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迂迴

  請示遞上去短短兩天，縣裡就給了批覆：擬同意，呈報市交運局審批。

  然後，石沉大海，毫無動靜。

  林驍雖然知道到了市級層面，審批進展就完全不由自己控制，甚至能不能審批通過，都是個未知數。

  哪怕半個月沒有回覆都很正常。

  而現在才剛剛過去三天，沒準都還沒到局長面前呢！

  但他還是止不住心焦，怕自己的努力白費，更怕因為種種原因導致這個事關潮白鎮發展大計的工程，被上級部門輕飄飄地否決了。

  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鋌而走險、主動出擊。

  正好下周二是老丈人韓海軍的四十九歲生日。

  當天過生日肯定不行，所以劉麗芸一早便做了安排——提前到周末過！

  並叫幾個大忙人都一定要騰開時間，回家吃飯。

  林驍和韓希熙當然同意。

  兩人本來約好了周末見面，這下林驍省事了，不用去海城，希希會坐周五晚上的飛機回來。

  韓海軍那邊一向公務繁忙，但周末兩天擠出一頓飯的時間，還是沒問題的。

  只不過不確定是什麼時候。

  這個懸念到周五上午才揭曉——老丈人這周末難得有閒，今天下班就可以回海城。

  聽到丈母娘傳來這個消息，林驍立馬眼前一亮，心裡生出個主意。

  便連忙主動請纓：「媽，我晚上要去機場接希希，要不正好下午去宜州接上爸，我們仨一起回去吧？」

  劉麗芸倒是不疑有他，笑道：「那好啊，你自己跟你爸說吧！」

  林驍掛斷電話，就給韓海軍打了過去。

  韓海軍也沒當回事。

  畢竟工作上心思再敏感，對自家女婿也還是可以放心的——要是每個人每句話都得反覆琢磨，那就別活了。

  韓海軍隨口答應下來。

  翁婿倆商量了一下時間，確定林驍下午五點半到市大院即可！

  掛斷電話，林驍坐下來沉思片刻，又給縣長秘書賈凱去了個電話。

  「幹嘛呀，林鎮長？」賈凱打趣。

  「滾！」

  林驍沒好氣，「我問你啊，你那兒有沒有要交到市交運局的文件、材料什麼的？」

  「交運局啊，我想想……還真有一個徵求意見反饋表要交，是個密件，所以只能交紙質版……你要幹嘛？！！」

  賈凱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語氣一冷。

  林驍笑道：「還能幹嘛，幫老同學跑一趟唄，不用謝我啊！」

  「……」

  賈凱皺眉：這貨現在怎麼變這麼不要臉了？

  冷靜下來。

  「不是，你要去交運局幹嘛？找他們局長，問那請示批沒批？」

  賈凱語氣嚴肅，「大哥你瘋了？你只是個副鎮長，直接找到交運局局長那裡……這是越權匯報，知道嗎？」

  林驍點頭：「放心，我沒那麼笨！去交運局就是打聽打聽情況，能問到最好，問不到就算了，不會頭鐵到直接闖局長辦公室的！」

  賈凱聽他這麼說，這才放下心來。

  「那就麻煩你了，林鎮長！」

  「好說，下次請我吃飯！」

  「嘿！」

  賈凱無語：簡直是倒反天罡！

  ……

  放下電話，林驍就去縣裡拿了材料，然後開車直奔宜州。

  雖然緊趕慢趕。

  但到宜州時，時間還是到了中午，只能下午再去送材料。

  他找了家快餐店解決午飯。

  等餐上的時候，店裡突然響起了《愛的魔法》這首歌，韓希熙甜美的歌聲突然縈繞，搞得林驍措手不及。

  這才意識到，這首歌真的是火了！

  正感慨著，手機突然進來一條銀行動帳簡訊——收到海城飛虹娛樂經紀有限公司轉來的版權費，5萬元。

  林驍眼前一亮。

  立馬想到，這應該是《愛的魔法》這首歌的版權收入。

  這個數字讓他感到意外，但隨即卻又瞭然。

  上周末在海城和學長曹元智聊天的時候，他就說過，《愛的魔法》這首歌的版權收入會非常高。

  因為之前《後來》《人間》《暖暖》這三首，林驍都是採用的是版權買斷的形式出售，而且為了隱藏他的真實身份，三首歌都委託了曹元智這個中間人來處理。

  所以版權費上，林驍沒有多要。

  曹元智中間抽頭抽得不低！

  這次《愛的魔法》，林驍雖然掛的是林哈哈的名字，但在版權註冊的時候用的是真名，飛虹娛樂內部也都是知道的。

  版權沒有買斷，也沒有中間人賺差價，他到手的版權費便十分可觀——尤其，這還是他和韓希熙分攤後的數。

  當然，版權費高，也和《愛的魔法》這一周的爆火有關！

  林驍前幾首歌雖然也火，但都是靠質量慢慢出圈的。

  就好比《後來》，七年前剛發行的時候因為歌手和作者都是新人，所以這歌一開始得到的關注度並不高，發行大約一年後才真正火起來。

  《人間》和《暖暖》好一點，但也是在企鵝音樂新歌榜一步一步爬上來的。

  到《愛的魔法》可好。

  情人節在卡利亞新品發布會上首唱後，當天晚上就直接空降企鵝音樂新歌榜第五，然後短短三個小時後就衝到了榜一，收藏量突破100萬！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爆火出圈，不帶任何誇張性質。

  這幾天，林驍走到哪兒都能聽到這首歌，甚至在鎮上也不能倖免。

  他有點無奈。

  其實平心而論，《愛的魔法》的成色和質量，比起另外三首是要差出好大一截的。

  可論爆火程度，卻是殺出了一副唯我獨尊的姿態。

  這種情況，充分體現出娛樂圈的一個真理：作品紅不紅和好不好，真的是毫不相干的兩件事！

  這或許也是林驍不願再進這個圈子的原因。

  當然，光靠版權收益分成，是不可能短短一周就拿下將近100萬的收益。

  這筆錢的大頭，其實是卡利亞集團一次性支付的版權費——這首歌畢竟是卡利亞魔法系列的主題GG曲，以後要一直用。

  但用不能白用，肯定要付錢的！

  好在卡利亞財大氣粗，再加上《愛的魔法》爆火確實讓魔法系列成功出圈，這是一次賓主盡歡、非常完美的合作。

  於是歌曲發布短短一周後，巨額版權費就到帳了。

  林驍只收到了自己作為詞曲共創人的一部分，韓希熙還是代言人和演唱者，收入肯定更高，而且會高得離譜！

  不過那就不是林驍該關心的事了。

  心安理得收下這筆錢，餐也上來了，他踏踏實實吃完這頓午飯。

  ……

  下午一點半，林驍直接去交運局交材料。

  賈凱上午替他報備過車牌，所以車可以直接開進院裡。

  按門牌號找到辦公室，把材料交給了一個姓方的小科員。

  「方老師，問一下，陳局長辦公室在哪兒？」林驍一臉懵懂問。

  方文俊聽到這話，看了他一眼。

  隨即眼眉不悅地皺了起來。

  心想：這哪兒來的愣頭青，局長辦公室是你能問的嗎？

  「陳局去大院開會去了！」方文俊冷道。

  這話屬於答非所問，但也給足了體制內同志面子。

  林驍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不認為這位小同志在說謊。

  要不然，他完全可以打個哈哈混過去，沒必要給他一個有信息的答覆。

  林驍點點頭：「謝謝方老師！」

  轉身離開了。

  方文俊在後面直衝他翻白眼。

  林驍從交運局出來，直接開車去了大院，到門口被攔下了。

  「什麼事？」保安問。

  「找人！」林驍道。

  「讓他給你報車牌，我們系統里沒有你的車牌！」

  「他忙，沒時間弄！」

  「那進不了……」

  「我找韓海軍！」林驍道。

  保安愣住了。

  都已經準備把這人趕走了，動作猛地停了下來。

  雖然只是個保安，但能在市政府門口站崗放哨，肯定也要比一般人多一份七竅玲瓏心。

  韓海軍這個名字，他肯定是知道的。

  趕人的話立馬咽了回去，他湊近問：「您是……」

  林驍笑了笑：「你給政府辦打個電話問問吧！」

  保安也沒辦法。

  雖然他說出了韓海軍的大名，也不能直接就放他進去，畢竟市長的名字又不是什麼機密，本地報紙上天天有。

  他只能如林驍所說，給政府辦打電話，三言兩語說清楚這個情況。

  那邊接電話的是個小科員。

  但很快，這個電話就轉接到了政府辦處長祝赫田手裡。

  「找市長的……」

  他喃喃，語氣低沉，想起剛才韓海軍確實交代過今天不用安排車送他回寧海，但還沒來得及說誰來接，就著急開會去了。

  祝赫田短暫思索，給出判斷：「讓他進來，停在A區，我親自下去接！」

  三分鐘後。

  林驍在大院地下車庫的A區，見到了五十歲左右的政府辦處長祝赫田。

  祝主任看起來十分親和。

  自我介紹後，祝赫田問：「小同志看著面生，是市長讓你來的嗎？」

  林驍一聽，就知道岳父大人沒提過自己的事，所以自己也不該多言。

  「是！」他點頭。

  「那你是市長的……」

  「家裡人！」

  「哦……家裡人！」

  祝赫田語氣意味深長，再次將林驍上下打量，從他的年紀、氣質以及車的品牌入手，猜測他是哪方面的家裡人。

  「南A，寧海車牌！姓林，肯定不是市長自家的，他愛人那邊的有可能！這麼年輕，氣質這麼沉穩，多半也是體制內……市長馬上過生日，以前回家都是公車，今天卻突然變成家裡人來接，八成是因為這個……市長為人低調，能出現在他生日宴上的家裡人，那多半是……」

  祝赫田眼神亮了起來，對林驍的語氣頓時熱情了很多：「市長在開會，你得等一會兒，先上我辦公室坐吧！」

  「那太麻煩祝主任了！」

  「不麻煩，我來我來！」

  祝赫田搶著按了電梯，帶林驍一路去到政府辦，領進了自己辦公室。

  倒水、嘮家常，幾次暗戳戳地問林驍的身份。

  他都輕巧地避開了，只說是家裡人。

  老丈人為人謹慎，他都沒說，自己當然不能說，要不然傳到韓海軍耳朵里，很容易被理解為故意攀附——雖然他們已經是合法翁婿，但這種事還是要保持低調敏感。

  祝赫田見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倒是越發高看他一眼。

  「對了，他在開什麼會？」林驍突然問。

  祝赫田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是誰。

  「政府常務會！」

  「哦……那交運局陳局長在嗎？」

  「陳杰？在啊！」

  祝赫田毫不隱瞞，因為這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尤其對這位來頭很大的小同志。

  林驍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祝赫田卻夾了夾眼睛，笑道：「小林，你找陳局長有事？」

  林驍連忙笑笑：「沒事沒事，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祝赫田乾笑兩聲。

  心想：隨便問問？那一屋子幾十號人，你怎麼不問別人光問他呢？

  當下也沒有多言。

  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祝赫田自有工作要忙，就沒再多和林驍說話。

  不過儘管如此。

  他還是每隔十來分鐘就會給林驍讓一次茶，或者隨口說兩句什麼，不讓他坐得無聊或者覺得尷尬。

  很快，時間到了四點半。

  有科員敲門進來，說那邊會散了。

  祝赫田點頭說知道了，然後掃了一眼林驍，自己先出去了。

  不多一會兒，他領了個中年男人進來。

  「老陳，你們交運局最近寫材料的人是不是換了？」

  祝赫田語氣不善，「最近材料水平直線下降，報個議題都報不明白，車軲轆話來回說，這種水平的東西要到領導辦公桌上，你會上肯定要挨批的！」

  陳杰搭著他的肩膀，看起來關係很近，笑道：「最近確實缺人，多虧老哥了……」

  話音未落，進到辦公室，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年輕人。

  陳杰立馬收起隨性，拿出了局長的板正來。

  祝赫田讓他坐，然後不動聲色地對林驍道：「跟市長匯報過了，他那兒還有點事要處理，差不多五點半能走！」

  林驍點點頭，笑道：「謝謝祝主任！」

  祝赫田擺擺手，又勸他喝水。

  簡單的對話，卻叫陳杰瞬間擰緊了腦神經，再次將林驍仔細打量起來。

  祝赫田坐在辦公桌後面，卻不說話了，一會兒更是想到一件要緊事，趕緊出去到隔壁布置下去。

  辦公室一時只剩下兩個陌生人。

  「小兄弟，你來接韓市長的？」陳杰忍不住開了口。

  「嗯，對！」

  「那你是他的……」

  「家裡人！」

  「哦……」

  陳杰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

  自知對方有所保留，便識趣地不再多問。

  頓了頓，他又隨口道：「小兄弟在哪兒高就？」

  林驍笑了笑：「高就談不上，我在基層！」

  陳杰眼睛一眯：「也在咱們宜州？」

  「對！」

  「宜州哪裡，什麼單位？」

  「安陽縣下面的一個鄉鎮……嗨，我今天也不是為了工作來的，就不多說了！」

  林驍一副言多必失的樣子，端起紙杯喝茶。

  陳杰連忙會意，也端起水杯喝茶，心裡卻早已計較開了。

  安陽縣……最近打報告要新增高速出入口的那個安陽縣？！

  陳杰擰著眉頭，總覺得事情過於巧合了！

  不過這小伙子卻完全沒有要主動跟他套近乎的樣子，反而一臉謹慎，好像防著他故意多說多問似的！

  陳杰越發覺得：不對勁！

  ……

  下午五點半。

  林驍終於接上韓海軍，車子很快離開宜州市中心，駛向了前往寧海的高速。

  韓海軍心情不錯。

  「今天進院耽擱了一會兒是吧？」

  他自我檢討，「怪我，光跟辦公室說了不用安排車，忘了把你的車牌告訴他們，害你在門口等了一陣子！」

  林驍笑道：「爸，您這話說的，橫豎我也沒什麼事，而且，不也很快就進來了嘛！」

  韓海軍點點頭：「你跟祝赫田說是我家裡人？」

  林驍臉色尷尬。

  「啊……對！」

  「怎麼不說實話呢？」

  「額，這就是實話啊！」林驍笑得誠懇。

  韓海軍坐在後面，通過後視鏡看到他這副平靜的神情，心情越發愉悅。

  自家這女婿，有上進心但低調，有能力還不驕傲，真的是不錯！

  「我跟祝赫田說了你是我女婿，下次去直說就行，不用遮遮掩掩的！」他道。

  「哦……好的，爸！」

  林驍答應。

  瞥著后座韓海軍的滿臉笑容，他心裡著實有些慚愧。

  今天利用老丈人一把，也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審批流程，交運局的批覆怕是再有一個月也下不來，就算下來了，後面每一步都會很難走。

  年前能完工就算是進展極其順利了！

  但那樣的話，這一年就算都耽誤了，對林驍心裡的經濟發展計劃極為不利！

  所以他只能抄捷徑、走偏門。

  上次要盤活學府雅居那個爛尾樓項目，韓希熙問他要不要找韓海軍幫忙。

  他當時就說過，如果自己實在辦不成，最後會跟岳父大人開口的。

  如今他也還是這麼想！

  這次的事，涉及到市級委辦局，已經遠超他一個副鎮長能觸及的高度，不使點非常手段很難達成目的。

  今天，他想的是在儘量不驚動岳父的情況下，和交運局局長搭上話。

  如果不行，也只能跟韓海軍開口了。

  好在，祝赫田是個人精，陳杰也不笨，大家什麼話都沒說明白，但什麼都懂了。

  林驍達成目的，當然心裡石頭落地。

  只是如今面對岳父大人，還是不免心虛，畢竟今天扯的是他的虎皮做的大旗。

  「今晚好好陪他喝兩杯……就當賠罪了！」林驍心道。

  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