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依附於男人

  在周圍群眾的圍觀下,一陣鬨笑聲如浪潮般湧起。

  李坤聽到周圍的嗤笑聲,心中愈發屈辱,臉色也陰沉了起來。

  「笑什麼笑!」打手將那些還在嗤笑的群眾一一趕走,「再笑治你們的罪。」

  景卓微微清了清喉嚨,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李公子,你果然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物,既如此,我們便來談談這賠償。」

  李坤緊握著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今日這屈辱他記下了。

  早晚有一日,他要一把火燒了這百花樓,連同裡面那些人全部燒成一把灰。

  他扔出一袋銀子,「二百兩銀子拿去翻修足夠了。」

  景卓嘴角微翹,似笑非笑,「這可不夠。」

  她展開了姜念薇早已準備好的清單,上面詳細列出了所有被損壞的物品。

  景卓一一念出:「看這桌案、這屏風、還有這些精美的瓷器……更何況,酒樓因你而暫停營業的這些日子,所損失的收入,又該如何計算呢?」

  「那你說,需要多少銀子。」

  景卓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晃,「一千兩。」

  李坤本來覺得兩百兩都是給面子了,對方竟然敢獅子大開口。

  景卓微微前傾,以幾乎只能兩人聽見的音量說道:「我表妹同太守千金關係不凡,到時候讓她替你美言幾句,李公子,你出這一千兩很划算的。」

  李坤只能忍了下來,拿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這些銀兩於他而言不算什麼,畢竟李家斂財多年,家底豐厚。

  「記得你今日所說之話!」

  待人離開之後,景卓則是拿著這張一千兩的銀票,準備將其交給姜念薇。

  「酒樓買下來不過花了幾百兩,這一千零真是賺得值了。」

  姜念薇搖了搖頭,「這些銀兩交給你用來修繕酒樓,分給夥計,剩餘的便用來賑濟貧民,在我離去的這段日子裡,一切事宜就勞煩你多加費心了。」

  景卓凝視著她,眼中流露出些許擔憂,「你……你真的決定要去那水寨嗎?」

  「那是自然。」

  景卓嘆了口氣,「這樣的話,給我一日的時間,我給你改造一些武器,若有意外,你也好防身。」

  大周的熱武器僅是一種名為突火槍的初級火器,其威力由於氣密性的粗糙和槍管長度的限制。

  景卓畫出了武器的圖紙,只需要熟鐵與木頭、青銅,便能製成自來火槍。

  發火裝置為憾石轉輪發火,扳機連接花輪,花輪上部有一塊陵石,一旦扣動扳機,花輪便會迅速轉動,與燧石產生激烈的摩擦,從而激發出熾熱的火焰,好似打火機的原理。

  兩人拜託鐵匠幫忙製作一部分,由於只是零件,他並未發現異常,只是按照圖紙打造。

  剩餘則是帶回南洲島繼續組裝,火藥姜念薇空間中有現成的,之前從軍營中順來的,數量也不少。

  自來火槍一次可以裝入八枚彈藥,射程相當於現代的霰彈槍,唯一的缺點是體積太大,不太好隱藏。

  姜念薇嘗試性地瞄準了遠方的目標,威力十足,後坐力比較大,震得她手麻。

  阿昭迅速上前,穩穩地扶住了她,眼中閃過一絲關切,「三娘,這火槍威力大,容易走火,還是交由我來保管吧。」

  姜念薇微微頷首,她小心翼翼地將火槍包裹好,遞給了阿昭,「你也必須小心。」

  "今日則稍作休整,我們明日再出發。"

  對於此事,她並未向家中眾人透露半分,只與景卓和阿昭二人提及。

  大哥還需在南洲島堅守,她也不想家人因她的行動而增添無謂的憂慮。

  況且,她心中有十足的把握。

  姜思雨按照阿昭所言餵食著雛鷹,這幾日,它已經長大不少,已經可以開始吃一些小魚小蝦。

  阿昭卻時常凝視著那隻雛鷹,似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姜念薇正欲上前詢問,卻見小妹提著一筐子海鮮怒氣沖沖的回來了,嘴裡一直念叨著:「段贇真是個渾蛋!大笨蛋,蠢驢!」

  罵過之後,她還不解氣,將段贇送給自己的草繩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踩踏了幾下。

  「我再也不要和他一起玩了。」

  姜念薇微蹙眉頭,關切地問:「思雨,發生了何事?段贇怎麼惹到你了,你們關係不是一向很好嗎?」

  姜思雨轉過身,眼中已是波光粼粼,「阿姐,我只能和你說這件事了。」

  兩人藏身於靜謐的草垛之間,姜思雨這才緩緩道出心中的委屈:「我讓他帶我出海遊玩,以前他也經常帶我去的,明明我也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他言辭卻突然尖銳了起來,指責我不過是在家人的羽翼下肆意嬉戲,任性妄為的大小姐,全然不知世間疾苦,更不懂得為他人設身處地著想。」

  她越發想不明白,「可是我確實沒有什麼才能,也不阿姐還有兄長那樣……」

  姜念薇沉思了片刻,想到自身的經歷,才緩緩開口:「思雨,我像你這般年紀時,也如你一般,心中時常迷茫,喜歡四處遊玩,享受無拘無束的自由,卻未曾有過自己的目標和追求,唯一的憧憬便是能嫁入侯府,依附於男人之下,但最終的結局,你也親眼所見。」

  憶及往昔,她不由搖了搖頭,多了幾分感慨:「段贇的話,雖刺耳,但並非全無道理,你不願意讀書,也不喜歡武藝,也不想跟著我做生意,你如今不過碧玉年華,時光荏苒,若不珍惜,便容易在蹉跎中度過……阿姐希望你能找到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充實自己,有了底氣,當你有了足夠的底氣和力量,即使將來不倚仗任何人,也能在這廣袤的天地之間,活得自在、灑脫。」

  姜思雨揉了揉雙眸,她們姐妹倆,向來雖親密,但從未有過如此深入心扉的對話,這番話語倒是讓她有些許羞愧。

  她沉默了片刻,心亂如麻,有種前所未有的迷茫:「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

  「你可以仔細想想,昔日父親身居御史大夫之職,其地位足以庇佑你於風雨之中,但時過境遷,我們如今的境遇你也看到了,雖不至於落魄,但亦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命喪黃雀。

  「爹娘年紀也大了,我們應該護著他們了,你也早晚有一天要自立,即使我們也不能護著你一輩子。」

  這些話語讓姜思雨的內心受到了衝擊,「阿姐,你說的對。」

  「至於那段贇,你仔細想想,今日之事,是否有所失當,惹惱了他,你也了解他的心性,並非那種無理取鬧之人。」

  姜思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當時氣昏了頭,沒有深思,我這就去打探一番,還有這些海鮮是村里大叔送給我的,阿姐你隨意處理。」

  姜思雨撿起剛才丟棄的草繩,轉身匆匆離去。

  一路小跑到段贇家門前猶豫徘徊。

  只見段贇面容凝重,手中提著籃子,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母親聞清婉,邁向了西方的荒野。

  姜思雨悄然尾隨其後,才發現他們來的是一塊蕭條的墓地。

  段贇在父親的墳前跪下,點燃了紙錢,火光在暮色中跳躍。

  他拿出舊刀,聲音低沉,「爹,今日是您的忌日,我和娘又來看您了,這一次,我還給您帶來了好酒好菜,希望您在天之靈能夠安息。」

  段贇愧疚的將酒倒在了墳前,「兒子不孝,未能建功立業,完成您的心愿,但請您相信,我會繼續努力,不辜負您的期望。」

  聞清婉在一旁默默嘆息,「老段,你不要聽你兒子瞎說,我就希望他能安安穩穩過日子,娶個心儀的姑娘,過上美滿的日子。」

  姜思雨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心中頓時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就在不久前,段贇還曾提及自己父親的忌日。

  她卻未曾將此事放在心上,反而任性地纏著他出海遊玩,甚至在差點弄壞他父親的遺物。

  此刻回想起來,姜思雨的心中滿是懊悔。

  自己之前確實無理在先,也難怪段贇會那般生氣。

  祭拜完之後,聞清婉才提起白日發生之事,「贇兒,我注意到你與姜家么女有過爭執,她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你身為男子,應當多些包容與謙讓。」

  回憶起之前所言,段贇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分。

  他微微頷首:「娘,您說的是,我確實過於衝動,失了分寸,我這就去找她,向她道歉。」

  「語氣柔和一些,我看那小姑娘很是對你有好感,倒不如……」

  「切記,你的語氣要溫和些,我看那小姑娘,眼中滿是對你的傾慕之情,或許……」

  段贇微微蹙眉,打斷了母親的話:「母親,切莫再提此事,思雨於我,只是如同親妹般的存在,我從未對她有過非分之想,如今沒有,將來也絕無可能。」

  他不知,姜思雨已在暗處聽到這些話語。

  當段贇歸來之時天色已晚,月光之下姜思雨已靜靜地站在不遠處,清澈的雙眸中卻帶著幾分倔強。

  姜思雨深吸一口氣,誠懇地說:「今日之事,確實是我過分了,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段贇對她突如其來的道歉,有些措手不及,「是我言辭過重,冒犯了你……」

  姜思雨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不,你並未說錯,那是實話,我會好好反思,我確實仗著有家人寵愛過於鬆懈,但你與我不同,將來一定可以建功立業,實現你的心愿。」

  段贇見她雙眸中噙著淚花,似是有所觸動。

  姜思雨擦掉淚水,「段贇,我以後不會再纏著你。」

  「不必如此……」

  但姜思雨並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轉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段贇站在原地,心中某處隱隱不適,卻沒有上前追逐。

  ……

  姜思雨歸家之際,便發現院間眾人皆手持竹籤,忙碌地串著各類烤肉。

  「思雨,回來得正好,馬上可以開始吃燒烤了,你先去檢查一下炭火是否旺盛?」

  姜思雨打起精神,利落地回應道:「好,我去看看。」

  姜念薇靜坐於炭火前,專注翻轉著手中的肉串。

  片刻之後,院子裡飄出一股烤肉的香味,撩人味蕾。

  桃枝眼巴巴盯著肉串,「好香啊!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我們家姑娘無所不能,簡直太厲害了。」

  姜念薇不禁莞爾一笑,「桃枝,你這小嘴兒真是甜,你也不必如此,這烤串肯定少不了你的一份。」

  不一會兒,肉串和海鮮都已烤熟。

  姜思雨已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肉串,肉香四溢,「嗯……美味至極,只是這熱氣尚未散盡,稍微有些燙嘴。」

  家中氛圍稍稍讓她內心安定了一些,阿姐所說的話也在她腦海中迴蕩。

  她曾經確實想過嫁給段贇,但明白他的心意後,才發現這個想法實在過於天真。

  她自嘲地笑了,原來她的期待,不過是一場空歡喜。

  姜思雨躊躇片刻,終於鼓起勇氣,抬頭望向那坐在竹椅上面色沉靜的父親姜衍。

  她輕聲開口,忐忑問道:「爹,我……我也想跟隨您去私塾讀書。」

  姜衍聞言,眉頭微挑,目光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恢復了平靜:「哦?你又想起讀書的事了?」

  姜思雨微微低頭,雙手不安地絞著衣角,原先表現實在太差,也難怪爹會對她有意見。

  「我每日在家中,除了做些瑣事,實在幫不上什麼大忙,與其這樣虛度光陰,不如去私塾讀書,繼續鑽研學問。」

  姜衍沉吟片刻,嚴肅開口:「思雨,讀書並非兒戲,你若只是為了打發時間,那大可不必。」

  「爹,您以前可總是贊我聰慧過人,激勵我勤學不輟。」

  「你曾說你志不在此,爹不想再勉強你。」

  思雨天資聰穎,只是缺乏毅力,少了些磨難挫折,心性單純。

  姜思雨急忙搖頭,「我不能再如此放任自流,我雖無他長,但記憶力尚可,我願跟隨您的腳步,繼續鑽研學問,不負您的期望。」

  這一瞬間,姜衍覺得小女兒懂事了起來,「既然你有這份決心,便來吧!」

  ……

  翌日,姜念薇和阿昭已經裝好船上的貨物,除了糧食,當地的蔬菜瓜果,還帶了一些繃帶、草藥。

  兩人照常出門,其他人沒有發現異常。

  阿昭依照航線上的標記,緩緩駛向那片未知的海域。

  隨著船隻的漸行漸遠,熟悉的海岸線和島嶼逐漸在視線中消失。

  姜念薇凝視著海面,心中不由思緒萬千,若可以談判成功,打通這條航線,以後便可以將崖州特產運輸出去售賣,其中的利益不可計量。

  傍晚時分,海面異常平靜,阿昭卻感受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我們應該到了。」

  話音剛落,平靜的水面突然泛起層層波瀾。

  數艘船隻從四周冒出,悄無聲息地將他們的貨船團團圍住。

  而在最中央的那艘船上,一名男子正斜倚在船頭,頭巾隨風飄揚,大聲喊道:「想要從此處經過,就得留下一半的貨物!若不從,便留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