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陣殺(一更)

  在幾乎所有大永百姓心目中,南境並不屬於大永,在軍中更是如此。

  那裡是蠻夷之地,是被所有人唾棄之所,唯有惡徒與混蛋才會被發配到南境。

  但凡大永軍隊只要經過南境,便要縱情擄掠一番,這已然是常態。

  南境雖然沒什麼油水可刮,但總能搶到糧食,畢竟每家每戶都要吃飯的。

  更重要的是能過一過女人的癮。

  對於行軍之人,母豬似貂蟬,久不發泄,終於能嘗到女人的滋味豈能不興奮。

  拼命趕路讓軍中士氣低迷,而女人能讓士氣迅速提升,更何況他們也根本沒把南境軍隊放眼裡。

  一群老油子構成的軍隊,他們在心裡就充滿了不屑,覺得不堪一擊。

  「出發!南境!」段瑞斷喝。

  他內力深厚,一聲斷喝整個軍中全部聽得一清二楚。

  「轟隆隆……」大地震動,黃塵滾滾,仿佛一條巨龍從鎮北城門往南而去,在天空久久不散。

  他們一踏入南境,金甲將軍易寒園在高速奔馳中皺眉道:「不太對勁兒!」

  這是戰場廝殺凝出的直覺,比武林高手的直覺更敏銳幾分。

  他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段瑞跟在他身邊,低聲問:「將軍,有什麼不對嗎?」

  「你不覺得太過安靜了嗎?」易寒園沉聲道。

  周圍護衛們簇擁,形成一個絕對安全的區域,他們行駛在大軍的中央。

  易寒園沉聲道:「派出前鋒哨探,讓他們多加小心,我感覺不太對!」

  「是!」段瑞抱拳一禮,一磕馬腹,加速馳去,很快找到前營,安排下去四十個哨探。

  十人一哨,分成四路往前。

  大軍走出十里之後,仍不見哨探回來,段瑞也感覺到不對勁兒。

  他忙回去稟報。

  「不見消息?」易寒園皺眉道:「一點兒消息沒傳回來?沒有訊號?」

  「沒有。」段瑞搖頭,沉聲道:「將軍,不如先停一停,等一等他們。」

  易寒園搖頭。

  段瑞急道:「他們有可能遇險。」

  「派人再探,五十人一隊!」易寒園道。

  「是!」段瑞抱拳一禮,迅速跑到前頭,再次安排了兩百哨探出動。

  大軍的行進速度放緩,等著這兩百哨探的消息。

  兩百騎兵分成四路很快從段瑞視野消失。

  大軍行進了五里,仍不見這些哨探回來,也不見訊號,讓段瑞心裡開始發毛。

  「將軍,不太對勁兒,我親自去探!」他來到易寒園身前,抱拳道。

  「……別讓哨探出去了。」易寒園搖頭:「你也別出去。」

  「可是將軍……」段瑞大急。

  兩百四十個騎兵啊,個個都是精銳,不是精銳也成不了哨探。

  結果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他很不甘心,說不定這個時候他們正陷入困境,需要袍澤支援。

  「據說我們這位南王爺精擅陣法。」易寒園緩緩道:「他們很可能陷入陣法之中了。」

  「陣法?!」段瑞皺眉:「軍陣之術?」

  「陣法跟軍陣不同。」易寒園掃視四周:「軍陣是利用軍士而誘發幻覺,而陣法是利用天地之力量來影響五感。」

  「那陣法威力如何?」

  「要看布陣之人水準。」易寒園道:「天地之力可不是那麼好借的,需得洞悉天地運行之奧妙,想想就知道多麼龐雜可怕,……世間精擅陣法之人寥寥無幾,多數埋首苦研,才能窺得一絲奧妙。」

  「南王年紀輕輕,就精擅陣法?」

  「應該懂得一些皮毛,他如此年紀,說精擅肯定是自誇的。」

  段瑞舒一口氣。

  易寒園道:「但這一絲皮毛也不能小覷,那些探馬很可能陷進陣法之中。」

  「那萬一我們也……」

  「我們這麼多人,再大的陣法也容納不了,不足為懼。」易寒園淡淡道:「這只是微末小技而已,在堂堂正正的軍隊跟前不堪一擊!」

  段瑞露出笑容。

  他隨即皺眉:「可將軍,我們隱進去的哨探怎麼辦?難道就不管了?」

  易寒園憋他一眼沒說話。

  段瑞心中一凜,馬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頓時難看無比:「可將軍……」

  這兩百四十個哨探個個都是精銳,就這麼放棄他們,且不說袍澤之情,就是站在長春營的立場來說也是損失巨大。☠🐲  💝🐻

  易寒園搖頭:「我們破不掉陣法。」

  「我們所有人出動,撐也能撐破了那些陣法吧?」

  「你怎知他們陷在哪裡?難道要一個一個的掃蕩過去?」

  「將軍——!」

  「閉嘴,繼續前行!」

  「……是!」段瑞深吸一口氣,壓下火氣,軍中只能遵行號令。

  又行進三十里左右,易寒園臉色如常,雙眼卻越發明亮,灼灼照人。

  段瑞了解他,知道這是由於緊張所致。

  易寒園身為主帥,當然不能喜怒形於色,越是嚴重,越不能表現出來,以定軍心。

  「將軍!」段瑞忽然大喜,一指遠處:「那裡!」

  易寒園看向那邊,隱約有一個黑點。

  他行軍經驗豐富,一看就知道那裡是村莊與建築,精神不由一振。

  「前面有好東西啦!」段瑞大吼一聲。

  眾士兵精神頓時一振,雙眼放光。

  想到馬上就能縱情放肆,頓時渾身是勁兒。

  遠處的村莊越來越清晰,可看到炊煙裊裊,隱隱有雞鳴狗叫之聲傳來。

  這讓一眾騎兵精神更旺,行軍不由加速。

  段瑞喝道:「誰先搶到算誰的,絕不准爭執,南境這麼大,能搶的多的是,這一村子搶不到,下一村子就能搶到了!」

  「是!」眾人轟然應諾。

  「第一營,你們戒備!」

  「……是——!」兩百多個士兵有氣無力的回應。

  這意味著他們不能參與進去,喝不到頭湯,這種滋味可難熬得很。

  看著別人縱情狂歡,自己卻只能站一旁看著。

  「衝鋒!」段瑞大吼。

  「沖——!」眾人興奮的拍馬加速。

  即使在這個時候,他們仍維持著隊形,並不散亂,是經過了嚴苛訓練的成果。

  「砰砰砰砰……」一匹匹馬忽然跪倒,翻了個滾。

  馬上騎士飛出去,後面見勢不妙,猛一拉韁繩,斜刺出去。

  眾駿馬轉向旁邊,避開前方,宛如水流遇到石頭往兩邊一分。

  高速衝鋒之下,不可能讓馬停住,否則後面的馬就能把自己撞倒碾壓,唯有轉向兩邊。

  「砰砰砰砰!」奔向兩邊的駿馬也紛紛跪倒,翻個跟頭嘶叫著起來。

  馬上的騎士們已經飛出去。

  他們有的身懷武功,落地之後便想著催動輕功躍回馬背,可兩邊突然出現了弩箭。

  但凡躍到空中者,皆被弩箭射成刺蝟。

  於是有伏地前躥者,可剛一躍上馬背,立刻便有弩箭呼嘯而來。

  這些弩箭好像憑空出現,不見射弩之人,唯有弩箭破空而至。

  「啊——!」

  「該死!該死!」

  「奶奶的——!」

  ……

  怒罵聲不絕於耳,一個個騎士中箭倒地,在地上怒罵。

  「倒轉!」身在中軍的易寒園怒吼一聲。

  身為宗師的他聲音更響,震動眾人心神。

  他臉色陰沉,心中憤怒如烈焰。

  他憤怒自己的愚蠢,明明知道不對勁,為何在衝鋒之前不再打探一下?

  為什麼腦子像是僵住了一般,只想著大軍壓境,破掉陣法,卻沒想到這一次南境不用陣法,只用簡單的陷馬坑,就折損了一千多騎兵。

  他這一聲命令,最後一排的騎兵勒馬轉頭,往後奔去,倒數第二排的緊跟著調頭。

  一排一排井然有序。

  在沒有接戰的情形下,這樣的陣列調轉並不難,如果遇敵打起來,想要調轉就沒這麼容易。

  「嗤嗤嗤嗤……」他們剛一調過頭,弩箭如雨當頭罩下。

  這些弩箭又是憑空出現,唯見箭不見人。

  眾騎士心中惴惴。

  好像是鬼射出的箭,陰箭,怎能不嚇人?

  鬼神之說深入人心,也最傷士氣。

  原本高漲的士氣頓時一泄,莫名生出逃離之念。

  「裝神弄鬼!」易寒園斷喝:「所有控弦士聽令,朝前面方向給我射!」

  「是!」一千左右的控弦士持弩射向前方,正是先前弩箭射來的方向。

  弩箭射到空中,落到數十米之外。

  空蕩蕩沒有人影顯現。

  他們微怔之際,憑空忽然湧現一片弩箭,當頭籠罩下來。

  這弩箭的威力更勝他們一籌,中箭者紛紛倒地,身上的鐵甲擋不住弩箭,每人所佩的圓盾牌也無濟於事。

  圓盾只能擋住一面,擋不住四面八方射來的弩箭。

  「將軍,我們先撤!」段瑞扭頭沉聲道:「這裡太古怪!」

  易寒園掃一眼周圍。

  四周弩箭憑空而現,圍住了他們不停射殺騎士,偏偏不射馬。

  騎士們停止衝鋒之後,威力盡失,竟然被困住不能動,徒勞的射著箭反擊,可箭只能射到空中頹然落地,根本看不到人。

  他們仿佛跟空氣在廝殺,徒勞而絕望。

  「反衝——!」易寒園怒吼:「隨我衝出去!」

  「沖——!」段瑞怒吼。

  中軍一動,後軍變前軍,前軍變後軍,圓盾籠罩住身子,拼命前沖。

  他們衝出兩百米,終於不再有弩箭降臨。

  易寒園一直奔出五百多米才停住,扭頭看一眼周圍,八千騎兵這一下折損一半!

  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將軍,剛才就是陣法吧?」段瑞道:「太詭異莫測,從沒見過的手段!」

  他這話一半是給易寒園找台階下,另一半是出自真心,確實頭一次碰上這麼詭異的事。

  那些控弦士躲在陣法裡,才能做出那種古怪之事。

  弩箭射不著他們,他們卻能射著自己一方,簡直就是單方面的攻擊。

  「如果不是將軍果斷,我們怕是一個都出不來!」段瑞搖頭嘆息。

  易寒園臉色陰沉不減。

  「將軍,我估計他們現在正在撿便宜呢,現在殺一記回馬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