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以一世之罪立千秋偉業

  靈寶取下耳朵里的滿滿當當的棉花,嫌棄無比,「以後都不帶了,這樣我根本聽不見任何動靜,敵人靠近了都不知道。」

  少年咧嘴一笑,揚起從敵方手裡撿來的骨笛,「靈寶,看,哥哥的棉花很有用。」

  他剛才那聲大喊,根本不是因為有暗器襲來,也不是因為從細沙中衝出來的敵人。而是聽見了骨笛聲。

  可因為靈寶耳朵里塞了棉花,她根本就沒聽見笛音。

  也說明了這方法有用。

  少年激動得還想吧啦吧啦幾句。

  靈寶已經再次把棉花塞進了耳朵,選擇當一個聾子。

  夜色初降,霞光未隱。

  荒漠的路程基本走完,腳邊零星能瞧見片片枯草堆,地上也不再是細沙,而是伴著碎石的干泥路。

  而所謂的峽谷,是兩座巨山之間的狹縫,狹窄冗長,堪堪夠一人行走,還要時刻警惕上方落下干石塊。

  二人走出峽谷是天色也徹底暗了下來,站在高處眺望。

  夜色下,視線極限那露出的點點燈火尤為顯眼。

  那裡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之一,桑族了。

  ......

  距離桑族不遠處的另一個部落內,吊腳樓群中那處最大的住所頂樓。

  頭戴輕紗幕離的女人,著黑色長袍,服飾上還有著獨特的圖騰標誌。一頭棕色頭髮披肩,坐在披了獸皮的木椅上。

  下方站著一男一女,同樣蒙著面,看不出年齡、樣貌,只能看到一雙泛著紅色異彩的瞳孔。

  赫然是在邊城內用笛音試探過靈寶的二人。

  「王女,他們已經通過荒漠,應該很快就找到咱們這兒來了。」站在下方女子擔憂道。

  桑族是距離荒漠最近的部族,地理位置根本不用特意找,只要穿過荒漠再通過峽谷便能瞧見。

  本還想再峽谷設埋伏的,但這次帶出來的人不多,經不起再折損一回,而且就算他們再次設伏,估計也只是徒勞罷了。

  黎白的手段,太過匪夷所思,她雖沒見親眼過,但從他們收到的情報中不難看出,此乃非常人,手段亦是非常人。

  那被稱作王女的女人輕輕揭開面紗,四十來歲的年紀,薄唇高鼻樑,如雕刻一般的輪廓,一雙深邃眼眸不知在想什麼,「花燁,在此地要叫我雲教主。」

  「是,雲教主。」

  雲芝移開視線,看向下方的男人,「區區幾個羅剎,自然攔不住她。毒灼,你那晚試探當真沒瞧出什麼異樣?」

  今日的試探自然是失敗了,派去的人雖不是武力值最高的,卻也是宗教里速度最快的,可即便這樣也一個都沒回來,不是失敗了又是什麼。

  男人垂眸,再次想了一遍當晚的情景,「回王......回雲教主,我只敢確定她並沒有第一時間追出來,而是過了約莫三個呼吸後才追來的......」

  雲芝垂眸若有所思,那人給的情報應該不會作假。不然這二人千里迢迢跑來南藩,還能真就只是為了尋他們宗教的麻煩不成!

  「教主,以黎白的能力,屬下是怕她殺到這裡來,我們人手不足攔不住她,會危及到您的安危——」毒灼再次開口。

  若有大量的痋人在此,以人海戰術加上羅剎的戰鬥能力,哪怕黎白沒有中蠱,應該也有一戰之力,但,他們的人全都撤離了此地——

  毒灼抿唇不再想,真到那時,也只能護住王女先撤回鐵真部落了。

  雲芝從木椅上站起身走到門口,望向夜色,一雙美眸流轉間,絲毫未見焦急之色,「他們是來尋解蠱之法的,若傷了或殺了人惹惱我們,黎白也得跟著一塊死。所以他們不敢大開殺戒,而且,我們要做的是能殺就殺,不能殺也要多拖一些時間。算算時辰,也該到了。將他們引去蠱王池吧......」

  雲芝目光轉向毒灼,毒灼立刻會意,肯定到,「教主放心,桑族族長已經被引出了部族,至少今夜應該回不來的。」

  花燁,「教主,開蠱王池,至少要獻祭三十餘桑族人,咱們是不是再想想其他辦法,屬下擔心桑族族長回來會鬧到部族裡去——」

  「沒有其他辦法,他們要那麼好殺,派出去的人就不會一個也回不來。這些年我們頻頻與關內人合作,為的不就是讓這些部族能步入中原生活麼?只要解決了黎白這個大麻煩,咱們進入中原指日可待,已經犧牲了那麼多族人,關鍵時刻再犧牲一些也無妨。去安排吧。」

  「......是」

  「是」

  待花燁與毒灼離去,雲芝旋身走回木椅款款坐下,低眸看著指骨那枚精緻的指環暗器,眼底閃過複雜的情意。

  「二十七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雲芝感嘆一聲。

  南藩三十六部族,在璟光元年被趕至這窮遼山地,族人死傷慘重,再無糧田可耕種,只能靠山吃山,窩在炎霞關荒漠之外,進不得半步,退更是無路可退。

  雲芝也是聚全族寵愛長大,天真無慮,那時,她一身的醫蠱之術還只用來救人。

  當她得知族人的消息,從中原回到關外時,看到的是橫屍遍野的戰場,聞到的是族人的熱血,那些人里有特愛她的伯伯,有教她蠱術的老師,更有她最疼愛的弟弟。

  人的成長或許只在一瞬間。

  她回到部族,與重傷僥倖活下來的父親商議,她要用所學的蠱術建立一支強大的戰士,她要反擊,她要討回部族曾經生活的地方。

  而她的父親,那個懦弱愚昧的男人,那個曾經的醫蠱天才,卻可笑地死都要守老祖宗的祖訓,不肯利用這份本事為族人謀取半分利益。

  可她雲芝從來不是一個懦弱的人,敵人的腳已經踩在他們頭上,不反抗,與芻狗有何區別?

  雲芝凝了凝神,眯眼隔山望向桑族的部落,攥緊拳頭,「好父親,你沒走過的路,雲芝來走。我會帶領族人離開這窮遼之地,我雲芝願以一世之罪立千秋偉業。」

  南藩緩了二十幾年,也該反擊了。

  不,不光要反擊,那些他們曾經失去的,她要十倍百倍地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