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王家
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各房掌事人，在族長的召集下碰面，十幾張黃花梨椅子排成三排，占據小半個廳堂。
家族支脈出了個王再謙這個正三品的兵部左侍郎，甚至有望尚書，前途遠大。
普通書香世家的王家趁勢而起，廣收自耕農詭寄的土地，明面上擁有五萬畝土地，津門府的最大地主之一。
王家有了聲勢，除了土地以外，還插足津門各項賺錢的生意，包括不限於酒樓、賭檔、青樓、對朝蘚貿易等等。
短短几年時間過去，王家的年收入暴增數倍，達到五六萬兩之多。各房掌事人日益繁忙，笑著將銀子摟向家裡。
就連普通族人也感到寬鬆許多，得到一些各房掌事人手中漏下的好處。
例如每戶家庭的月例銀都有五兩，賦稅輕鬆的近乎沒有，成為津門其他家族羨慕的對象。
又如王家族學取消了束脩，請來京師的名師，過了縣試府試成為童生的學生，比數年前增加了一倍還多。
因此，儘管王家普通族人知道各房掌事人賺的更多，也能勉強接受，家族氣氛還算和諧。
「咳咳，今日我召集你們，有重要事情商量。」
六十多的族長，喝了一口熱茶後，老臉上的皺紋舒展不少。
「族長請說。」
「不管什麼事情，只要族長您公平主持，都好商量。」
大夥手上都有一攤事情，這不年不節的，很少如此齊聚。
關於族長這次為什麼發起召集，每個人心中也有數，肯定是聽到那則流傳甚廣的傳言，有些心動了唄。
「大家都在津門，應該也聽說過一頭五六丈的鯤鵬，賣出了4千兩銀子的高價！
組織船隊專門獵殺，哪怕三天才獵到一頭，每月也能到手4萬兩。兩個月就相當於我們王家一年的收入！」
族長說到這裡，滿是皺紋的臉龐發出紅光，聲音低沉有力，整個人仿佛年輕了十歲一般。
這簡直就是搶錢！
不久前皇帝在津門開闢了曬鹽場，日賺一座銀山的事情已經傳開。
津門各家族眼紅歸眼紅，卻沒人敢打主意，畢竟御馬監的精銳兵卒，就守在鹽場外邊呢。
說起來，王家在津門南方的長蘆鹽場有一定的排面，低價買鹽又以稍低於官鹽的價格銷售出去，所得利益豐厚。
這當然不是官鹽，而是掉腦袋的私鹽生意。
不過長蘆鹽場那邊京師的諸多勛貴、大臣吃了大頭，留給津門的只有湯湯水水，王家分得不多。
打理皇家雜事的二十四監，正在拼命擴大曬鹽場，每日賣掉的海鹽越來越多，包括王家在內的家族卻只能看著流口水，根本無法摻和。
二十四監的太監們就像是護食的守門犬，對於一切想要分得一杯羹的人都是撕咬不斷，極為兇殘。
「如今曬鹽場賣出的海鹽不斷增加，鹽價持續走低，我們在長蘆鹽場的生意越發不好做了，今年可能會損失七八千兩銀子。」
族長突然轉移話題，提及了王家的利益損失，「若是不做挽救，每戶族人的例銀肯定要削減，引發的海量怨氣最終還是會傳遞到我們這些掌事人身上。」
各房掌事人紛紛開口抱怨，肚子裡像是早就藏了無數的怒氣。
「這些普通族人最是可惡，只要稍微削減一點好處，都會爆發出無數的怨言。」
「就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做事的艱難，衙門、鄉紳、青皮勢力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讓他們來管事，生意絕對會垮掉。」
族長笑眯眯的等了一會，直到各房掌事人停止抱怨，說道：「只要我們擴大生意，賺的更多銀子，普通族人的抱怨自然會停止。你們都贊同成立捕殺鯤鵬的船隊咯？」
各房掌事人一致點頭，彼此望了望，臉上都浮現微笑。
他們根本沒有反對的理由，普通族人能夠分得的利益是小小的，大頭都落入他們這些掌事人手裡。
各房掌事人也知道，族長嘴裡的虧損數千兩銀子，是說給普通族人聽的，嚇唬他們聽話。
更重要的是，捕殺鯤鵬賺的銀子是不是應該先彌補虧損？所以普通族人到手的銀子，理由正當的少上一截。
有位掌事人低聲抱怨了一句：「要是普通族人不知道一頭鯤鵬，能賣出4千兩銀子，那該多好！根本不用這麼麻煩。」
其他人俱都點了點頭，一臉戚戚然。
「那麼族中拿出1萬兩銀子，購買四條漁船獵殺鯤鵬一事，就此通過？」
族長咳了咳嗓子，提議毫無波瀾的得到一致的贊同。
普通的漁船可到不了遠海，更無法承受鯤鵬臨死前瘋狂的拖拽，必須要加固龍骨後的大型漁船，價格自然遠遠比普通漁船高上不少。
這個道理想一下就明白，五六丈長的鯤鵬體型巨大，力氣定然不小，普通漁船很容易被鯤鵬的暴力拉的散架。
王家很快發現，拿著銀子卻買不到船，真是天下奇聞。
津門的數個船廠已經接滿了訂單，最新的加固漁船都排到明年去了。
你王家最大的官是兵部侍郎？不好意思，排在你前面的是工部尚書的訂單，再前面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單子，你想要插隊就和他們去說。
碰了一鼻子灰的王家，愕然發現他們根本趕不上出海捕殺鯤鵬的熱潮，船都沒有還趕個屁啊。
最終，還是兵部侍郎王再謙出手，搭上了國丈太康伯的關係，得以1萬兩銀子的高價買到一條加固後的漁船，也就是漸漸傳出名聲的捕鯨船。
可以出海百里的漁船，不過一千多兩銀子，就算加固龍骨肋骨什麼的，也不過兩千多兩而已。
太康伯賣給他們的捕鯨船，竟然是四倍的價錢，著實讓王家各房掌事人感到肉痛不已。
只是太康伯身份高貴，又一副愛買不買，不買就滾的態度，王家根本無法殺價。
「出海，必須趕緊出海捕殺鯤鵬，將本錢賺回來！」
王家高價買了船，也不再猶豫，立即派遣人手將這船開出碼頭，駛入百里外的遠海。
兩天後，王家的船隻拖著一條三丈長的灰背鯤鵬返回港口，戰利品僅僅賣出了1千4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