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蓉蓉應約到樂坊。
蘇杳杳正在屋裡擦琴,手邊放著樂譜,爐子上煮著水。
香爐在桌子上,裊裊香霧飄散,香氣清新淡雅,讓人心曠神怡。
顧蓉蓉掃一眼香爐,慢步走到桌前。
「公子來了,請坐。」
顧蓉蓉在她對面坐下:「姑娘請我來,可是有結果了?」
「沒錯,如公子所言,姚家,的確與梁翊川有關聯,畫像中的人,也的確是姚府的管家,我那位死了的吳叔叔。」
顧蓉蓉觀察著她的神色,她停下動作,淺淺笑笑,眉眼間卻儘是怒意。
被人欺騙的滋味並不好受,何況還騙了這麼久,欺騙的另一頭,還是她父母的死。
「姑娘有何打算?」
蘇杳杳一手撐在桌上,按住樂譜:「那你呢?公子,你是什麼人,又意欲何為?可想清楚了,要告訴我嗎?」
顧蓉蓉神色平靜,清楚看著她眼中的瘋狂。
「我是長寧王世子的人,長寧王下落不明,世子追查,查來查去,梁翊川似乎就在其中。」
「牽扯上姑娘,本不是世子本意,不過……姑娘與他關係非同尋常,自然也是繞不開的。」
顧蓉蓉語氣坦然,神色平靜,沒有半點撒謊的跡象。
她也沒有撒謊,說的是事實,只不過不是全部。
蘇杳杳在最初的短暫驚訝之後,就是「原來如此」的瞭然。
難怪,這位年輕的公子有恃無恐,敢和梁翊川對上。
難怪,他能半倒劉家,一舉解決所謂的糧荒。
原來,是長寧王世子的人。
長寧王世子,那個一直讓梁翊川活在陰影里的人。
「姑娘想好了嗎?要不要與我合作?」顧蓉蓉問,「若是合作,可讓你告慰雙親在天之靈,若是不合作,世子也不會放過梁翊川,姑娘改變不了結局。」
蘇杳杳低聲笑,起身到茶台旁:「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一句話,已經說明態度。
顧蓉蓉輕嘆一口氣,幸好,蘇杳杳不是什麼戀愛腦。
其實梁翊川也沒有多愛她吧?充其量也就是利用,否則怎麼會和孫小姐糾纏不清。
顧蓉蓉起身,目光在樂譜上掠過,走到茶台前。
「蘇姑娘,我冒昧問一句,梁翊川對你……」
蘇杳杳抿口茶:「你是想問,他為何要這樣對我吧?或者說,我有什麼值得他大費周章,耗費心思如此對待?」
顧蓉蓉點頭:「姑娘聰慧。」
蘇杳杳自嘲笑笑:「大概是因為我的身份,他一來余州,就找到我,並不避諱什麼,我驚訝又深為感動,畢竟,我已經低入泥潭,那些官家公子什麼的聽幾支曲子,說幾句好聽話的還話,但若說真與我們這種人有什麼相關,他們是不肯,甚至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但梁翊川不同,高調的來,並不怕旁人的目光,不久,也就盛傳,我是他的人。我起初惶恐,怕他以為,是我故意傳出,但他說並不介意,也想讓我成為他的人。」
蘇杳杳沉默,慢慢喝茶,水還在嘟嚕冒泡,外面絲竹聲有些飄渺。
顧蓉蓉看著茶杯中飄浮的茶葉,蘇杳杳,大約就如同這茶葉一般,浮浮沉沉,從來不由自己。
那時候的她從好好的姑娘家,一下子為賤籍官奴,該是何等惶恐無助?而此時梁翊川如同天降英雄,笑著拉起她。
她怎麼可能不心動?
可誰能想到,這背後,竟然如此殘忍。
顧蓉蓉沒催促,耐心等著。
「後來,就是人盡皆知的樣子,」蘇杳杳放下茶杯,緩緩拿起樂譜,「我有時候也想,這是為什麼,他為什麼會相中我。」
「直到現在,歸初的原因,我不懂,為何要陷害我父親,讓我落得如此境地,為什麼是我。但後來的原因,我想通了。」
「他之所以一直留著我,是因為這個。」
顧蓉蓉微蹙眉,忽然想到什麼,心頭一動,又按捺住。
「他應該是在記帳,至於記的什麼帳,我不知道,但應該與此樂譜有關,沒有樂譜,拿到帳本,一般人也看不懂。」
「且不說余州是他一手遮天,即便有一天,上面來人查,誰又能想到,最關鍵的東西,在一個樂姬手中?」
「休說旁人,就連我,也昨天晚上才想通的。」
顧蓉蓉心說確實想不到,更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
帳本她已經拿到,就差這樂譜。
蘇杳杳平靜把樂譜收起:「還請公子助我一臂之力,若是能讓我報仇,這本樂譜,我就交給公子保管。」
顧蓉蓉收回目光:「你想怎麼報仇?」
「當然是,親手殺了他。」
……
天近傍晚的時候,梁翊川收到孫小姐命人送來的東西,是個香囊。
這是他們之間的約見暗號。
平時都有約定好的見面的日子,若是有急事,需要臨時見,那就送一個香囊。
梁翊川並沒有放在心上,或者說,他是故意想晾一晾孫小姐。
那個女人,仗著懷孕,就想拿捏他,對他提的要求視而不見。
真是可笑。
糧荒的事,好好一個計劃,讓她搞砸了,她不但不主動補償,等他提出補償的時候,她竟然還裝傻充愣。
現在又要見什麼面,當他是什麼?招之則來,呼之則去的嗎?
梁翊川決定,至少十天不會再理會她。
得讓她知道,就算她懷著身孕又如何?以為憑一個孩子就能拿捏他?
孩子他會有,而且不只一個,他還會娶正妻,生嫡子嫡女。
那個女人肚子裡的最多算是個私生子,不過就是他用來拴著她,利用她拿到劉家財產的工具罷了,還真當回事。
他隨意把香囊扔到一邊。
外面有人進來,他問道:「查得如何了?可有什麼線索?」
「大人,還……沒有。」
梁翊川抬頭,在梁翊川發怒之彰,手下趕緊道:「樂坊那邊送來的東西,您過目。」
一封信,和一疊銀票。
銀票不算多,一共也就三千多兩,但梁翊川知道,這對於蘇杳杳來說,不是小數。
他捏著銀票,擺手讓手下人退出去。
抽出信紙,上面只有簡單幾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