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方平看報紙。
報紙上寫著,中條山戰役結束,日軍敗退,傷亡慘重。國軍牢牢占據晉南地區,堅如磐石。國府統計,此戰,日軍陣亡三萬餘人,傷者更甚,這是自抗戰以來,日軍遭受到的最大的失敗,也是國軍在正面戰場取得的最重大的勝利。
此戰,嚴重動搖日軍在華北的局勢,影響了南進的速度。
方平知道國府向來會誇大戰果。
但這次戰鬥的結局是毋庸置疑的。
國軍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再加之八路軍的協同作戰,如果再打不䊨,那真是沒臉了。
下午,方平開車,帶著何麗娜前往火車站。
火車站被日軍控制,進出者都要受到檢查。
兩人在站外等了半個多小時,火車終於進站。
隨著乘客陸續出來,何麗娜終於在人群中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爸!爸!我們在這裡。」
何麗娜振臂高呼。
一位拄著文明杖,戴著眼鏡,身材發福的中年人從人群中走出來。
他的後面跟著兩個黑衣的年輕人,拎著皮箱。
何麗娜拉著方平,趕緊上前迎接。
「爸!」
「哈哈,娜娜!」
父女見面,非常開心。
「女兒啊,兩年沒見,你瘦多了。」
「爸,哪有啊,我胖著呢!倒是你,白頭髮都有了。」
何父笑笑,看到旁邊的方平,打量了幾眼,說道:「你就是方平?」
方平微微欠身,脫帽致敬,「在下正是方平,伯父好!」
「小伙子倒是一表人材。」
「爸,別站在這裡說話了,我給你在大三元訂了房間,先過去休息,然後,就在大三元吃飯。」
「好,好,好久沒有吃上海菜了,想念得很啊!走!」
於是,三人上了車。
何父的隨行人員上了計程車,在後面跟著。
『大三元』是上海的老字號,集住宿和餐飲一體,經營著正宗的上海菜。
何父就下榻在大三元。
時間還早,三人就坐在房間裡說話。
何父翹著二郎腿,對方平說道:「小方啊,娜娜每次跟我打電話,都念叨著你,說你在76號乾的不錯。怎麼樣,給我說說你的情況?」
方平擠出笑容,「伯父,在兩天前,我已經從76號離職了。」
「什麼,你離職了?」
何父一臉驚訝的看向何麗娜,「你怎麼沒有跟我說?」
「爸,反正你要來上海,遲早會知道的。現在說不是一樣?」
何父又看向方平,「小方,你在76號幹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離職?」
方平說道:「伯父有所不知,這段時間以來,76號展開的一些行動都以失敗告終。我身為情報科副科長自然也要承擔責任,所以,只有全身而退。」
何麗娜抱著父親的胳膊說道:「爸,根本不能怪方平,是易老闆疑心太重,總覺得行勸失敗是內部出了問題,這找不到內鬼,自然要有人背鍋。方平算是一個新人,這背鍋俠自然要由他來當了。」
方平說道:「伯父,其實是易老闆懷疑我跟日本人走得很近,擔心我是日本人的眼線,所以,我只能識趣的離開,不給他添堵。」
何父眯起眼睛,「你跟日本人走得很近嗎?」
方平說道:「就是我以前在日本留學時,認識兩個日本朋友,一個叫藤田靜雲,是我留學時的同學;另一個叫藤田由美,是他的堂妹。我因此也認識了靜雲的父親藤田剛健。」
「藤田剛健?」
何父咧了一下嘴,「這個人我知曉,他在黑龍會任職,雖然黑龍會表面上是一個民間組織,但實際上也是日本的一個綜合性機關,影響力很大。藤田剛健是個強硬分子,在日本軍中聲望也高。可以說藤田家族在日本有著舉足輕重的勢力。」
方平說道:「藤田靜雲現在在日本海軍陸戰隊任職,少佐軍銜;藤田由美在梅機關任職。我來上海後,和他們恢復了聯繫。後來通過由美的介紹,我又認識了特高課的南造雲子,親自給她治過病。所以,這一來二去,易老闆就認為我跟日本人走得很近。」
「你結交了南造雲子?」
何父的瞳孔放大。
「是的,因為治病的原因,關係不錯,雲子小姐對我很是欣賞。」
「那為什麼易默成會忌憚你呢?照理說不應該啊!這76號接受梅機關的督導,梅機關的級別又低於特高課,你跟日本人走得近,不是有利於76號嗎?」
「伯父,本來是這樣的。但是——」
他話音一轉,「這裡面有內情,你不知道。」
方平欲言又止。
何麗娜瞪了他一眼,「親愛的,我爸又不是外人,有什麼不好說的。」
何父說道:「小方,如果不方便說,就不要說,這內部紀律我是清楚的。」
但是,他好奇的神情出賣了他。
方平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伯父,我現在離開了76號,告訴你也妨,不過,這事兒不能泄露出去。」
何父來勁了,「我肯定不會隨便說出去,你說,什麼內情?」
「其實,這事兒我連娜娜都沒有告訴。你們一定要保密,否則,會有殺身之禍!」
何麗娜一聽,說道:「算了,你還是不要說了。」
何父卻控制不住好奇心,「娜娜,你去門外看著,我聽小方說說。」
「行吧!」
何麗娜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方平小聲說道:「伯父,是上次我和雲子小姐吃飯時,她無意中給我說的。她說,76號的手伸得太長,正事不做,閒事有餘,把整個上海弄得一團糟,搞得民怨沸騰。所有這些黑鍋,倒頭來全由日本人來背。這說明易默成這個人的能力不行,根本沒有從大日本帝國的利益出發,全是為了他個人和76號的私利。而且,近年來,76號發展迅猛,力量膨脹,大有尾大不掉之勢。所以,日本人已經有了換人的想法。」
何父瞪大了眼睛。
方平繼續說道:「我估計易默成也收到了風聲,知道日本人現在對他不感冒。所以,他對跟日本人走得近的人特別防備,戒心很重。我自然成了他的眼中刺。所以,我趕緊自動辭職,免得哪天就挨了黑槍。」
「原來是這樣。」
何父恍然大悟,「易默成跟日本人已經有了矛盾,那看來,他的日子長不了了。你這樣做,是很明智的。」
何父露出欣賞的目光,「那你下一步怎麼辦?」
「伯父,實不相瞞,就在那次飯局上,雲子小姐暗示我,如果我再努力一下,可能易默成的位置就屬於我了。」
何父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她真的這麼說?」
「伯父,她要不是信任我,她怎麼會把易默成的事告訴我?兩者,我和藤田家族走得近,由美又是她的乾妹妹,憑這些關係,她自然信得過我。」
何父一拍大腿,「太好了!」
「不過——」
方平話音一轉,「不過——」
「不過什麼?」
何父問道。
「只怕說出來,你不高興。」
「無妨,儘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