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他們的困局
另一邊，車上。
晚上林驍陪著韓海軍喝了點酒，所以今天是韓希熙開車。
「送我去高鐵站吧！」林驍突然道。
「啊？」
韓希熙詫異，「我們不是開車去嗎？」
林驍皺了皺眉，把視線從手機屏幕轉向駕駛座上的人。
「我們？！」
「對、對啊……不是說我跟你一起去嗎？」
「？？？」
林驍愣了好一愣，才笑了起來：「剛才你媽那麼說，我也不好生硬地拒絕她。但出了那個家門，咱們就不必再演戲了，所以這兩天你就在我家待著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韓希熙面色一紅，才知道他原來是這個意思。
「哦，哦……」
她抿了抿嘴，有點難為情。
剛才自己那麼主動，好像顯得多想跟他回去演兒媳婦似的！
不過……
他陪自己演了一個多月，自己跟著去演一場也不是不行……
「現在都快9點了，還有高鐵票嗎？」韓希熙轉移話題。
「有啊，我剛買到了，10點就到安陽了！」
「哦，那就好！」
韓希熙點點頭，在前面的路口右拐，朝火車站駛去。
沉默了兩分鐘。
她主動開口：「那個……我爸剛才的提議，你為什麼看起來不情願的樣子？」
林驍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有些詫異。
「你是說，他找關係把我調到區組織部的事？」
「嗯！」
「這個，怎麼說呢！」
林驍笑了笑，很認真道，「兩方面原因。第一是我確實不想去！我這個人沒那麼大追求，就想在現在的崗位上躺著，安安穩穩一輩子就行。我也不是當官的料……我這麼說，你會不會覺得我沒出息？」
韓希熙笑了笑，語氣輕柔：「不會啊！我爸媽就都是事業型的人，這麼多年一直忙工作，尤其是我爸，從我有記憶起就是全省各地來回調，都很少在家看見他。」
驟然說起小時候的事，她神情落寞，又倏然一笑：「我從小是在外婆家長大的，所以……從我的角度來說，我對你的想法不僅理解，還很支持！」
這個態度，讓林驍倒是有些詫異，笑了起來。
「那第二個原因呢？」韓希熙問。
「第二個原因……當然是因為我們的合約婚姻關係！」
林驍尷尬笑道，「你爸媽現在好像真的把我當一家人了，所以才對我的前程這麼上心。他們可能覺得這是應該的，但我不能覺得理所當然。
「回頭我們合約結束，離婚證往老兩口面前一拍，他們肯定傷心，再一想對我的一番籌謀都打水漂了……那就更傷心了！」
這番話，倒是讓韓希熙始料未及。
想想，又覺得十分在理。
「你說的也對……」
她語氣軟萌又一臉認真道，「不過到時候我們合約到期，領了離婚證，我也會跟我爸媽說是我的原因，不會讓他們記恨你的，這你放心。
「所以，這一年內你在工作上沾我爸媽任何光，都可以……不過你自己不願意，那就算了！」
林驍點點頭，心情輕鬆。
他還真的擔心，為了掙這20萬假老公服務費，回頭讓韓海軍和劉麗芸記恨。
尤其劉麗芸還是他單位的一把手，那以後自己還能有好日子過？
現在聽韓希熙這麼一說，他就徹底放心了。
同時忍不住想：從僱主的角度來說，這妹子算是很仁義了，給個好評！
……
夜晚路況鬆弛，很快到了火車站。
林驍道謝下車後就走了。
韓希熙看著他的背影，神情莫名有些失落，只不過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失落什麼。
林驍上了高鐵，23分鐘後就到了小縣城安陽。
本想打個車回家，但計程車司機一聽他住在郊區的村里，看他眼神頓時像在看一隻待宰的羔羊，張嘴就要三四十，比林驍從寧海過來的高鐵票還要貴。
雖然明知被宰，但林驍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上車。
聞著計程車上的臭氣，顛簸了二十分鐘到家，林驍突然意識到，自己該買一輛車了。
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半。
老媽周秀萍貼著膏藥在床上趴著，看見大兒子回來忍不住埋怨：「你說說你，我就是腰輕輕扭了一下，又沒什麼大事，你特地跑回來幹什麼……」
雖然是在數落，但語氣卻很心虛。
林驍板著臉：「都趴在床上動都動不了了，還說沒大事……明天跟我去醫院拍片子！」
周秀萍一臉驚恐：「不去不去，腰疼去什麼醫院！」
林驍生氣道：「拍個片子花不了多少錢，再說還有醫保報銷，你怕什麼。是這百八十塊重要，還是身體重要？」
周秀萍卻很認真道：「驍驍，不是媽捨不得花錢看病嘞，是因為我們廠里有規定，一個月請假兩天就得扣半個月工資。
「上個禮拜你外婆腳扭了，我已經請了兩天假去照顧，再請假半個月就白幹了……再過2天就是11月了，我到時候一定去醫院！」
林驍直翻白眼：「看病還能挑日子？不行，明天必須去，不能請假也得請！」
周秀萍還是堅決不肯，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自己辛苦掙來的2000來塊工資打了水漂。
林驍也是頭大。
老媽上班的地方是個燒麥廠，工資是計件的，多做多得，少做少得，全年無休。
有時廠里訂單少，也會給工人放假。
但現在已經入冬，半成品燒麥訂單激增，廠里的流水線每天都要開16個小時以上，這還供不應求。
放假根本沒有可能！
當然，廠里的工人也不希望放假。
畢竟他們的工資是計件的，訂單多，他們的工資就高。
上個月周秀萍還激動地給林驍打電話，說她的工資第一次超過了4000元。
這對於一個只有小學文憑的農村婦女來說，已經是非常可觀的了。
也難怪她現在明明腰疼得要命，但就是死活不肯請假。
林驍很無奈，叉著腰站在那兒很氣憤。
這氣憤當然不是對老媽，而是對這些鄉鎮上的無良工廠。
作為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林驍當然知道，工廠這種全年無休、請假超兩天扣半個月工資的做法是違反勞動法的。
但在市場化進程急速推進的今天。
在安陽縣這種中部欠發達省份的偏遠鄉鎮，勞動法根本覆蓋不到一些血汗工廠。
說血汗工廠當然也有些誇張。
畢竟這些工廠給了很多人一份生計，所以這些霸王條款，反而成了老闆和工人之間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但事情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像周秀萍這種沒文化的中年女工，她們是通過辛勤勞動掙到的錢，應該感激的是她們自己，而不是那些工廠老闆。
自然，他們的基本權益也應該受到保護，而不是被無情壓榨。
但是沒人會去管他們，他們自己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甚至於，周秀萍扭到腰其實是因為騎電動車下班途中摔了一跤，妥妥的工傷。
但她根本沒有這個意識，只會覺得是自己倒霉！
所以到頭來，只有林驍看老媽趴在床上疼得哎喲直叫卻還要堅持去上班，自己氣得半死。
「明天去醫院！」
他冷聲道，「扣工資的事，我找人幫你搞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