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蓉蓉扭頭聞聲望去,前面來了一群人,中間簇擁著的,是一個年輕男人,穿著藍布長袍,腰間扎著一條白布折成的帶子。
正是阮舟。
阮舟眼睛通紅,神情悲憤,看樣子是要去衙門。
他妹妹阮小香慘死,屍首在衙門停屍旁,他總要去問個結果。
顧蓉蓉和冷星赫對視一眼,決定先跟過去看看,稍後再去見絲錦。
反正人在,也跑不了。
安撫過素琴和小貨郎,他們一起離開,跟上人群。
蕭萬正與如錦一同用早膳,如錦前一日身子不適,沒能陪了,今天一早又過來。
「你身子剛好些,這些事交給下人做就行,」蕭萬無奈道,「何必總是親歷親為?」
「為夫君做事,不是應該的?這湯需得仔細,火候食材,差一點都不行,交給別人,我如何放心?」
如錦柔柔一笑,把湯碗遞給他。
蕭萬一口不剩地喝下,如錦笑容更濃:「好喝嗎?」
「當然,好喝,」蕭萬道,「夫人的心意,再加上廚藝確實好,怎麼會不好喝?你也吃一點,補補身。」
如錦點頭,兩人正吃著,外面衙役來報。
「大人,昨天河邊女屍的家人來了,說是問問查得怎麼樣了。」
蕭萬微蹙眉,還未說話,如錦小聲道:「催得這麼緊嗎?人命案子,又不是兒戲,如何能這麼快查到?這家人也太心急了。」
蕭萬苦笑搖頭:「苦主痛失家人,自然著急,不過,也確實逼得太緊了些,昨天晚上才發現的屍首,今天一早就來問。」
「也罷,我去看看。」
「夫君都還沒吃幾口,」如錦有些不高興。
蕭萬又喝幾口粥:「我一會兒回來接著吃,你先回去,我派人收拾,你好好休息,晚上若有精神,我帶你出去吃。」
如錦這才又開心,送他到院門口。
蕭萬也沒穿官衣,到門外時,已經圍了不少人。
顧蓉蓉和冷星赫也在其中。
顧蓉蓉低聲問冷星赫:「你猜,他會怎麼說?」
「嗯?」
「我猜,他會說,」顧蓉蓉嘴角勾起一絲譏諷的弧,「昨晚屍首剛發現,仵作初把驗屍結果成文,今天會加派人手,明察暗訪,儘早找到線索。」
冷星赫眼中掠過笑意:「蓉蓉所言,甚妙。」
兩人正低聲說著,蕭萬從裡面走出來,四周議論聲漸止。
蕭萬站在門口,管家站在一側。
「大人,」阮舟上前一步跪下,「我妹妹慘死,屍首還在停屍房無法下葬,求大人明察,找出兇手,嚴懲不怠!」
蕭萬臉色沉肅,點頭道:「此事本官一直放在心上,昨晚屍首剛發現,仵作初把驗屍結果成文,今天會加派人手,明察暗訪,儘早找到線索。」
冷星赫看一眼顧蓉蓉,豎豎大拇指。
又被她猜中了。
蕭萬又道:「想必大家也聽說了,荷花池案,還有屍骨沒有認領,此事也尚未了結,本官向大家保證,每件案子,都會查清,水落石出,給大家一個交代。」
顧蓉蓉人群中,壓著聲音問道:「聽說蘇大海已死,是真的嗎?」
人群中議論聲又起。
「蘇大海死了?」
「那種人渣,早就該死!」
「死是該死,但不應該等大人判過之後再死嗎?應該千刀萬剮,讓我們觀刑。」
「說得是。」
蕭萬目光在人群中一掠。
蘇大海死的了事,尚未明示,屍首也還在衙門,外面的人知之甚少。
就是擔心有人懷疑蘇大海的死,才暫時沒有明示。
剛才喊話的人是怎麼知道的?聽這聲音……
但人頭攢動,也沒看清什麼。
「大人,他怎麼會死?」
「是不是有隱情?」
一提到有隱情,不少人面露不悅,想起荷花池慘狀,不由湧上怒意。
「蘇大海罪大惡極,理應處以極刑,本官的摺子都已經備好,就等事情查明,若無隱情隱瞞,屍骨身份確定,就要呈報刑部。」
「蘇大海此時身死,乃是自知罪惡深重,在牢房自撞牆壁而亡,頭骨破裂,有仵作驗屍結詞為證。」
「本官還宣告,是擔心荷花池中的死者家屬,心頭憤然,會做出過激舉動,傷及自身。」
「既然大家已知曉,那本官也就不隱瞞了。」
他說得坦蕩,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不像心虛,有什麼隱情,刻意隱瞞的模樣。
顧蓉蓉微眯眸子,細細觀察,暗自感嘆,這個蕭萬,真是個高手。無論哪方面,都玩得爐火純青。
管家上前,扶起阮舟。
蕭萬道:「你且先回去,此案本官也會一查到底,給你個交代。」
阮舟抹抹眼睛:「大人,草民有證據。」
蕭萬詫異:「什麼證據?」
阮舟從懷裡拿出一個信封,從裡面扯出一張信紙,雙手遞上。
「大人,您瞧,這是那晚約我妹妹出去的書信,乃是我妹妹的未婚夫路鳴所寫,要不是因為是他來約,我妹妹是不會出去的。」
「大人,我妹妹遇難身死,一定和路嗚脫不了干係。」
蕭萬把信紙接過,上面的確有幾行字,寫著時間地點,約阮小香一見。
蕭萬來回看幾遍,問道:「這上面並無落款,你怎知,這是路鳴所寫?」
「大人,我雖不知路鳴的筆跡,但我妹妹知道啊,我妹妹一向乖巧懂事,遵守禮法,若非是路鳴相約,她不會出去,而且當時我也問過,她說,路鳴那幾日因為讀書的事有些心思重,這次約她,說不定是有什麼要緊事。」
阮舟說到這裡,心痛不已:「大人,她是擔心路鳴才出去的。」
蕭萬點頭,把信收下:「好,本官明白了,你所說之事,本官會傳路鳴來問個清楚。」
蕭萬也不拖延,立即叫手下衙役:「來人。」
「大人。」
「去路家,傳路鳴前來回話。」
「是!」
衙役迅速領命而去。
顧蓉蓉心裡暗自思忖,挖心之事,她和冷星赫都認定是如錦手下所為,如果是這樣,那應該和別人沒什麼相干。
但阮舟如此信誓旦旦,究竟是因為悲傷急於找個兇手,還是有別的發現?
他手中的信,到底是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