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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
皇帝纏綿病榻,連話也說不出。
朝堂上分化愈發嚴重。
如此檔口下,又再次傳出一件大事。
當年沈尚書沈家被流放,沈家之女所出前太子嫡子炎柯並未死。
炎柯竟再次出現,而且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鐵騎統領,沈苛。
一時間朝堂內外無不震動。
還有大太監元祿呈上的璟光帝遺詔。
京都又開始沸騰起來。
朝臣與百姓嘴上不說,心思轉得賊快。
陛下如今病入膏肓,不定哪天殯天,那東巍皇室便後繼無人。
如今冒出來個前皇太孫,於當下的情況瞬間解了皇室的燃眉之急,朝中老臣擁立新帝的風聲漸起。
在京都城待了快兩月的靈寶正在收拾行囊,準備離京回赤水。
沈府,前廳。
靈寶把哥哥們抱來的行囊一一往空間扔,百無聊賴,「白來一趟了,沒架打,國庫也偷不成了。」
花佑祁坐在她旁邊搖扇,「也不算白來,不是差點把小師弟劈死麼?」
靈寶一拳錘了過去,哪壺不開提哪壺。
趁著午時空閒,黎文特地弄了壺茶來,跟眾人一塊品茶,「我打算留京,參加科考。順便幫一幫師弟。」
這話幾人都懂,沈苛以後要走的路還長著,想坐穩皇位沒那麼簡單。
他出現的時機也太過湊巧。
皇帝中毒,福王謀反,他又連連獲功高升,最後亮出自己的身份,以及璟光帝的遺詔。
種種聯繫起來,謀逆案背後的真相便是有跡可循。
沈苛這步棋能迫使朝臣不得不擁他為帝,但想要攬人心穩固地位,還需要更多自己的勢力。
盛夏炎熱,入夜後的風依舊帶著熾熱。
靈寶躺在屋頂,仰望星空,如徜徉在星河。
少女抬手虛空一抓,似想將星星抓在手裡。
想家了。
月兒村的星星比這裡更亮更漂亮,她想念跟爺奶爹娘一塊坐在院子裡看星星的時候。
想念跟瘋爺爺坐在茅草屋頂,聽他各種嘚瑟。
想念四周總有爺奶笑聲,爹娘拌嘴,還有月兒村的煙火味。
甚至連後院的公雞打鳴聲也十分想念。
「噠噠」
屋頂瓦片輕響。
一道黑影落下,旋即一屁股坐下,耳畔是少年含著笑意的低沉嗓音,「靈寶。」
沈苛很難得,居然沒叫她師姐。
靈寶偏頭,看著身邊笑意盈盈的俊美少年,「要叫師姐!你不在皇宮裡忙,出來作甚?」
「政務繁忙,頭疼。我偷偷溜出來的。」實則是聽說她們準備離開,心頭多有不舍。
明明都生活在京都,卻沒有太多時間待在一起。
他好像——一直在忙。
得與失他好像從來都沒得選擇。
「禮部將我的登基大典定在十一月。」頓了頓,沈苛小聲道,「師姐,能不能等我登基大典結束後再走?」
「屆時,我再來便是。」靈寶想也不想,離十一月還早呢。
她想家了。
沈苛揚了揚唇,就猜到會是這個答案。
緊了緊手指,沈苛張嘴好幾次才下定決心,「京都城很快就能步入正軌,以後我回赤水的機會就更少了。我很想念月兒村,還有阿爺阿奶師父們。若不是他們,我如今或許已是一捧黃土。我很感激他們——」
靈寶緩緩坐起身,目不斜視,「我阿爺阿奶收養你不是圖你的回報,你能過得好,便是他們最想看到的。」
「我、我知道,所以我、才更感激,我想為你們做點什麼......」沈苛居然開始結巴了。
「你想說啥?」靈寶皺眉,最煩這種繞圈圈的說話方式。
少年偏頭,認真對上少女清澈眼眸,他道,「如果,我給你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你可願意?」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少年點頭,「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地位僅次於皇帝。能享世人艷羨的榮華富貴及權勢,無人敢忤逆你,百官朝拜,萬民臣服。」
靈寶揚起小臉,鼻孔看傻子,「我不高興連皇帝的腦袋都敢擰,我為毛要去做一人之下?別給我什麼高官,我不需要。」
「......」沈苛緊繃的背脊突然垮了。
想笑又不敢笑。
靈寶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無法反駁。
房頂對面,屋檐下陰影處,花佑祁靠牆的背脊也猛地一松。
片刻後,少年蹲下身,捂著嘴拼命忍笑。
他靈寶究竟是什麼寶藏。
這番話普天下唯有她能說得出來了。
聽著著實讓人——歡喜。
突地飛來一塊瓦片碎屑,正中憋笑少年腳邊。
「別笑了,上來吧。」是沈苛無奈的嗓音。
「哈哈哈哈,誰笑了,我沒笑。」花佑祁點足飛上屋頂,往二人中間一坐,掏出懷裡的油紙包打開,「靈寶,來,早熟的荔枝糕,哈哈哈哈!」
靈寶拿過一塊塞嘴裡,「我哥他們跟千千還沒回來麼?」
「沒呢,逛夜市去了,這荔枝糕本少爺選了好幾家,這家最好吃。」
沈苛伸手想去拿一塊,被花佑祁躲開了,「想吃啊,自己去買。」
沈苛面無表情看向他,「至於麼?小氣!」
花佑祁把油紙包放靈寶懷裡,偏頭道,「小師弟,師兄忍你很久了,要不打一架?」
「正有此意,師兄你現在可不一定是我的對手。」
二人相視一笑,各自先下手為強。
靈寶慢悠悠吃著糕點,不時提醒一句,「別把屋頂踩踏了。」
少女抹了抹嘴角糕點碎屑,支著下巴露出淺笑。
賞一輪明月,鑒一場鬥武。
她更喜歡這等逍遙恣意的生活——而非淪為金絲雀啊。
......
七月中旬。
黎文黎韜起了個大早,打算在從京都購買些特產帶回去。
「難得來一趟京都,咱們給爺奶爹娘帶些稀罕物什回去?」二人邊洗漱邊商量著要買些啥。
黎文點頭道,「哥哥我之前在鴻洲替人作畫抄書也存了些錢,就是不知道夠不夠,要是不夠,你貼。」
黎韜一拍胸脯,「放心,跑了這麼些年的運船,小爺我好歹也算是存了些銀子。你要留京備考就甭管了,花我的。」
「吃的放不住,咱們帶點別的!給阿爺買個京都特產的大菸斗,給阿奶錢婆婆阿娘她們買些花花綠綠布料和彩線,整口大鐵鍋啥的,再給香香姨帶一些特有的香料。
至於阿爹,給買些紙筆硯台?不行不行,阿爹現在都不寫字了,要不整點好用的農具回去?」
黎文看傻子般看了眼黎韜,轉身就走。
算了,還是找千千姑娘一道吧,這傻子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