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叩開沈家大門,突如其來者出乎所有人預料。來人進門就高聲喊道,甚至不需看門的人通報,就已經帶人闖了進來。
偌大的京州,沒有通報就敢往沈家宅子裡闖的,怕是也只有眼前人了。
聽見外面響動,正跟沈老爺子站在一起的沈小鼎臉色連變。「爺爺,我去叫人,蘇家越來越囂張了。」
拉住沈小鼎,沈老爺子冷靜的多。
「善者不來,但我想蘇家還不至於這麼快翻臉。他們應該只是想來試探,你暗自準備,但也別輕舉妄動,我們沈家不能做第一個動手的。」
外廳里,再次傳來年輕的聲響:「沈老爺子,我是蘇名奕,特來拜訪。」
「世侄,你這來的很突然吶?怎麼也不提前通知?我們倉促接待,顯得我們禮數不周全吶。」
身著藍色唐裝的老者從樓上緩緩下來,步履沉穩,面色泰然,並未被突然到來的蘇名弈驚到。
站在廳里的男子,長身玉立,戴著一副黑色鈦金邊框的眼鏡,頭髮妥帖的梳整上去,如果不是作風霸道,乍看面相,倒是極為儒雅,再加上穿著長衫,頗有幾分民國時的讀書先生樣。
「世侄怎麼今日突然有空來我這寒舍?」
沈老爺子的臉上帶著笑,不論心裡如何,場面都要有。
蘇名弈也不掩飾,直截了當。「不知沈老爺子是否知道?最近我們蘇家出了許多事。」
「說的可是令弟的事?」沈老爺子面露悲痛:「還請節哀,多好的小伙子呀!」
「多謝沈老爺子關心。」蘇名弈話鋒突變。「按說,我們兩家一向世交,本不該相信這些流言蜚語……」
沈老爺子心頭一震,直接上門興師問罪?
「有個不成器的下屬,非說調查後,我弟弟殞命的賭場有沈家的關係。」
蘇名弈先是面露憤怒。「當時我就讓人揍了他一頓,真要這賭場和沈家有關係,我弟弟還能死嗎?我決計是不信的,父親更是不信。」
「奈何流言蜚語眾多,底下人覺著委屈。說自個忠心耿耿,反遭一頓毒打,便是死了也不服氣。」
說到這,蘇名弈輕拍兩下手掌。兩個西裝革履,帶著墨鏡的保鏢壓著一個光頭花臂的年輕小子到了沈家廳前。
裝作惱怒,蘇名弈大聲訓斥。「你們這些不開眼的東西,我現在帶你們來沈家大宅,請沈老爺子親口告訴你們,那家賭場和沈家有沒有關係,死了你們挑撥我們兩家關係的賊心。」
花臂男咬著牙抬頭,哼唧著說:「蘇少,那家賭場分明有沈家入股,我們說的都是實話。您就算不信,也改不了鐵一樣的事實。」
「胡扯!」
說著,蘇名弈不解氣,一腳踹了上去,把花臂男整個踹翻在地。
但凡在京州有點手眼的,都知道蘇家老二斃命的賭場中最大的出資人就是沈家和興家。且導致蘇家老二喪命的賈大師,也是興家的幕席先生。
所以蘇名弈來這演這齣,根本就是要給沈家下馬威,更是直接欺到沈老爺子頭上來。
沈老爺子再能忍,心裡的火氣也是騰騰的往外冒。可他知道,現在的沈家根本沒有和蘇家翻臉的資格。
強行壓下脾氣,沈老爺子笑道:「世侄,你先放開他,這其中是有個誤會。」
「哦?老爺子什麼意思?」
蘇名弈眼睛大睜,裝的很像。「莫不是那家賭場,真和沈家有什麼關係?」
「唉,老朽慚愧。」
既然要演,沈老爺子倒也不怕。當下老淚縱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了起來,蜀地的變臉絕技也沒這麼快。
「也是事發後我才聽說,家裡的晚輩不懂事。投資了幾個賭場,誰知道正好有個賭場和興家同時入股。興家投的大,就派他們家的幕席先生去看場子,熟料誤會了蘇二少,實屬悲劇啊。」
輕描淡寫,沈老爺子就把鍋扣給了興家。
如果投資什麼就要負責,那這世上就沒人敢投資了。沈老爺子的意思是,沈家不參與賭場管理,就是晚輩隨便投的錢。
看見沈老爺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蘇名弈反而很淡薄,既沒有怒,也沒有接過這台階下。表現的極是平常,只是淡淡的說:「哦,原來是這樣。」
「家父倒是說過,賈大師是鳳鳴老先生的弟子。鳳鳴老先生是我們蘇家幕席先生,他把自己弟子交給父親,倒是已經處理了。」
說完,沈老爺子面上還保持著悲愴,心裡卻開始犯嘀咕。
怎麼不對?聽這口氣,難道不是為了蘇啟盛來興師問罪的?
「我還聽說一件事。」
蘇名弈輕輕揮了下手,底下的人已經把綁縛的人拖了下去。那人也不再喊什麼願望,老老實實就跟著下去了。
沈老爺子立馬察覺到自己上當了,這分明是「開窗計」呀。
所謂開窗計,就是說,如果一個地方想開一扇窗,但是有種種限制,沒法開的時候。乾脆先大喊大叫,說自己要砸了牆,開扇門。先說出這個難的,讓人心裡有準備後,再說自己退而求其次,最少需要開扇窗。
因為有了心理預期,從高到低轉變,這時就能接受開窗的計劃了。
這種計策,便叫做「開窗計」。
蘇名弈明顯也是玩這個,他的目的根本不是為自己弟弟。但就裝成為了弟弟討公道而來,等沈老爺子出招應對後,他再輕輕揭過,提自己的真正目的。
此時此刻,沈老爺子已經無法拒絕。
無奈,只得硬著頭皮。「世侄,你聽說了什麼事?莫不又是誤會?」
蘇名弈輕笑笑。「肯定不是誤會,是我聽說沈家最近新請了一位幕席先生?不是誤會吧?」
沈家請幕席先生的事,根本不可能遮掩,也早就傳了出去。沈老爺子難道還能隱瞞?但他心裡總覺得不對勁,最後只是輕輕點頭表示確有其事。
得到沈老爺子認可,蘇名弈道:「聽說沈家的幕席先生是風水界的泰山北斗、有舉世罕聞的上等九品風水師尊稱的莫測老人親傳弟子?」
「確實,機緣巧合老朽早年有緣見過莫測老人,與老先生有那麼一星半點緣分,才請來門下高足為我沈家臨時做幕席先生,不知世侄可有什麼疑惑?」
再次招了下手,從人群中一個同樣穿著西裝,帶著黑色墨鏡的人邁步而出,站到蘇名弈的身邊。
「這位是鳳鳴老人親傳高徒,都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雖得鳳鳴老人真傳,但這位先生竟先升為五品風水師,有鳳鳴堂擎天柱之稱的海淵先生。」
閃身出來的人很年輕,將手中鐫刻著「海字」的牌子亮出,讓周圍的人看了一眼。
只這一看,就讓沈老爺子頭皮發麻。上面確實清晰的篆刻著「海字」,彰顯著他五品風水師的資質。
就是說這位鳳鳴老人的高徒,在風水一道上猶勝過他師父鳳鳴老人。
如此人物的出現,讓沈老爺子更加緊張,不知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說是先生,其實我和海淵從小長大,親如兄弟。」蘇名弈為了表示,還跟海淵先生勾肩搭背,親昵到不行。
便在這時,海淵接過話道:「莫測老人是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而心嚮往之。凡是學風水的,無一不敬仰莫測老先生。」
「吾輩怕是終其一生,也難望其項背。今日聽說莫測老人的親傳弟子下山,成為了沈家的幕席先生。實在手癢難耐,特此今日來,想與沈家這位幕席先生切磋一番。」
「不知沈老爺子能否代為聯繫?」海淵的話還挺標準,也算客客氣氣,越是這種,越難以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