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這點人?」
范德法特伯爵發出召集令後,只有寥寥的一百多個水手匯聚過來,其他人都置若罔聞,不停號令。
他的臉色迅速變得鐵青,眼睛蒙上一層漆黑,皮膚下浮現銀幣大的鱗甲,整個人都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像是一隻狂暴的凶獸。
「水手們像是落入池塘的雨水,怎麼叫也不響應,我懷疑他們都遭受不幸。」
一位葡萄牙船長,面色難看的說。
他剛才在一家香料鋪里,丟失了身邊的四名手下,完全沒有察覺他們是如何消失的,心臟現在還劇烈的跳動不停。
要不是他趁機爆發體內的魔氣,立即跑出不祥的香料鋪,說不定也步上了手下的後塵。
「伯爵大人,馬六甲城十分的詭異,我們還是儘早離開為好。」
這名船長心有餘悸的說,害怕的看了前方的城主府邸一眼。
他要是恢復魔人形態,就會變成常人眼中的怪物,但他這時覺得馬六甲城才是恐怖的東西,無聲無息的吞噬幾千水手。
這般的恐怖,難以言表,連船長這種魔人都不想繼續待在城中,害怕成為下一個失蹤的人。
「去碼頭。」
范德法特伯爵猶豫了兩秒,最終決定放下臉面,先保證自己安全再說。
「大人英明。」
船長以及上百名水手,欣喜的說道。
一行人腳步匆匆,調轉方向往碼頭那邊回返,完全沒有來時的囂張與得意。
踏踏,踏踏。
前方後方,左邊右邊,都傳來重重的腳步聲,像是有無數人從四面八方趕來,圍堵他們這一行人。
「別走啊,大人。」
街頭巷尾冒出一個個人影,正是失蹤的水手們。
他們這回眼神迷茫,面無表情,嘴巴一張一合,重複同樣的話。
「該死!」
雖然失蹤的水手出現了,但是上到范德法特,下到護衛,都沒有一個人高興。
「這些人不對勁。」
「別看他們,我們快馬加鞭離開。」
「不管擋在前面的是誰,都不要客氣,給我全力攻擊。」
范德法特一行人很快統一意見,出手毫不留情,手裡的刀劍狠狠的朝著擋路的水手落去。
水手沒有裝備鎧甲,哪裡是包裹在罐頭一樣板甲的護衛對手。
三四十水手倒在血泊中,剩下的似乎恐懼了,畏畏縮縮的讓出一條路。
「大人,這些傢伙實力還是以前那樣羸弱,要不我們迴轉,抓幾個俘虜拷問一下?」
一名護衛看了五六米外,不敢靠近自己的水手一眼,大咧咧的說。
剛才他可是親手砍倒七個水手,發現這些傢伙的實力一如既往,沒有變強,心裡頓時穩了。
護衛最怕莫名失蹤又重現的水手,實力暴漲。
別說這種事不會發生,他可是親眼看到伯爵、船長等大人物變成魔人,比一艘戰艦的破壞力還要大。
范德法特微微點頭:「去抓兩個人。」
如果不搞清失蹤又出現的水手,發生了何事,他一定會在史密斯面前大失顏面,話語權大大降低。
要是不想被史密斯嘲笑,弄明白幕後黑手是誰,做了什麼,那就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遵命,大人。」
護衛走出兩步,仗著身披堅甲,無視大部分攻擊,很輕鬆的抓了兩個俘虜回來。
嘿嘿!
這兩個被俘虜的水手,雙手關節被卸,臉上也沒有半點害怕,直勾勾的盯著護衛。
他們髒兮兮的衣服下面,一小團七八厘米長的白色線蟲,聞到了未寄生的活人氣息,開始蠢蠢欲動。
「法克,真是兩個瘋子!」
哪怕身軀被厚實的板甲保護,護衛依然心裡一冷,恨恨罵了一句。
一行人衝出包圍,急忙忙來到港口碼頭,身形狼狽。
數以千計的水手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追擊他們,但始終逡巡不去,跟在後面。
被幾千雙目光看著,范德法特等人這才知道,目光也是有力量的,一路提心弔膽,行為姿態自然就變得狼狽。
「船隻就在眼前,我們登上就安全了。」
見到停泊在碼頭的艦船,所有人都大大鬆了一口氣,面露喜色。
一直緊追他們身後的水手,放慢了腳步,將碼頭都包圍起來。
「你們遇到什麼事了,那些水手怎麼沒一塊過來?」
史密斯站在三層樓高的旗艦船舷邊,皺著眉頭問道。
這才一個小時不到,絕大部分下船的水手,難道就叛變了?
他心裡冒出這個駭人的想法,頓時覺得沒有親自進城,果然是對的。
「也許他們中了失魂的法術,反正看起來不正常,還想將我們攔在城內。」
范德法特伯爵仰著頭,悶悶的說。
不管怎麼樣,這幾千水手都是跟著他進入馬六甲城的。
如今他們失去控制,形同反叛,留在船隻上的人,會怎麼看自己?
旗艦上有人放下長長的木板,從船舷直到碼頭。這是大人物登船的道具,水手們只能爬危險的繩梯,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作為伯爵,范德法特自然是有資格踏上木板的。他忽然聽到史密斯的喝止:「等等,收起木板。」
「你幹什麼?」
范德法特睜大了雙眼,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心裡怒火狂冒,臉上脹紅一片。
要是目光可以殺人,他的一雙視線足夠將史密斯紮成刺蝟。
「你剛才也說過,失蹤又出現的水手成為敵人,那你們這批人說不定也中了招。為了船隊的安全,麻煩你們在碼頭上停留。」
史密斯義正言辭的說完,衝著旗艦上的水手們大聲詢問:「你們也是這樣想的吧!」
旗艦上的水手們,忽然覺得史密斯總督說的很有道理,紛紛點頭。
但范德法特伯爵同樣是大人物,這樣形同侮辱的對待他,會不會引起他的報復?
旗艦上一片沉默,絕大多數人不想介入大人物的鬥爭,明智的閉上嘴巴。
「看,這麼多人都贊成,所以你們就留在碼頭上吧。」
史密斯笑著說,還將木板抽上來,連繩梯都捲起,不給登船的機會。
船舷高出岸邊七八米,沒有輔助工具,一般人很難爬上去。
「你很好!」
范德法特恨恨的扔下一句話,離開了旗艦停泊的碼頭,走向自己的船。
當他來到葡萄牙的船隻停靠區域時,愕然發現艦船上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這才想起水手們早就被他帶入馬六甲城,早就成為了幕後黑手的俘虜。
「謝特,上當了!真他馬狡猾的史密斯!」
范德法特伯爵破口大罵,原地跳腳。
史密斯那邊的水手,都沒怎麼下船入城,一聲號令就能開動船隻。
他這邊不行,失去水手的艦船根本沒法離開港口,只能隨波漂流,也就是說他無法離開馬六甲城了。
「伯爵大人,我擔心史密斯會吞併我們的船隻。」
有人憂心忡忡的說。
「哪怕是毀了這些船,我也不會讓史密斯陰謀得逞!」
范德法特一臉陰鬱,咬牙切齒的說。
隔了兩三百米遠,史密斯站在高出海面一大截的艦首上,依然清楚看見跳腳的范德法特,面龐露出一個笑容,挑釁似的揮了揮手。
「找人仔細盯著那邊,我懷疑接下來會有事情發生。」
他囑咐身邊的下屬。
烈陽照天,火辣辣的陽光照在艦首上,曬得人皮膚疼。
史密斯並沒有離開,目光始終在范德法特那群人身上打轉,間或留意港口街道上的迷茫水手們。
他有種感覺,馬六甲城的幕後黑手,肯定不會止步,還會繼續搞事。
咚咚。
一人腳步匆匆的趕過來,稟報了一件事:「總督,那些反叛的水手們有了變化,身體莫名變瘦,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哦?」
史密斯將視線轉移過去,仔細觀察後,發現反叛的水手瘦成人干,像是一個月沒吃東西一樣。
這些水手仿佛只剩下一層皮包裹住骨頭,顴骨脖骨肋骨凸顯出來,甚是可怖。
旗艦上的人看了,紛紛駭然,面露驚色,同時又覺得慶幸。
要是他們之前跟著進入馬六甲城,此時大概也變成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稍後一些時間,停在遠處碼頭的船隻上的人,也知道了這事。
很快有人開始鼓譟起來,覺得應該揚帆出海,儘快遠離邪門的馬六甲。
史密斯受到這股龐大壓力後,面上閃過一絲惱怒,沒有允許船隻解開纜繩,離開碼頭。
「這些愚人,根本不知道除了馬六甲城,南洋這裡再也沒有港口,能夠容納一百多條船停泊。難道他們想要做大明人的俘虜?」
史密斯哼了一聲,暫時壓下其它船隻離開的請求,約定明天一早離開。
此時太陽西斜,沒多久就會落山,而夜航容易迷失方向,其它船隻勉勉強強答應明天動身。
鎮壓了內部的不穩後,史密斯讓一隊全副武裝的護衛,前往碼頭街道:「去抓幾個叛變水手過來。」
半個小時後,護衛們押著三個叛變水手來到甲板上。
史密斯仔細檢查了三名乾瘦的只有骨頭的水手,發現他們的肌肉、脂肪消失殆盡,只剩下沒有多少營養的骨頭。
按理來說,瘦成這個樣子的人,幾乎就是屍體了。偏偏叛變水手們還能自由活動,力氣也沒減少太多,十分的古怪。
「奇怪的東西。」
史密斯變回魔人形態,頭長雙角,身披漆黑鱗甲,雙手雙腳畸變為利爪。
鋒利的爪子輕輕一划,就將一名瘦成活動骷髏模樣的水手,從頭頂到胯下整整齊齊切成兩片。
咦?
史密斯微微驚訝。
瘦成骷髏的叛變水手腹腔里,內臟像是縮了水一般乾癟,腸子肝臟加起來也不過拳頭大,剩下的空間充斥著綠色的粘液。
「這不是人!」
護衛、水手們見了,紛紛面露駭然,震驚無比。他們當然知道健康的活人,根本不是這般模樣。
史密斯檢查萬腹腔胸腔後,又發現叛變水手的大腦多了許多孔洞,變成稀疏海綿,其中還有一條條細小的白色線蟲鑽來鑽去。
不少線蟲被截成兩節,依然還沒死去。隨著它們大口吞吃周圍的腦漿,傷口漸漸癒合,又變得生龍活虎。
「原來這些水手不是叛變,而是腦子被線蟲吃了,所以才和我們作對。」
史密斯一下就明白,讓身邊的人通知范德法特那邊,讓他們小心叛變水手和線蟲。
「總督,為什麼要提醒他們?」
有人不解。
兩方已經撕破臉皮,不互相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史密斯揮了揮手,大方的說:「大家都是歐洲人,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腦子被線蟲吃了?」
於是,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欽佩。
「總督,伯爵過來了。」
通報消息的那人,回到旗艦甲板上,身後還多了個范德法特伯爵。
此時的范德法特伯爵身形狼狽不堪,頭髮亂糟糟的,衣服上破了好幾個大洞,還光著左腳,和之前矜持的貴族恍如兩人。
許多人見了,暗暗偷笑不已,難得見到大人物這麼難堪。
「伯爵,發生了何事?」
史密斯貌似關切的詢問,拍著胸膛說,「需要我幫忙嗎?」
「該死,抓住的叛變水手身上,有很多寄生的線蟲,我的手下全都沒有倖免。」
范德法特臉上閃過惱怒,譏諷了一句。
「要是總督大人願意幫忙,就趕緊消滅那些叛變水手吧,免得船隊上健康的人被線蟲寄生。」
「啊,這有點難辦,還是先讓船隊離開碼頭,停泊在海面避免線蟲來襲。」
史密斯輕鬆化解小小的陷阱。
誰也不知道馬六甲城裡,有多少人被寄生,有多少線蟲。除非將整座城市毀滅,不然無法清除掉這些可怕的寄生蟲。
生死危機下,船隊很快離開碼頭,扔下鐵錨停泊在兩里外的海面上。
如果不是天色將黑,不方便航行的話,不少艦船是一刻也不想待在馬六甲城附近,遠離這個蟲巢。
饒是如此,依然有十分之一的船隻脫離船隊,朝著西方而去。
這些船長表示,寧願冒著撞到礁石的危險,也不願留在這裡被線蟲吃掉腦子。
「該死,這是不把我這個司令看在眼裡!」
史密斯臉色鐵青,低聲怒吼,有種下令船隊起航抓捕叛變船隻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