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半左右,方平和何麗娜從大都會舞廳出來。
兩人告了別之後,何麗娜開車離去。
方平決定給自己的鋤奸行動加一層保護,他要製造一個自己不在場的證據,免得等會回去晚了,惹人懷疑。
恰好之前在紅棉酒樓吃飯的時候,他發現馬路對面是南京戲院,那裡正在上演一部電影。
於是,他就坐上黃包車,又返回愛多亞路。
來到南京戲院。
那裡的巨幅海報顯示,戲院正在上演來自米國的《亂世佳人》。
而這部電影拍攝於1939年,方平在前世已經看過。
此時,電影已經上映了1個多小時,而整部電影時長接近4個小時!
於是,方平買了票,走了進去。
在裡面待了半個小時,方平就出了戲院。
然後,他坐上黃包車前往霞飛路。
霞飛路在當時的上海是非常繁華的,即使在晚上10點,也還顯得很熱鬧。
但是,當方平下車後,拐進一條弄堂里,一切就變得安靜下來。
弄堂外弄堂內仿佛就是兩個世界。
在巷子的陰影處,方平搖身一變,就變成了第二科科長胡軍傑。
而這條弄堂深處就是叛徒馮濤的住處。
方平青布長衫,戴著一頂帽子,不疾不徐的走過去。
走到距離1235弄12號不遠的地方,他的手裡就多了一個酒罈子。
除了酒罈子,還有剛才下車後在路邊買的豬頭肉和花生米。
想了想,他打開酒罈子,手伸進去,舀了一些,胡亂的塗在自己嘴上。
此時,已經是晚上10點半。
弄堂里隔著好遠才有一盞路燈。
方平慢慢的就來到一處平房門口。
然後,他就上前敲了門。
連敲幾下,沒人應聲。
方平懷疑自己敲錯了門,不過看看門牌號,又沒有錯。
於是,他就吼了一句,「媽的,給老子開門!」
這一吼,門背後就有了動靜。
隨即一個聲音響起——
「誰?」
「是我,媽的,老子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吱嘎」一聲。
門開了。
一個穿著黑衣的年輕人站在裡面。
方平二話不說,抬起腳,一腳就踹在對方的胸口上,「媽的,這麼久才開門?找死啊!」
對方用手捂著肚子,委屈巴巴的說道:「科長,你不是說了,敲門的時候要用暗號嗎?你沒用暗號,我以為是地下黨的人。」
方平愣了一下,馬上說道:「呃,老子喝多了,忘了。」
說完,他就大步走了進去。
小特務走到門口,左右張望了一下,趕緊進來,把門關上,「科長,你下午不是來了嗎?」
方平又是一愣,馬上說道:「老子下午來了,晚上不能來嗎?老子就是來看看你們有沒有偷懶!」
那小特務馬上賠著笑臉,「我們一刻都沒有鬆懈,說怕地下黨不來,來了,一個跑不了。」
「其他人呢?」
「回科長,這會兒我和耗子值班,其它兄弟都待在屋子裡。」
「姓馮的呢?」
「他在自個屋裡待著。」
方平把手上的東西放到地上,說道:「剛才,我在霞飛路陪幾個老闆喝酒。想到兄弟們這幾天辛苦了,所以,我買了酒菜來慰勞大家。你去把他們都叫來吃宵夜!」
小特務一聽,高興起來,畢竟這段時間,是禁止喝酒的。
「謝謝科長,你先去屋裡坐,我去叫他們!」
方平就徑直去了堂屋。
沒多久,十幾個小特務都陸續來了。
方平數了一下,一共有十五個。
如果地下黨真來鋤奸的話,就算成功了,那付出的代價也不會小。
「人都來齊了嗎?」方平問道。
「科長,都到了。」
此時,酒菜都放到了桌子上。
特務們平日的伙食也不好,現在聞到這酒味和豬頭肉的香味,個個都是眼裡冒光。
「好了,你們吃吧!我四處看看,今晚我也留在這裡,懶得回去了。」
一聽科長在這裡過夜,特務們更放心的吃喝了。
方平說完,就朝一個側門走了過去。
於是,特務們圍在桌子旁邊,開始吃喝起來。
方平進了側門,正順著過道走著,就看到一個腦袋從旁邊的一個窗子裡探出來。
方平一看,正是叛徒馮濤。
那次,他隱身在易老闆的辦公室里,可是見過這個傢伙的。
馮濤本來已經睡了,結果被驚醒了,就打開窗戶看看。
實際上,住在這裡,馮濤都是提心弔膽的,根本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他知道,自己出賣了於青山,出賣了兩個話務員,對地下黨造成重大損失,地下黨是不會放過他這個叛徒的。
所以,就算有十五個小特務保護著他,他也不會覺得安全。
不過呢,今天下午,胡軍傑來了一趟,告訴他,易老闆發話了,鑑於地下黨一直沒有動靜。所以,他只要在這裡再待上兩天,然後,就可以離開上海,先去金陵待著。
如果要去日本,還得有立功表現才行。
雖然去不了日本,但是能去金陵,馮濤也感到滿意了。
畢竟,金陵是偽政權的大本營,比上海安全多了。
結果,他現在一開窗子,正看到胡軍傑走了過來。
他趕緊縮回頭,把門給開了。
方平背著雙手,走了進去。
馮濤陪著笑臉問道:「科長,這麼晚了,你還來啊?」
方平說道:「晚上正巧在霞飛路陪幾個老闆吃飯,想到兄弟們辛苦,就給他們帶了一些酒菜來慰勞慰勞!」
「科長真是體諒下屬啊!科長,你請坐。」馮濤恭維道。
方平在桌子邊坐下,想到胡軍傑下午才來過,也不知道他跟馮濤說了些什麼,所以,他沒有貿然開口,只是盯著馮濤。
馮濤被盯著有些不自然,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科長,你之前說,過兩天就讓我去金陵,不知道,我去了金陵之後能做些什麼呢?我在那邊人生地不熟的,總得給我弄個差事吧?」
方平愣了一下,馬上說道:「我說過要讓你去金陵?」
馮濤一聽,有些慌,「科長,你說過啊,你今天下午說的啊,你不能喝了酒就忘了啊!你說了,地下黨一直不露面,我待在這裡也沒有意義。所以,易老闆讓我去金陵啊!」
方平聽了,心想,幸好我來得及時啊,要是晚兩天,這傢伙就離開上海了。
他咧嘴一笑,「你慌什麼慌,既然是老闆說的,那自然是會讓你離開的。我只是嚇嚇你而已。」
馮濤拍拍胸口,「真是嚇死我了。」
方平冷笑道:「你怕個啥啊?自己的上級都敢出賣,膽子這麼大,還有什麼讓你害怕的?」
馮濤乾笑兩聲,「科長,你不要取笑我了。我也不是為了投誠,才出賣他的嘛!科長,麻煩你在易老闆面前給我說個情,我去了金陵之後,給我弄個差事。要不然,我靠什麼生活呢?」
「你放心吧,去了金陵,那邊自然會給你安排的。你對我們來說,畢竟還是有用的。」
「我肯定有用,我一定會為政府效勞!」
馮濤說著,從桌上的煙盒裡摸出一根來,遞到方平面前,「科長,請抽菸。」
方平正要說『不會』,但想起胡軍傑是個抽菸的人,他接過煙來,看了一眼,說道:「我不抽這個牌子的。」
他不知道胡軍傑抽的什麼牌子,但他料定馮濤也不知道。
他把煙遞了回去。
馮濤果然不知道胡軍傑抽的什麼牌子,他接過來,訕訕的說道:「那我就自己抽了。」
這時,一個小特務踉踉蹌蹌的跑了進來。
他口齒不清的說道:「科、科長,兄弟們說,他們,他們想敬你一杯!」
「好啊!」
方平說道,「馮濤,跟我一起喝幾杯吧!」
「好,好!」
馮濤也是求之不得,這肚子裡沒有油水,實在難受。
於是,三個人就朝堂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