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這,躲好,不要出去,記得嗎?」
「不論看到什麼,都不要出去……」
再次看見面前女人的臉,小小的孩子努力的伸出手去抓,想再感受下這個女人的氣息。
但他伸不出手,也張不開嘴,只看看著。看著小小的,怯懦的自己。
衣櫃的門被合上,只留下一條細縫,勉強能看見外面刺進來的光。
女人繞過一張張的床,想要走到門口去。
但她還沒到門口,外面的門便被打開,一個黑影走了進來。
孩子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黑影的臉,但不論他怎麼睜大眼睛,都看不清黑影的臉是怎樣,只記得是一團朦朧的黑霧包裹著,吞噬了一切光線。
如果是現在的他,早已具足一切勇氣衝出去。
有什麼可懼呢?即使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死在這個時候,總比懊悔當下懦弱過一世要好。
他能看到的,只有女人無力垂下的胳膊。即使被殺死,女人死死咬著嘴唇,不敢叫出聲來。
臉上還是溫柔的看著衣櫃裡,她不願意嚇到躲在衣櫃裡的孩子。
也許她以為孩子還小,只要聽不見她的慘叫,就會乖乖躲在柜子里不會出來。
可她不知道,孩子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懂。因為恐懼、怯懦才呆在衣櫃裡,不敢有任何的反應。
「滾、滾啊!」
鄢山忽地炸起,他雙眼血紅。白日裡的彬彬有禮消失殆盡,只剩下巨大磅礴的憤怒,腰腿合一,渾身力道集中在拳頭上猛然揮出。
仿佛要擊碎早已不存在的敵人,擊碎小小的、怯懦的自己。
「我靠!」
一句驚呼,鄢山猝然驚醒,硬生生收回力道,忍著肌肉的疼痛,往後墜了下,避開林默的臉。
林默也是反應的很快,迅速後退,才避開鄢山幾乎全力的一擊。
很久沒有這等驚魂時刻,林默的後背也是嚇出一身冷汗,他也沒明白,鄢山怎麼突然就爆發了。
「抱歉,我失控了。」
兩人都是冷靜下來,半晌沒說話,最後是鄢山先道歉,他低著頭,不想被看見通紅的眼睛。
直到平靜下來,林默才察覺到不對。稍微思索,心下瞭然。「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噩夢很真實,甚至就是你心底最驚恐的記憶?」
鄢山猛地抬頭,不需要答應,林默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是怨氣,這裡有很濃厚的怨氣。」
林默解釋道。「我畢竟只是相師,山術是兼修,沒有那些學道的人敏銳。所以一開始說,你就不該找我來。」
「是死者的怨氣嗎?死者都會有怨氣嗎?」
鄢山談的是案情,但林默能感覺到,他問的不僅是案情,應該和他的夢有關,他還沉浸在自己舊日的記憶中。
「也不是死者都有怨氣,要心懷怨懟,冤讎、不甘等因素才會留下怨氣。嚴重的甚至會化為凶厲的鬼物。」
鄢山問道。「要怎麼處理?給他們做法事?」
點點頭,林默回答。「請道士或者和尚,以經咒力,拔度幽魂。有時也不止是超薦亡者,而是平息戾氣,以悲憫撫平幽怨。」
「最好是有德清靜的出家人,若是自己心裡都不清靜,效力便差了很多。但我聽說,僅憑經力之妙,也有作用,只是相對更弱。」
說完,林默掃視四周,最後道。「等事後,找人來做個法事吧。聯繫死者的家屬,或者找房東。」
不料說完後,鄢山卻難得的露出些悲傷。「死者沒有家屬,沒有人要他了。自己一個人在大城市打拼,死了也沒人關心。」
「原來如此,難怪一個月也沒人發現,更沒人報案。」
至於讓房東來出這個錢,又怎麼可能呢?房東甚至不願聲張,也不希望事情鬧大,否則他的房子還怎麼賣出去?
「我來吧,等事後我請僧道來做法事。」
鄢山抬頭道,幸好他也不是個缺錢的人。而且對這種孤單的人,似乎更能感同身受。
「對了,林默你感受到的東西,還沒出來嗎?」
眼看著外面已經黑下來的天色,兩人輪流盯梢,白天時候林默睡了會。所以在傍晚時他也打個盹休息休息,沒成想反而陷在噩夢之中。
「還沒有,我一直盯著,除非他沒有從門裡出來。」
「也許真的從窗子出去呢?」
鄢山想想,等得太久了。也得虧他是受過訓練的人,不會有太多質疑。換個常人,就憑林默一己之見,早就開始懷疑是林默搞錯了。
等到現在,鄢山也沒有懷疑林默的結論。可他想了想,這也就是三層,白天時外面眾目睽睽不好翻,借著夜色,翻窗出去似乎不是很難。至少以他的身手,可謂如履平地,裡面的人也許同樣可以。
林默道。「如果從窗子出去,就說明裡面的東西,是個人。」
「一戶的門窗,對於鬼神或其他之類,都是要遵守規矩的。反而只有人不守規矩,走不了門就走窗。」
仔細回憶自己進去時候的感覺,鄢山偵察出身,知覺很敏銳。但以他的能力,也沒感受到有人的痕跡。
「如果就是有人呢?有人翻進現場了?」
鄢山大膽的猜想。「繼續等沒什麼,就怕裡面的東西跑了,我們白忙活。」
如果闖進去,確實會有危險,也有打草驚蛇之嫌。思略再三,鄢山道。「如果裡面是人,我應該能對付。如果裡面不是人,林默,你有把握對付嗎?」
何止是能對付人?鄢山自己還不清楚,就算對非人之物,他也有極大的震懾之力。
確實繼續等下去也不是事,林默也贊同了鄢山的看法。「行,那我們不等了,闖進去,正面對敵,看看到底是什麼。」
謀劃好,林默稍加準備,在手掌上寫了什麼東西。兩人貓著腰,朝著門邊走去。
老式的樓房裡,這麼一個單元的一層,也只有三戶。居住的大多數不是打工人就是老人,為了把蠟塊里的人弄出去,當時鄢山他們也費了很大功夫,鄰居們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因此,現在這層樓,甚至上下層,有條件的都避了出去。
加之天晚,詭異般的安靜,兩人的神經都是繃緊的。不知道這裡面藏著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就在走近的時刻。
「吱嘎!」
輕響一聲,門在此時,悄然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