一端上了桌。張宇拿起小酒杯,給小爺爺斟了半杯酒,雙手恭恭敬敬地放到小爺爺面前。這個看似簡單的舉動,實則飽含著他內心難以言表的喜悅。
一家人圍坐在桌旁,歡歡喜喜地吃完飯。老媽起身去收拾碗筷,小爺爺則拿出洗淨的桃子遞給兄弟倆。張宇大口大口地吃著,那桃子的甜蜜滋味在他口中瀰漫開來,仿佛一直甜到了心底!
下午,和煦的陽光灑在金黃的油菜地上,一家人前往田間割菜籽。人多力量大,僅半下午的時間,原本所剩不多的油菜便已收割完畢。大家齊心協力,將割好的菜籽裝到板車上,拉回到家門口的禾場上攤開,靜等太陽曬過之後,第二天把菜籽粒脫出來。
天將近黃昏之時,小爺爺說讓張宇去河灘邊把牛趕回來。張宇隨即拿了牛繩,邁著步子去往河灘。一路上,跟無數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打著招呼,「伯伯長阿姨短」地叫個不停。那紅色的磚瓦平房,彎彎曲曲的鄉間土路,還有慢悠悠回歸的水牛,一切都是那麼的親切。
張宇剛爬上江堤,放眼望去,在白色的江邊上是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在那綠色草原上星星點點的黑色正是無數的水牛,幾個村的水牛都放在這兒餵養。正在此時,聽到身後有人在喊:「張宇,你小子太不夠意思了,來趕牛都不叫我。」張宇回頭一瞧,正是自己的死黨李安平。
「我們這也不是前後腳的事嗎?」張宇面帶微笑,一邊說著,一邊大步流星地走向李安平,同時將手親昵且自然地搭在他的肩上。
李安平眉頭微皺,神情嚴肅地說道:「這是前後腳的事嗎?這是原則問題!昨天咱們明明說好了今天在家等我一起的,你小子倒好,一個人跑了,到底怎麼回事?一個人跑得這麼快,是要跟誰約會去?嗯,肯定是!」
「好了,我錯了還不行嘛,今晚上請你吃蝌螞好吧?」張宇立刻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滿含歉意地賠禮道。青蛙在張宇鄉下被稱為蝌螞,那時候,通常會有幾個小年輕在晚上帶著手電筒去田裡抓,手電筒的光芒一照,青蛙幾乎一抓一個準,一晚上能收穫好幾斤呢。
「這還差不多!」李安平的臉色這才稍有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