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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貨郎的小院是在七日後建好的。
下晌。
馬車晃晃悠悠停在小院門口,『卑微小貨郎』跳下馬車,抬腳就往院裡走,頓了頓,想起自己現在不是有人伺候的聽風閣閣主了,沉著臉轉身開始卸貨。
早知道他就應該等院裡都收拾好了再來,心急了!!
隔壁小院門拉開,黎誠盛頂著笑臉迎了過來,抬手就要幫忙,「大兄弟,在屋裡就聽著你的馬車聲了,我幫你」
撇了眼男人伸過來的手,小貨郎下意識避開,顫顫巍巍道,「多,多謝」
搬吧,免費的勞力,不用白不用。
「客氣啥?都是鄰里鄰居的,以後需要幫襯就朝院子裡喊一聲」,黎誠盛拉開車簾,幫他把貨往外搬,瞧著男人低頭不說話,忙喊道,「愣著幹啥?來幫把手接住,我卸,你往屋裡搬」
小貨郎忙上前接過他手裡的大布包,轉身,臉色的更沉了。
好,竟然使喚本閣主,放城裡誰敢使喚他?借他一千個膽子!!
艹,怎麼每次來都這麼憋屈。
黎誠盛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瞧著車上只剩最後一個麻袋,自個扛著進了院子。
小院不大,房間也不多,一間主屋,一間灶房,還有一間離門口最近,門設計很大,應該是用來做鋪面用的。
男人想也不想,扛著麻袋便進了屋,屋裡大小貨櫃已經齊全,黎誠盛不得不感嘆,這生意人就是不一樣,快人快事的,「大兄弟,你這屋子應該是用來做商鋪的吧?瞧這些貨櫃設計的,就跟城裡鋪子的一模一樣,花了不少錢吧?」
小貨郎不想搭理話癆,提著床單被褥往堂屋裡進。
放下麻袋,黎誠盛走出屋,嘴上繼續碎碎叨叨,「對了大兄弟,認識這麼久了還不知道你姓甚名誰,我以後總不能老是大兄弟,小貨郎的叫你吧?」
小貨郎拎起堂屋門口最後一個布袋進屋,聲音淡淡傳來,「我叫霍郎」
「霍郎?嘿——你這名字還真是,人如其名」,黎誠盛行至堂屋門口,毫不客氣的搬了張凳子坐下,「上次我跟你說的開菜地來著,你看看你啥時候有空,我好叫上我爹過來給你翻地」
菜地?小貨郎沉吟,李大嬌壓根就沒跟他提起過,下意識回絕,「不,不用了——」,剛回頭,黎誠盛已經行至他身後,行走江湖多年的條件反射,讓他差點起了殺人的念頭。
好不容易壓下殺意,人已經被黎誠盛拉出了堂屋,直往後院去,「霍郎,你別跟我客氣,以後你就在這兒安家了,種地你不種,但這菜地怎麼也得弄一小塊,不多,夠你一人吃的就行」
盯著被人緊緊拽著的手臂,小貨郎的拳頭攥緊又松,鬆了又攥,眼瞅著周身殺氣快要憋不住了,一道聲音將他拉回。
周身殺氣散去,一低頭又成了那個唯唯諾諾的小貨郎。
「阿爹」,小奶娃聲音軟軟糯糯,從院門外傳來。
黎誠盛回頭,鬆開手朝她奔去,「哎喲——靈寶啊,這時辰了咋沒跟著瘋爺爺學本事去」
靈寶盯著後院的小貨郎,腦袋都快歪到肩膀了,貨郎叔叔的氣味怎麼又變了?
拉著崽來到後院,一大一小對上一眼,小貨郎立馬撇開視線。
面具下嘴角不經意抽動一下,這小崽子的眼神總感覺能把他看穿似的。
黎誠盛用腳在後院地上踩了踩,抬頭道,「多虧了這幾日建房時把土鬆了松,不然還真挖不動,成——我一會兒就叫上我爹過來,給你把地翻一翻,不過這時節種不活菜嘞,只能等開年後,天氣暖和了再種」
霍郎不想在菜地上再做糾纏,連忙拱手,磕磕巴巴道,「那,那就多謝——」
「咋又客氣上了?晚上住這不?我瞧你灶房都還沒收拾好,晚飯就到我家去吃,雖比不上你在城裡吃的,勝在味道還不錯」,他家的菜確實算味道很好了,灶房的各種調料就沒缺過,回回還沒用完呢,瘋老又給添上了。
不為別的,老頭也好這一口,沒滋沒味的兔肉他可吃不下!
黎誠盛一手拉著小崽子,一手勾上男人脖子往外走。
霍郎肩膀一僵,本能的就想去把那隻手擰掉,只一瞬,肩膀又放鬆下來,一想到能進黎家院子,話到嘴邊還是沒能拒絕,「那,那就多——」
肩膀被拍,黎誠盛立馬打斷他要脫口而出的謝字,「說了別客氣就別客氣,以後不想自個做飯,隨時來家裡吃,不敢說吃的有多好,管飽是沒問題的」
好好好,鎖喉又拍肩?
在城內,本閣主借你一萬個膽?
夕陽西斜,停了大半天的雪,又開始飄上了。
院門口,黎老漢黎誠盛拎著鋤頭進屋,身後跟著走路只敢看腳背的小貨郎。
灶房內,幾個婦人忙活著炒菜,各種菜香,調料香從門口飄出。
黎老太探出腦袋,瞧著三人進院,笑道,「忙活完了就進堂屋歇歇,菜馬上就好」
知道小貨郎要來家裡吃飯,老太太還專門多做了兩道菜,醬鴨和炒火腿。
片刻後,灶房裡傳來婦人喊聲,「黎文黎韜,去叫你瘋爺爺,師父和先生吃飯」
兩個小身影竄出院門,不多時,『小兩口』一前一後的便進了門,老頭從來不愛走院門,踩著院牆翻身落下,拎起頭上奶娃一放,直奔灶房。
「喲,今兒啥日子,都炒上火腿了?」
老頭伸手就要去夾肉,老太太抓著他衣袖就往水盆邊上拖,「瘋老,您這手天天摸藥的,也不怕送進肚子被毒死」,時間長了,老太太說話也日漸的不客氣,看不慣的總會嘴毒兩句。
瘋人蕭,「爺爺百毒不侵,哪那麼容易就死了」
丁香回嘴,「也不曉得是誰,上次中毒被折騰得死去活來的」
『小兩口』邁進屋,聽著習以為常的打趣,淺笑開來。
滄銘天添油加醋,「當時還求我去報仇來著」
老頭找不到話來噎他,手從水盆里撈出,直往滄銘天臉上甩。
「誠盛,老頭子,吃飯嘞」,老太太揚了一嗓子,手裡忙不停。
小貨郎跟在黎家父子身後進屋,抬眸掃了眼桌上的飯菜,眼底幽光直冒。
再抬頭,瞧著房梁下掛著的上好臘肉,醬鴨,大火腿,一看一個不吱聲,一看一個意難平。
好個瘋人蕭,好個黎家。
本閣主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等著,都等著。
一頓飯,有人吃得開心極了。
有人吃的腮幫子發酸,咬得太用力,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