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西直門外，一棟屋頂坍塌的房屋
餓啊！
方逢肚子發出雷鳴，胃裡像是長了一隻貪婪的小手，不停的抓來抓去，哪怕喝飽了水也無濟於事。
躺在草蓆上的方逢恨不得自己昏迷過去，再也感受不到飢餓。
去年秋冬的一場大瘟疫，直接削減了京師百萬人口的十分之一，家家升起白布，方家也不例外。
方逢的父母就在去年染病去世，留下一個四面漏風的陋室，和淺淺的米缸。
好不容易挨到崇禎十七年三月份，家中糧食早已吃完，靠著去郊外挖野菜艱難度日的方逢，以為日子會好起來。
誰也沒想到賊順大軍攻向京師，一時間人荒馬亂，市井蕭條，想要進城找份短工都沒有可能。
大量懼怕順軍的城外百姓，蜂擁而入京師，導致糧價翻著跟頭上漲，高達十兩銀子一石，每人還限量購買。
方逢沒錢買糧，本以為會成為京師街頭的一具餓殍屍體。
但他沒想到的是，氣勢洶洶大有改朝換代的順軍，竟然被天庭光明宮大同星君阻止，連李自成都被碾為齏粉。
群龍無首的順軍退出京師，戰爭持續了一天不到就結束，短的不可思議。
方逢覺得自己很幸運，沒有被大兵一刀砍了頭，拿去領功不說，還接受了大同星君撒遍全城的甘霖。
快要餓昏的他，身上落了十幾點紫光後，仿佛吃了十個饅頭那樣不再飢餓。
只是兵禍帶來的影響很大，京師市面依然蕭條冷清，店鋪不敢開門營業，方逢想要找份短工都不可能，依然還要挨餓。
隔壁傳來好幾聲驚叫，餓得頭昏眼花的方逢清醒過來，首先感到的不是我還活著，而是胃一陣陣抽筋。
「鐵蛋叔，搞什麼呀！我都快要去地府了，你還殘忍的吵醒我。」
方逢有氣無力的說道，聲音只比蚊子叫大一點。
說完後，耗盡最後力氣的方逢重新閉上眼睛，爭取半個小時內進入鬼門關，再也不用挨餓。
不過聽說餓死的人下了地府後，會成為餓死鬼，無論吃多少東西都填不飽肚子，希望這事是假的。
否則他魂魄到了閻王那裡，依然還要餓肚子，慘上加慘。
嘭！
薄木板大門被撞開，就在方家隔壁的鐵蛋沖了進來，抓住方逢皮包骨頭的肩膀用力搖晃起來。
「醒醒，大家都不會餓死，有東西吃了。」
「叔，吃的東西在哪裡？」
方逢努力睜開眼，見到一張大黑臉，沒有力氣的說道。
鐵蛋目光掃了一圈，抓起缺了一條腿的凳子，狠狠咽了一下口水，依依不捨的說：「喏，快吃吧。」
嗯？
方逢眼珠子瞪得和牛眼一樣，懶得花力氣反駁，想到：鐵蛋叔肯定是瘋了，木屑還差不多能吃，從沒有聽過整塊木頭可以吃進嘴裡。
木屑雖然非常難消化，很容易造成腸胃的毛病，但它非常稀少，至少方逢只是在前東家木工坊里見過。
前東家對木屑十分看重，每日都親自打掃，從不假手外人，像方逢這樣打短工的人根本沒有機會獲得。
有次方逢吃了摻雜木屑的雜麵餅，連續幾天都拉不出屎來，最終還是用手指解決的，那感覺很糟。
不過面臨餓死的情況，有摻雜木屑的雜麵餅吃，就能繼續活命，比餓死街頭的流民好一些。
「快吃啊！」
鐵蛋頂著一張五十多歲的蒼老面孔，實際上只有三十來歲。他看到方逢沒有下嘴，臉上閃過一絲焦急。
「是了，你肯定不知道星君大人的法術網上，多了一個法術，快兌換它！」
想到問題所在，鐵蛋恍然大悟，趕緊說道。
方逢、鐵蛋都不識字，卻不擔心看不懂法術。
只需要看著它們，就明白法術名字的含義和作用。
方逢的思維連接上龐大的無形法術網後，果然在治療術下看到了新的法術鋼鐵之胃，瞬間明白鐵蛋叔為什麼拿著凳子。
毫不猶豫的兌換這門法術，方逢看向缺了條腿的凳子，就像是看到紅燒肉一樣，眼中冒出綠火。
咔嚓咔嚓。
不顧凳子上的泥垢，方逢直接張開大嘴，狠狠咬了凳腿一口。
杉木做的凳子遠不如檀木堅硬，但也要比麵餅干硬十倍，此時的方逢卻大口咀嚼著木渣，一臉的幸福。
「來，喝口水。」
鐵蛋去了水缸，舀了一瓢水回來。
方逢一氣喝乾整瓢水，又低頭啃食木凳。整張木凳堅持了四分鐘，就被他吃的一乾二淨，連渣都不剩。
呼！
「謝謝鐵蛋叔，我又活過來了！」
方逢渾身充滿力氣，擺脫餓死的結局，十分感激鐵蛋。
「不用謝我，趕緊謝謝大同星君吧。」
鐵蛋擺了擺手說，「再說了，鄰里之間要守望相助，團結起來，才能不被外人欺負。」
方逢用力的點頭。
「有力氣了吧，快起來。把木門、凳子全都看好，這可都是吃的。」
鐵蛋神色嚴肅許多，警醒道。
要是一天前有人對方逢說，看好家裡的木質家具，不要被人搶了，他一定會噴那人一臉口水。
但現在，方逢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認真的說：「我會仔細保管它們。」
他們這些京師土著十分清楚，京師周圍十里內沒有成片的樹林，柴火價格昂貴，普通家庭只能燒煤。
如今柴火變成可以吃的食物，價格定然還會上漲，到時家裡的木質家具變得值錢，說不定會引得賊人覬覦。
「叔，我們離開京師吧，去西山、香山，那裡還有大片的林子。」
方逢目光炯炯的說。
家徒四壁，所有木質家具加起來也撐不了太久，坐吃山空要不得。
「這……」
鐵蛋面露猶豫，自家的狗窩也是窩，難道要拋棄它去當流民？
「不能等啊，京師沒有銀子買糧食的怕有數萬人，加上流民起碼有十萬！這麼多人很快就會吃掉城中的木頭。」
「他們最終一定會前往香山，我們要是去晚了，怕連樹根都沒得吃。」
方逢耐心的勸道。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個人的力量無法和小團體相比。
鐵蛋要是領頭，召集附近十幾戶鄰居沒有問題，到時就能在香山站穩腳步，最少也能占據幾百棵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