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聖體安康關係到大明穩定，萬萬不可前往邊鎮戰亂地帶！」
津門巡撫李長庚臉色大變，徑直跪在朱由校身前，長跪不起，極力勸阻。
就連御馬監掌印太監李永貞，也面露遲疑，不知道該不該勸說朱由校，此時見到李長庚下跪阻止，臉色頓時一松。
英宗皇帝第四次北伐時，在土木堡被草原蒙人俘虜，大大折損了明朝的威名，也是大明由盛轉衰的轉折點。
從此以後，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對於皇帝出巡都是心有餘悸，恨不得皇帝從出生到死亡都待在紫禁城那方小小空間裡。
阻止皇帝出宮，到底有多少是真正在意大明社稷，還是為了蒙蔽皇帝耳目，擴張自己權利，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朱由校讓兩個小宦官將李長庚拉起來，正色道：「天下所有百姓都是朕的子民，難道邊境受到侵害的百姓就不是了？所以朕一定要為他們除去作惡劫掠的蒙人強盜。李卿就不用再勸了。」
大明的國力正在衰落，草原蒙人的武力一樣在腐朽，扣弦之士四十萬的盛景再也不復出現。
兩百年下來他們的武器鏽蝕掉，戰士變成了牧民，鐵箭頭換成了骨箭頭，也就是仗著馬匹的機動力搶一番糧食物資過冬而已。
如今北邊草原的威脅，以騷擾為主，已經遠遠不如遼東的後金帶給大明的威脅。
更何況這一次，朱由校自己並不打算出長城，內線作戰要是還敗給腐朽的草原蒙人，皇帝不做也罷。
主意已定的朱由校，根本不是李長庚一人能攔得住的，五千御馬監兵卒浩浩蕩蕩朝著宣府鎮而去。
……
宣府鎮，宣大總督馮嘉會領著一干文官武將數百人，在城門十里外迎接朱由校。
太陽火辣，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悶得猶如蒸籠，很快就將所有人曬的出了一身的汗，厚重的官袍很快被打濕。
得得，得得。
御馬監五千人騎著馬，趕了一千多里路，渾身灰撲撲的沒有半點精兵模樣，倒像是一群難民。
坐在御駕里的朱由校也沒好到哪裡去，坑坑窪窪的官道根本不適合長途馬車行駛，他也是剛剛登上御駕沒多久。
之前趕路，朱由校一直騎馬，六七天時間下來把大腿的內側皮膚摩出大片水泡。
然而御馬監的五千人的一雙雙眼睛，像是夜空里的星星那樣閃閃發光，蘊藏著希望和蓬勃的朝氣，與馮嘉會總督後方士兵麻木的眼神大不一樣。
「臣拜見陛下。」
「諸卿請起。」
朱由校的御駕稍稍停留，就長驅直入，住進宣大總督衙門。
他召見了馮嘉會為首的高級官員，其他三品以下全都打發離開。
朱由校換過便衣，直接開門見山的詢問：「兵事如火，侵入長城內的蒙人是什麼情況？退走了嗎？」
馮嘉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腰杆挺直，沉聲說：「陛下，目前為止蒙人強盜的數量還在增多，已經有數十處堡寨被攻破，四五萬人無家可歸。可恨明軍馬匹不足，追趕不及。」
朱由校凝神傾聽，心中將這四五萬受害百姓的數量乘以十，明軍大都據城而守，哪有人認真清點被蒙人搶走一切財物的百姓？
更別說，散布在圍牆堡寨之外的村落，全村被搶劫成性的蒙人殺戮，一把火燒掉，都無人去主動調查。
朱由校看著這些毫無鬥志，只想著守住城池不讓蒙人攻入的將領，氣不打一處來：真是一群廢物！
自學習系統里的未來史料證明，依靠這群爛糟糟的邊軍，根本無法抵禦外患。
然而，讓朱由校感到無奈的事情是，哪怕他想要讓精銳部隊取代這些腐朽的邊軍，都找不到精銳。
隨朱由校一起來的御馬監僅僅五千人，而重要性僅次於遼東鎮的宣府大同兩鎮，紙面總兵力超過了十五萬，戰馬五六萬匹。
所有人都知道其中，吃空餉的人數不少，但具體有多少空餉沒有人知道。
朱由校忍住將眼前這些官員，全都拉下去問罪的衝動。沒有人取代他們之前，暫且讓他們坐在位子上。
「將宣府所有騎兵召集起來，朕會派出兩千御馬監充作領導，掃蕩分散的草原蒙人。」
「謹遵陛下旨意。」
宣大總督馮嘉會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聽起來朱由校沒有親自出擊的意思，這就再好不過了。
大明有過皇帝被俘虜已經夠了，要是再出現一個，馮嘉會知道自己項上人頭難保。
「只是……」
「別吞吞吐吐，有話就說。」
朱由校皺起眉頭，面露不快。
這都在商議緊急軍情，怎麼還拖拖拉拉的，像什麼話！
馮嘉會低下頭髮花白的腦袋，注視著地面鋪設的青磚，「朝廷拖欠，兵卒們已經有兩個月沒有領到餉銀，至少也解決出擊騎兵這一萬多人的餉銀。」
朱由校這會都懶得生氣，也不去問兵部拖欠餉銀的原因。
他知道氣憤也解決不了問題，大明積弊已久，可不是短時間能夠解除的。
就像是陷入泥沼中的人，只能緩緩自救，動作大了不但難以出去，反而會更容易下沉。
朱由校很清楚，這些底層兵卒就是為了吃餉當兵，別和他們提什麼國讎家恨，拯救同胞於水火刀兵。
「朕下發明旨，凡是這次出擊的騎兵所欠的兩月餉銀，會在事後補發，隨同軍功賞銀一塊發放。」
「這足夠了吧！」
朱由校臉色陰沉，目光緊緊盯著馮嘉會，施加強大壓力。
馮嘉會得到保證之後，完全不做抵擋和拖延，立馬說道：「下臣這就去集合騎兵。」
「放出一半木鳥，偵察蒙人的大部隊的動靜。」
朱由校轉過頭，對著李永貞說。
「奴婢遵旨。」
五架翼展兩丈的巨型木鳥，從南郊軍營里晃晃悠悠升空，朝著北邊飛去。
它們全身塗了紅漆，象徵著大明的火德，遠遠看去像是五團火焰纏繞的巨鳥。
宣府鎮的民眾兵丁哪裡見過這種神跡，驚駭不已，紛紛下跪磕頭。
巨型木鳥沒有停留，分散開來巡視宣府各部，從四五十丈的空中掠過。
蒙人牧民們驚恐萬狀，大部分都跪地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