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秋,卻如盛春,繁花錦簇。
在林默等人眼中,用些法子變幻個景兒出來,不是什麼奇怪的事,至少在這裡的三人,都能做到,但是對這些見慣尋常世界的所謂貴賓來說,那就不是簡單的花樣,而是近乎神技的手段。
飲茶之後,本就讓人神清氣爽,渾身舒暢的時刻,悄無聲息間,地下石洞中,卻突然像是有明媚的陽光自洞外照進來,會場邊生冷的石塊間,生長出各色的花朵來,艷麗的牡丹,妖艷的紫色玫瑰,繁盛的曇花,那些平日裡不會一起出現的各色鮮花,都在此刻聚集起來。
林默終於明白,為何這要叫般若花會。倒還真是一語雙關,佛門認為,佛說法時,有天人持優曇缽華而供佛,以表佛法莊嚴廣大。
所以般若會開這什麼般若花會,既是指般若會的盛大活動,也是指這裡真的會有繁花盛開,展現出種種不可思議的玄妙景象。
不多時,自洞頂上,輕如羽落似的花瓣緩緩飄落,櫻花隨風而起,如雨般散在四周,卻比櫻花更加多樣,色彩繽紛,非是人間景象。
林默見了,沒有給什麼好臉色,低沉著聲音說了句。「障眼的法兒。」
像林默這樣見怪不怪的倒是不多,哪怕來參加這場般若花會的很多人,並不是第一次前來,也仍然是由衷讚嘆。
有人頭一次見這等景象,伸手在空中捉了一片花瓣,放在鼻端微嗅。香氣四溢,花香滿堂,震驚道。「這、這居然是真的花。」
若只是瞧見,還疑似幻象,但這些落下的花瓣,不僅能看見,更能觸摸到,嗅到,真的不能再真。
有那麼一兩片飄落在林默肩頭,林默看了兩眼,就明白這是玩的什麼花樣,對著肩頭的花瓣吹了口氣。「雕蟲小技……」
花瓣登時仿佛見陽光的春雪,逐漸消融,很快就化作紙片的模樣。
要想以幻術惑人耳目五感,倒也沒那麼容易,就連風水地師協會的比試中,道老親自布置的陣法,也不能完全屏蔽人的觸感,始終留下了點破綻。
般若會的人吹得凶,和風水地師協會比,總還是有點差距。再說風水地師協會對付的是三品以上的風水地師,般若會只需要騙騙普通人,沒什麼意思。
所以般若會沒有在術法本身上下功夫,他們用薄如蟬翼的紙片噴了點香水,再以幻術變幻其外表,這樣觸碰到時,就能有所感覺,甚至能聞到上面真實的花香,就這樣四分真,六分假的裝成天花如雨。
驚嘆聲中,有人已經站到了台上。他穿著妥帖的長衫,面容儒雅,和煦春風般的微笑掛在面龐上,對著台下的所有參與者輕咳了兩聲,吸引著所有人關注之後,他才道。「各位貴賓,一年一度人間天上般若花開,歡迎前來參會。」
「老混蛋,地洞裡的老鼠,也敢自稱人間天上?」
林默還沒說什麼,就聽耳邊的風葉秋滿懷仇怨的對著台上的人吐槽起來。心裡忽有所感,問道。「這位,不會就是搶了你家寶貝的那什麼梁長老吧?」
風葉秋不喜歡般若會,但是能讓她這麼罵的,貌似也就那一位。
果不其然,風葉秋低低的嗯了一聲,確認了林默的猜測。雖然知道不至於,但林默還是提醒道。「忍一忍,別忘了我們來做什麼的。先別急著找他麻煩,他欠你們家的,我會幫你弄回來的。」
為何幾人會坐在這?來的路上,三人互相商量過,最大的目標,是阻止般若花會的召開。
然而,別看般若會足夠鬆弛,好像沒什麼防禦力量。就慕容燕竹所知,般若花會召開時,般若會有百分之六十的力量會前來,加上那些長老,靠三個人就想破壞,並不容易。
但是般若會有個問題無法忽視,他既然是邀請貴賓前來,這些前來的貴賓就不是他能控制的,如果在萬眾矚目之間,突然出點什麼事,讓這些貴賓從此質疑,甚至恐懼般若花會的話,那也算成功的阻止了般若花會。
所以,三人要先潛入這裡,等著般若花會召開,等般若花會進行到最熱烈時,突然打斷,然後把這場般若會的盛會,徹底變成一場遊戲。
話是這麼說,進來前,林默還有過考慮,要不要提前布置個風水局,影響下般若會的運勢之類。
但後來想過,般若會中,也有極厲害的地師,一旦被發現,怕是般若會反而有了防備,反而就暴露了自己。
所以最後林默只是給三人做了些小動作,算是提振三人運勢,以便真正遇到什麼事的時候,也許可以逢凶化吉。
高台上,梁長老還在侃侃而談。這位長老年齡已經很大,沒有帶稿子,但真是舌燦蓮花,帶動著全場的氣氛足夠熱烈。
「諸位君子,你們品嘗了我們般若會出品的仙茶了嗎?」
「玉塵光瑩,湯響松風,味濃香永。醉鄉路,成佳境,恰如燈下,故人萬里。」
梁長老信手拈來,還誦了兩句詩言。「黃豫章的詞說的好啊,此茶本是天上采,人間有幸才得聞。」
早有人提著壺,在他側面倒了一杯香茗,小心的遞給他。他隨手端起,放在鼻端輕嗅,又高舉茶杯。「今日以茶代酒,這是我們般若會的誠意,歡迎各位君子白忙中前來。」
事已至此,如果不做點表示,邊上的人立馬就會懷疑。三人也只得象徵性的舉起茶杯,假裝應和,但並未真正的喝,只是在唇齒邊過了下,連一滴茶水也沒有入口。
論氣味,確實香氣四溢。若是入口,想來真能讓人身心安泰,只是想到這是用人的壽數氣血所制,僅是放在鼻端,想想就覺得惡臭,一如聞見屍體的味道,哪裡願意入口。
再聽聽台上樑長老的一番妙語,更是覺來噁心。吃人血,飲人氣,也配自詡君子?
但就這世上,越是不當人的,越是喜歡給自己裝個什麼好的名號,仿佛不這樣,就不能遮掩他心裡的惶恐。就像辦公室里掛上善若水的人,不知有幾個是真的善者?
環顧周遭,林默恍然坐在饕餮群中,看著一張張大口,貪婪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