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錦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靠著牆,坐在地上,頭上髮釵早不知道掉到哪裡去,頭髮散亂,嘴裡堵著布團,兩頰被撐得鼓起。
絲錦有點恍惚,已經有許久沒有見如錦這麼狼狽過了。
至少,是從她當上肖州主事開始,如錦就是一直是優雅端莊,高高在上的。
聽到輕輕腳步聲,如錦睜開眼睛,看到一片裙擺,再往上看,竟然是絲錦,她立即睜大眼睛,嘴裡嗚咽,示意絲錦趕緊給她拿走布團鬆綁。
絲錦步子緩慢,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想多看幾眼,最好把她這副狼狽像刻在心裡,以便時時回想。
扯下布團那一刻,如錦大口喘幾下氣,問道:「你怎麼會來?」
不等絲錦回答,她又警惕問:「你也被抓了?」
絲錦搖頭,還沒說話,如錦又說:「快給我鬆綁。」
這次絲錦沒動。
如錦詫異又嫌棄:「你還愣著幹什麼?沒聽到我的話嗎?」
「怕是不行,」絲錦語氣淡淡。
如錦抬頭看她:「不行?你什麼意思?給我鬆綁,怎麼就不行?」
「你瞧,你綁著都不能和我好好說話,要是鬆開,你還不得動手打我?」絲錦假作害怕的樣子,「你之前打起我來,可從來不會手軟。」
如錦看她惺惺作態,心裡嘔氣,但此時也只好忍住。
「絲錦,你我是姐妹,和別人不一樣的姐妹,她們都是姐妹相稱,只是相稱而已,但你是我的親妹妹啊。」
「我之前打你,也是為了管教你,嚴厲時方能讓你記得住規矩,你也知道,咱們所在之處,若是壞了規矩,有可能會喪命啊。」
絲錦輕笑一聲:「照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
「謝就不必了,都是自家姐妹,你先給我鬆綁再說。」
如錦感覺手臂都麻了,雙腿也難受得厲害。
絲錦卻依舊不肯,笑容更濃:「自家姐妹?你何時把我當做姐妹過?當初我不想入金縷閣,我姨娘也求你,是你們母女,打死我的姨娘,硬拖我入,還說讓我別妄想當主子,我就是個丫環,天生伺候你的命。」
「如錦,你我名字一字之差,都是一個爹,憑什麼你就是高貴的,我就是下賤的?」
如錦哼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娘是下賤之人,爬了父親的床才……」
話音未落,絲錦上前給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啪」一聲,把她後面的話都打斷了。
如錦被打得偏過頭,嘴角滲血,她怒目注視絲錦:「你敢打我?」
絲錦又甩她一耳光:「打你怎麼了?你之前打我那麼多次,怎麼,我抽你一個耳光,你就受不了了?你別忘了,你們母女手上,還沾著我娘的血!」
絲錦又連續打她幾下,拉扯她的頭髮,痛得如錦尖叫。
顧蓉蓉在門外聽著,默不作聲。
情緒上頭,有些事才能好辦,有些話才好問。
絲錦撕扯幾下,吹落指間的頭髮:「賤人,現在你才是賤人!如錦,你現在是階下囚,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如錦眼睛噴火,忿恨看著她:「我是階下囚,你又能好到哪裡去?你要是自由之身,能到這裡來嗎?」
「你我之間的區別,無非就是你沒綁著而已。」
絲錦捂嘴笑起來:「真是好笑,你是怎麼想出這麼好笑的話來的?我也不怕告訴你,從今以後,世上再無如錦,而我絲錦,就是肖州金縷閣的主事。」
如錦一愣:「你在說什麼胡話?」
「我說的是實話,不是胡話,」絲錦得意道,「看到你落到這步田地,我真是開心,不知道的是你,早在幾日前,我就已經得到上峰的認可,要取代你了。」
「什麼?」如錦難以置信,「什麼上峰?哪來的上峰?肖州要來上峰,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
「因為上峰對你不滿!這次上峰來就是為了調查金縷閣,明查暗訪,你屢屢辦事不利,繡莊被查,手下暴露,競買也出了岔子,殺了那麼多人,引起轟動,事情卻仍舊沒有辦成,你覺得,上峰會不怪罪嗎?」
「我殺他們是為了……」
「管你是為了什麼,總之你辦事不利,上峰早對你不滿,」絲錦拍著自己的胸口,「現在,上峰想重用的人是我,懂嗎?」
如錦心頭閃過幾個念頭,忽然間明白了什麼:「是你,是你泄露金縷閣的秘密,才導致我今日失敗,是你!」
「泄露?我只是對上峰實話實說,何談泄露?是你自己辦事不利,莫要怪到我頭上,」絲錦居高臨下看著她,「從今以後,我掌管金縷閣,我做出的成績,定地比你多數倍!」
如錦氣得咳嗽幾聲,想掙扎站起卻沒能成功:「你妄想,就憑你,當初就輸給我,現在憑什麼做主事,再者,金縷閣已經……」
覆滅,這兩個字還沒說出來,顧蓉蓉推門進來。
如錦後面的話停止,警惕地看著她,絲錦快步迎上去,恭敬行禮。
如錦詫異又憤怒:「絲錦,你發什麼瘋?」
話落又明白過來:「你說的上峰,就是她?」
「不錯,」絲錦傲然道,「上峰已經答應我,讓我做主事,絕無虛假。」
如錦愣了一瞬,放聲大笑,破口大罵道:「蠢貨,你真是個十足的蠢貨!她哪是什麼上峰,她是長寧王世子妃,你被她騙了,你才是金縷閣的叛徒。」
絲錦愣住,臉色泛白:「你胡說!」
「誰胡說,你……」
如錦盯著顧蓉蓉,見顧蓉蓉手中的令牌,後面的話又咽下去。
「那是什麼?」
顧蓉蓉走近,讓她看得更清楚:「你說,這是什麼?身為主事,不會連這個都不認識吧?」
「這……這的確是上峰的令牌,可是你,怎麼會在你手裡?不對,你是不是害了上峰,奪了……」
顧蓉蓉聲音平靜輕緩:「阮雲琪,認識嗎?」
如錦和絲錦異口同聲:「當然。」
「她是我的親姨母,這令牌是她親手給我的,一塊小小令牌,我需要害誰,才能得到嗎?」
「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