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糟了水災的難民,鮮少有能拿出身份戶籍的人,大多是在城門口登記一個名字便被放入了城內。
「快兩月了,湧來的難民是越來越多,啥時候才是頭啊!咱們辛辛苦苦的站班站崗,到頭來還是跟著這群賤民一起喝粥啃饅頭,也不知道那姓郭的大人怎麼想的。」城門口兩個守衛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視線掃過排隊的難民,眼底嫌棄不言而喻。
「呵——掏空整個州城來接濟,我看吶,這姓郭的就是腦子有問題。要我說,這些難民就該扔在城外,要死要活的管咱們屁事,自個都要吃不飽了,哪有精力管他們。」
「可不是麼?年年都有天災,能活下來是運氣,活不下來也只能怪老天不賞飯吃,現在搞得咱們也吃不飽。」
二人說話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聽了一嘴的難民只敢低下頭,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
老頭牽著孫女走來,在一側小吏處登記好姓名,路過倆說話的守衛時,輕輕抬了抬胳膊。
不出片刻,倆人同時慘叫出聲,捂著臉瘋狂抓撓。直到整張臉都被撓爛了,二人才昏死過去。
這一幕不僅嚇得難民們紛紛退避三舍,天災除了缺少食物,最可怕的還是疫病。
這若是被傳染,不光自己會沒命,還會連累家裡人。
一同站崗的同僚站立在二人一丈外,猶豫半天也不敢上前去查看。
瘋人蕭一行對身後的混亂視若罔聞,順利進得城裡後,放眼望去,城內街道上,小巷裡,全是搭建出來的低矮棚子。
有官府搭建的,也有難民自個找材料搭建的,雖簡陋了些,但——都已經快吃不上飯了哪還會有人挑,能有個遮雨避陽的地方已經算運氣好了。
那些來得晚的,想搭棚子都沒地兒搭去,直接往大街上或躺或坐,老的小的一家子緊緊挨在一塊。
見此情景,小子們皺眉連連嘆息。
「別嘆氣了,這還算好的,湘南州發大水,整個湘南有近半的村子都遭了殃,放以前早就餓殍遍野了。
咱們這一路走來,基本沒見著有難民被餓死病死,可見湘南城的地方官還是有些作為,就是不知是地方官還是那監督賑災的郭寧在幫難民。」
一身粗麻衣的季聆風下意識掏了掏衣袖,沉臉皺眉。
草,換衣裳時扇子忘拿了!!!
瞥了眼想裝逼沒裝成的人,羅八川嗤笑,「季閣主,你這常年久居閨房的人也懂普通百姓生活?」
倆又開始嗆嘴了,蘇月鮮少見到這種場景,小步子跟在二人身後聽個樂。
老頭白眼一翻,大步子一跨領著幾個小子繼續往前。
街道兩側店鋪,大門緊閉,蕭條又冷清,與之皇城的繁華相比,兩極分化!
街角某處,有臨時搭建小木房用於義診接待,長長的隊伍里,全是老弱婦孺。
「看來,這災情管理得還算有序」,怕人多撞著娃,老頭把娃放在肩頭,說教,「靈寶,還記得爺爺跟你說過,有些地方格局沒用嗎?瞧瞧,在這地兒,哪哪兒都要用錢,格局是不是沒卵用了?」
娃兒點頭,欺身對上老頭大臉,「幫?」,袁家庫房裡的好東西都在空間裡,富是劫了,這貧不就在眼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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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幫,但不能在這兒幫」
看了眼天色,頭頂灰沉沉的,總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
老頭回頭,吆喝了一聲,嗆嘴的兩人立刻停戰。
緊著腳步跟上前頭瘋人蕭,朝州城府衙趕去,一路走一路問,兩刻鐘後一行趕到府衙門口,蘇月上前,遞上郭家信物於門房。
門房在一群叫花子身上掃過,又看向手裡玉佩,想了想還是往府衙辦事兒的地方去了。
片刻,門房奔來,客客氣氣將人給請了進去。
衙門後院小書房,郭寧見著蘇月一行,立馬迎了過去,「蘇姑娘,許久未見了」,視線掃過蘇月身後一群人,並未多問,抬手將人都請進了書房。
落座後,靈寶掃了眼師父那張臉,歪頭看向郭寧??
先生明明帶著面具,這人怎麼一眼就認出來是先生了?
「你是靈寶吧?滄大哥常與我提起你」,本就溫文儒雅的男人,這一笑更顯無害了。
季聆風與羅八川同時眯眼。
他奶奶的,這廝絕對不是善茬,笑得跟蘇月一個模樣。
會咬人的狗不叫,說得就是這種!
靈寶點頭,一行人里就她是五六歲的女娃,是她,她也能猜出來。
似能讀懂人心思,郭寧笑著把視線轉向幾個小子,略作沉吟片刻,他目光落在兩個憨憨小子身上,「你倆是黎文黎韜」
倆兄弟瞪大眼睛,不可思議,「你你怎麼猜到的?」
郭寧未作回答,只是笑意更甚。目光轉向那道斯文身影,「你應該就是沈苛了」
沈苛起身拱了拱手,「郭侍郎好眼光!」
最後那個小子自然不用猜,郭寧看向他,誇讚,「好一副漂亮精緻的小臉,花佑祁」
花佑祁已經習慣別人拿他當小女子看,毫不在意抬起下巴,「是本少爺」
至於三個大人,作為禮貌,郭寧並未去猜,起身重重給三人行了一禮,「相府之危,多謝幾位前輩搭手,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都是混江湖的,破皮無賴見多了,突然見著這般講理的後輩,仨都有些不習慣。
垂眸的垂眸,整理袖子的整理袖子。
這禮多多少少有些受之有愧,他們做那些全是為著滄家與蘇家,相府頂多是個順帶。
「小子,大可不必如此!」
「瘋老前輩,幾日前收到皇城的快馬來信,家父已經告知了一切,他的病正是您給治好的」
老頭眉毛一揚,那確實,「桀桀桀!小事小事,不值一提,全當是感謝你們對滄銘天蘇月的幫襯了。」
老頭話落,書房內安靜下來。
氣氛莫名有些尬,蘇月輕咳了兩聲,話入正題,「郭公子,敢問銘天在何處?」
「滄大哥去了臨縣幫忙修草土壩,不過諸位不用著急,我算著你們到湘南城的時間,昨日一早便給臨縣送了信,雨路不好走,估計得今日晚些才能到。各位若不嫌棄,可去隔壁廂房休憩一番——」
於此時,天空一道悶雷響徹雲霄,緊接是傾盆大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