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宴會開始前，林默確實也沒想到會有人主動來巴結自己。按照常理，突然冒出的一個幕席先生，只會讓沈家的舊勢力先天排斥，只有在沈老爺子的壓力下，才不得不接受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但也會儘量想辦法排擠。
他確實忽略了，自己一個風水地師的身份，反而會讓某些勢力前來拉攏。
所以才說，這是意料之外，卻符合情理的一件事。
而外交的手段，本身就是要拉攏更多的朋友，然後對付單獨的敵人。像是如今的局面，林默完全可以拉攏這個李獅，然後對付王海。
笑了笑，林默接話道。「李獅先生嗎？我聽沈老爺子提過您。沈家俊傑，棟樑之材，是沈老爺子最佳的倚仗。本來就想去府上拜會，一直事情繁雜，不想今日就先遇上了。」
話才出口，王海的臉色就變了。這兩個人的平衡，沈老爺子一直做得很好。他們和其他文堂的領導者相比，因為輩分更高，一直以來隱隱壓過其他人一頭。
但是在這兩人之間，沈老爺子從來沒有表現出對誰更偏袒。除了偶爾的沈家幕席先生之外，就連沈小鼎和沈玉漱平日裡對這兩人都是恭恭敬敬，不會分出個高低，這才維繫了沈家表面上的穩定。
結果林默這番話，分明是要在兩人中分個高下？什麼叫「沈老爺子最佳的倚仗？」李獅是，難道王海就不是？
兩人都是人精，王海都能看明白的道理，李獅瞬間就懂了。今天會到這來，都是猜到沈家會出現大洗牌，在這種情況下，明顯沈家的後繼者會挑選自己的支持者。而這個支持者，至少李王二者要有其一。
但是，現在局勢還不明。王海讓王利華問的問題，是外面早就有的傳言了。這幾日沈家的主要事項，不是沈老爺子處理就算了，居然都不是沈小鼎出面，而是沈玉漱出面。
所以外面就流傳了一個消息，不僅沈老爺子出事，就連沈小鼎也出事了。甚至一切罪魁禍首就是沈玉漱。
這害了沈老爺子和沈小鼎的人是不是沈玉漱，其實也不重要。只是對下面的人來說，這就是一個擺脫沈家控制的契機。
特別對李王二人來講，沈老爺子確實對他們不錯，但他們這麼多年久居人下，難道會沒有一點想出來單幹的想法？
對於其他三大家族來說，當然也樂見沈家被肢解的結局，正好可以進來分一杯羹。
但他們畢竟是沈家下屬，很多東西不能明著搞。需要一個由頭，底下的人才服。特別他們也知道武堂的存在，那些帶著沈家的打手和勢力的愣頭小子，都是堅定支持沈家，可以為之效死的。
所以他們需要一個理由，如果沈小鼎接位，這種慣例的延續，讓他們很難多插嘴。可要是沈玉漱想出來接班，就有了很多文章可以做。
所以李獅也沒有冒然接話，反而道。「最佳二字我實在當不起，老王和這裡那麼多兄弟多年來都是勤懇辦事，沈家有今日輝煌，當然是靠沈老爺的帶領，但也離不開大家共同的努力。我可不敢自居其功。」
說到這，李獅甚至道。「厲伯也是沈家老人啦，平日裡對我們恭敬，但也是沈家真正的老人，我對厲伯也是尊重的。」
指了指王利華道。「你是老王的兒子，原本我不該逾越。但我和你父親是過命的兄弟，也把你當半個兒子看待。就代老王訓你一頓，進來的時候我就聽人說了，你對厲伯不敬？對林先生不敬？小小年紀，不要太驕傲，要懂得謙卑。」
稍作停頓，轉臉對著王海道。「老王，你看我訓的對不對？」
原本林默出口後，王海的臉色黑的都快當煤燒了。現在被李獅幾句話，他又恢復正常，連連附和道。「李哥你說的對，我這兒子，平日裡太溺愛。居然敢在這種場合對厲伯和林先生不敬，實在是該打，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訓。」
說罷，他還對著林默和厲伯分別行了個禮，以示道歉。
在李獅說話間，林默往下走了兩步，心裡也是激盪不已。這李獅不愧是沈家管人的存在，厲害如斯。
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化解了林默有意的離間。但是他又好像和事佬一樣，先是貶低自己，抬高其他人，特別是抬高王海和厲伯，現在他反而和王海他們綁定的更深了些。
反而顯得林默這個幕席先生是外來之人，與沈家這些老牌堅固的勢力不是一起的。
所以他是想以私人身份拉攏林默，但是又把這公私分明的很。維護自身利益的時候，半點不含糊。
事已至此，林默還是得接招。此時已經走到大廳中，和眾人齊平，然後道。「道歉就不必了，今天是沈家家宴，雖然大家不姓沈，但是能來這裡的，都是沈家大家庭的一份子，才能來參加這場家宴。」
「既是一家人，何必談這些？」
說完，林默道。「厲伯，李獅先生到了，我看也差不多可以開始了吧？」
林默說話間，心裡偷笑著想道。『你想要和王海站在一起，林默難道能讓你如願？你願意退一步，不知道王海願不願意。』
說完，又很親切的上前對李獅道。「今天見面前，沈老爺子知道我深通岐黃之術，跟我說李獅先生最近失眠的厲害，身子有些不適，讓我幫著看看病，擇日不如撞日，李獅先生把手伸出來，讓我診診脈？」
此刻，林默已經站在李獅的面前，伸出手，等著李獅坐在桌前診脈。
本來這很正常，但是林默這話就像是刻意在優待李獅，有意無意的忽視了王海。為什麼李獅到了，宴會就可以準備開始了？又為什麼診脈只給李獅診脈？還說這是沈老爺子的意思？
分明就是瞧不起王海，就看李獅接不接招。
聰明如李獅，此時也稍微的猶豫了一下，沒有接話，也沒有伸手。他明白，林默的出招就是逼他在此時快速站隊，想像剛才那麼滑頭，兩邊都不得罪是不行的。
要不，現在拂了林默的面子，站到王海那一面去。要不和王海嫌隙更深，接受林默的好意。
畢竟王李兩人，說是雙雄，多年來也是矛盾不斷。
「怎麼？李獅先生不信我？市中醫院的國醫大師李陽春聽說過嗎？他也是我的學生，尋常人想找我診脈，可沒機會呢。還是沈老爺子拜託，我才幫著看看病的。」
林默滿臉是笑，但落在李獅眼裡，就跟一把把利刃似的，拼命往他身上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