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誰是蘇軾?

  杜蘅驀然回頭:「封小姐還有話說?」

  「剛才……那兩句詩是你作的?」

  杜蘅倒是忘了,這位封小姐有個綽號叫詩痴,剛才隨口念出的兩句詞,可能驚艷到了她,當即一笑:「背的。」

  「背的?背的是誰的詩?」

  「蘇軾。」

  封若顏迅速的在腦海中搜索,一雙禾眉微蹙:「蘇軾?我從未聽說過此人。」

  「那是你孤陋寡聞。」

  「什麼?你說我孤陋寡聞?」

  一向孤傲的封若顏,氣性頓時被杜蘅激了出來:「家祖父是當世大儒,家父是府學的教授,家中藏書過萬,別的事情我不說,就詩詞一道你敢說我孤陋寡聞?」

  「至少你沒聽過蘇軾,不是嗎?」

  封若顏一時無言以對。

  杜蘅拉著桃笙轉身要走。

  「站住!」

  「你又怎麼了?」

  封若顏冷冷的道:「你我的婚事,是兩家的祖父定下的,我爺爺想必不會同意,我希望你能親自向他老人家說明,是你覺得配不上我,主動提出退婚。」

  杜蘅笑了,他從沒聽過這麼好笑的事。

  「封小姐,提出退婚的是你,令祖父能不能同意,應該由你自己解決,那是你自己的事,與我何干?」

  「難道我還要為你負責不成?」

  「以後你如果再嫁,我是不是還要替你夫君跟你洞房?」

  瞬間,封若顏雙頰漲出了羞臊的紅暈:「你,你粗俗!」

  杜蘅沒有搭理,帶著桃笙頭也不回的走了。

  封若顏怔怔的看著他們的背影遠去,半天緩不過神,剛才那些真是杜蘅對她說的話?

  她要退婚,他就這麼爽快的答應了?

  而且還挖苦了她一番。

  封若顏有些無所適從,今天杜蘅給她的感覺,完全出乎意外,不像以往的他。

  ……

  走上望湖樓。

  花子期已經點了一壺茶,朝著封若顏招了招手。

  約好了另外兩位詩社的成員,薛紫芸和蘇淺陌也到了。

  「若顏,你怎麼了?」花子期發現封若顏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對。

  封若顏失落落的坐下來,嘴裡念著杜蘅剛才的兩句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好詩啊若顏!」花子期拍手稱讚。

  蘇淺陌細細品了一番,說:「如今詩詞的調性,都以悲秋傷春居多,但天涯何處無芳草這一句,卻不拘泥古法,即便春色逝去,也依舊帶著一種樂觀的心態。」

  天涯何處無芳草這句詞,由於流傳廣泛,傳到杜蘅前世的那個世界,已經脫離了本來之意,常常藉以戀情失敗之後的自嘲或者自慰。

  這句詞的後面,往往還會跟上一句,何必單戀一枝花。

  然而對於這個時空而言,天涯何處無芳草一句,絕對算得上是別開生面,雖寫惜春之情,但似乎又很灑脫。

  這讓封若顏想到杜蘅剛才的態度,他也很灑脫。

  封若顏的目的確實是想退婚,可是杜蘅就這麼輕易的把婚書給她,反而讓她無法接受,總覺得欠了點什麼,心裡堵得慌。

  「若顏不愧是廣陵詩痴,隨口吟誦,便是千古名句。」薛紫芸讚賞的道。

  封若顏搖了搖頭:「這兩句詩不是我作的,而是剛才聽杜蘅念的。」

  花子期皺了皺眉:「這廝一介武夫,怎麼可能作詩?」

  而在鄰桌飲茶的貴公子忽然側過臉來,問道:「敢問你們口中的杜蘅,可是曾經上將軍府的嫡長孫杜蘅?」

  「現在哪有什麼上將軍府?不是被抄家了嗎?呵呵。」花子期頗為幸災樂禍的道。

  封若顏看了貴公子一眼,一時也被他的容貌吸引,愣怔了一會兒,問道:「公子認識杜蘅?」

  「不認識。但兩個多月前的科舉舞弊案,我卻有所耳聞。」

  貴公子頓了頓,又問道:「剛才姑娘念的兩句詩,是杜蘅作的?」

  封若顏搖了搖頭:「也不是他作的,據說是他背的,詩人好像叫蘇軾。公子可曾聽過蘇軾此人嗎?」

  花子期輕笑道:「古今詩詞,咱們也讀過不少,不說咱們大梁,就是北齊的名篇,我們也能耳熟能詳,從未聽過這兩句詩。大概是杜蘅這廝故作高深,杜撰出來的吧?」

  「如果詩人是杜蘅捏造的,那麼這兩句詩哪兒來的?」蘇淺陌拋出一個關鍵的問題。

  花子期一時語塞,總不能說這兩句詩是杜蘅作的吧?

  「此人剛剛來過,還留下了一首詩。」貴公子拿著玉骨摺扇,指了指杜蘅留下的詩板。

  封若顏迅速起身。

  花子期等人跟了過去。

  「啊,這字……確定是個詩人?」花子期忍不住吐槽。

  封若顏看著那狗爬式的字跡,心頭倒是一怔,她與杜蘅通信多年,對杜蘅的字跡很是熟悉,這詩板上的字倒和杜蘅有些相似。

  但這相似度也只有七八分。

  那是因為現在這個杜蘅,不是以前那個杜蘅,寫字的時候難免加入自身的習慣和筆法,與原身的字跡不可能一模一樣,存在一些略微的區別。

  所以封若顏也沒將蘇軾等同於杜蘅。

  「黑雲翻墨未遮山……將烏雲比作翻墨,太形象了。」薛紫芸讚嘆道。

  蘇淺陌念著第二句:「白雨跳珠亂入船,一個跳字,一個亂字,就將雨勢之大、雨點之急生動的描繪出來,用筆端的老練!」

  封若顏不由朝著欄外看去,水天一色,正如詩尾描繪的那般望湖樓下水如天。

  短短四行詩描繪了這場暴雨的整個過程,第一句寫雲,第二句寫雨,第三句寫風,第四句則是寫天和水,每一句都能看到天氣的變幻。

  這一場暴雨在蘇軾筆下一氣呵成,令人讀之仿佛身臨其境,似乎正經歷著剛才那一場暴雨。

  封若顏沉浸詩意之中,久久不能自拔,又想到剛才遇見杜蘅之詩,他念的兩句詩……押的是極少見的仄韻,如果是詩,至少還有兩句。

  那兩句是什麼呢?

  而在此刻掌柜走了過來,先對封若顏拱手:「敢問姑娘可是封家的小姐嗎?」

  「是我。」

  封家在廣陵是書香門第,掌柜在此開茶樓做生意,客來客往,對封家這位小姐也有所耳聞,知道她是有名的才女,還有一個詩痴的雅號。

  「這位蘇公子經常來望湖樓喝茶,剛才一場大雨,有感而發,寫下了這一首七絕,封小姐若能常來望湖樓,或許能夠碰到他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