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辦公室外面,何麗娜敲了敲門。
「進來!」
屋裡的人用日語說了一句。
何麗娜這段時間跟方平學了一些日語,就推門走了進去。
寬敞的辦公室里,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穿著灰色的西裝正站在窗前。
他留著兩撇八字須,一副精明幹練的樣子。
他正是特高課課長岡村次郎
「喲,原來是何科長!」
岡村臉上擠出笑容,說著流利的華語。
他的目光毫無顧忌的在何麗娜身上掃了幾眼,然後,視線轉移到方平身上,「這位是——」
方平馬上自我介紹,「我叫方平,是76號的醫生。」
岡村露出狐疑的表情,又看向何麗娜。
何麗娜風輕雲淡的說道:「方平是我的男朋友,他陪我來的。」
「喲西,原來是這樣!」
岡村露出笑容,「那我要恭喜何科長了,找了這麼一位人才出眾的男朋友。哦,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們76號上個月的確從金陵調來了一位醫生。兩位,請坐!」
「謝謝!」
何麗娜和方平在沙發上坐下來。
岡村在他們對面坐下。
「不知道何科長大駕光臨,有什麼事?」
何麗娜心裡鄙夷了一下,明知故問!
她直接說道:「岡村君,我就明人不說暗話。憲兵隊昨天晚上抓了一群學生,裡面有個叫唐心怡的,她是我的表妹。我希望岡村君高抬貴手,把她放了。」
岡村馬上皺起眉頭,「何科長,據我所知,這群學生秘密結社,攥寫反日書刊,又拿去印刷。他們是妥妥的抗日分子,嚴重威脅了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安全,怎麼能隨便放了?」
何麗娜說道:「岡村君,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也不要說得那麼嚴重,就是幾個不懂事的學生,教育一下就算了。我相信,經歷了這件事情,他們以後肯定會好好做人。」
岡村冷笑道:「何科長,現在帶頭鬧事的就是這些學生,他們就是最不穩定的因素!這些隱患不除,以後就是大患!上面說了,這次一定要嚴厲處罰,殺一儆百!希望何科長不要讓我難做!」
「還有啊,何科長,她是你的表妹,你自己作為76號的科長,反而為她求情。我是不是可以懷疑你的動機?」
何麗娜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岡村君,話不可以亂說!既然你為難,那你就說一個數吧,要多少才能讓你不為難?」
岡村哈哈一笑,「何科長,我可不是你們76號那幫人,一個個見錢眼開!作為一名帝國軍人,我必須公事公辦!何科長,你還是請回吧!」
何麗娜說道:「岡村君,予人方便,予己方便。現在這裡只有我們三個人,這憲兵隊也是你說了算,你就開個價吧!我保證,以後我表妹絕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諒她第一次初犯,你就給她一個機會怎麼樣?也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如何?」
岡村笑了笑,站起來,在屋裡踱來踱去。
半晌,他說道:「看在何科長這麼有誠意的份上,行,我就賣何科長一個人情。三天之內,只要何科長拿出這個數,我就把你表妹放了!」
說著,他沖何麗娜豎起一個指頭。
「一千大洋?」何麗娜問道。
「不!」
岡村搖搖頭,「是一千美金!」
何麗娜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媽蛋!
果然是獅子大開口!
要知道,當時,一法幣等於一塊大洋,一百法幣等於五美金。
美金是最值錢的。
看到何麗娜憤懣的表情,岡村嬉笑道:「怎麼,何科長認為自己的表妹不值一千美金?我可知道,你表妹家是做絲綢生意的,應該不差這點錢吧?」
「要是三天之內拿不了錢,我可不敢保證你表妹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你應該知道,你們76號有的刑具,我們這裡一樣不會少!你表妹那弱不禁風的樣子恐怕很難扛得住啊!」
何麗娜咬咬牙,「行,我答應你了!」
「呵呵!」
岡村露出得逞的笑容,「還有一點,放人之前,她要寫一份『悔過書』,不難辦到吧?不然的話,我對上面沒法交待啊!」
「行,我會讓她寫的。」
「那就沒問題了。」
「不過,我現在要看看她,確保她沒事。」
「沒問題。」
岡村說著,走到辦公室,拿起電話,撥了號碼,然後,說了幾句。
幾分鐘後,有人敲門。
「進來!」
一個穿著軍裝的日本兵走了進來。
「你帶他們去見那群學生!」岡村說道。
「嗨!」
「岡村君,那我們後會有期!」
「好的,記住,三天之內!」
於是,何麗娜和方平跟著日本兵離開辦公室。
很快,他們來到憲兵隊的牢房。
隔著鐵柵欄,他們見到了被關押的唐心怡。
除了唐心怡,還有另外六七個學生,有男有女。
「表姐,你們怎麼來了?」
看到何麗娜,坐在地上的唐心怡站了起來,走到欄杆邊。
她頭髮凌亂,臉色很差。
不過,身上的衣服還算完整,顯然還沒有受過刑。
何麗娜沒好氣的說道:「是你父母叫我來救你!怎麼樣,沒吃虧吧?」
「沒有。」
唐心怡搖頭,「我們被抓進來之後,就被關在這裡。」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犯了多大的事?」
「我們只是做了正確的事情。」
唐心怡昂著頭說道,「我不會後悔的。」
「你不會後悔,你父母會後悔把你生下來!」
何麗娜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父母把你養這麼大,容易嗎?你就為了所謂的信仰去死?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他們現在不理解,以後會理解我的。」
「你真的不怕死?」
「每個人都會死的,只是死得早,死得晚的區別。」
「行了,別給我講這些大道理,我向日本人求情了,你只要寫一份『悔過書』,再交一千美金,他們就放人。」
「我不需要你幫我求情。」
唐心怡冷冷的說道,「我更不會寫什麼『悔過書』,我就是要抗日,就是要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何麗娜氣得臉都青了,「你真是讀書把腦子讀壞了,你有什麼能力抗日,你有什麼能力打倒日本?你要是不跟我走,那些日本人會像狼一樣把你的衣服都給撕了,然後,你知道他們會做什麼?」
她這麼一說,唐心怡的臉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不但是她,另外幾個女學生也害怕了。
她們也許不怕死,但是,她們害怕死之前被日本人折磨。
她們把貞潔看得比生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