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0.相思

  兩天後。

  賈波就正式調離潮白鎮，到縣工會上班去了。

  班子重新開大會，商量研究分工調整問題。

  「賈波調走後，按理應該重新安排一位副鎮長過來，但我也問過縣裡了，年底事務繁忙，一時也沒有合適的人選，最快也要到農曆年後！」

  秦正剛正色道，「人能等，工作不能等。我也跟縣領導請示過，原來由賈波分管的經濟工作，現在交給林驍負責。

  「不過經濟工作壓力大、任務重，考慮到林驍手裡還分管著好幾攤，所以需要咱們班子齊心協力，共同分擔。

  「我琢磨了一下，綜合執法和綜治信訪，這兩塊由明路暫時接管，宣傳工作本來也是黨口的一塊內容，就由塗輝接手，大家有什麼意見？」

  一番話說出來，三位副鎮長都不說話了。

  林驍自知學府雅居的事，自己是越權接觸，又出了風頭。

  這在體制內是大忌。

  按說，秦正剛這個鎮長敬業務實、踏實肯干，所以鎮領導班子還是很團結的。

  不過再團結的集體，內部肯定也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所以現下。

  林驍自知不宜再冒頭，乾脆一言不發。

  塗輝這時笑道：「聽秦鎮的安排，一切以咱們全鎮的中心工作為重！」

  說著乾笑兩聲，話鋒又一轉，「不過，現在年底了，我這邊忙著梳理咱們潮白鎮的全年工作總結，回頭秦鎮您是要到縣裡做匯報的。

  「有道是三分做七分寫！咱們鎮今年幹了這麼多工作，要是紙面上寫不出來，那就真是白費了同志們的辛苦，所以我這一時半會兒還真騰不出多餘的精力……」

  塗輝說著，狀若無意地瞥了林驍一眼，又笑道：「宣傳工作之前放在賈波那兒，主要是考慮經濟宣傳是重中之重，由同一個領導分管，也更好推進和開展。現在一分兩家，也不是不行……以後我多跟林驍這邊對接，別影響了宣傳效果！」

  一番話說得和和氣氣。

  但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我忙不過來！

  秦正剛想了想，道：「塗輝說得也有道理，林驍接管宣傳這一個多月，咱們鎮公眾號的稿件質量有了明顯提高，我看閱讀量也上來了。現在經濟工作也到了你這，也方便下一步好好宣傳一下鎮上的經濟亮點……林驍，要不你還先代管著，等新的副鎮長到位，我們再做安排？」

  林驍從塗輝說那些話時，就猜到了這個結果。

  「好，秦鎮！」他笑道。

  「明路，你的意見呢？」秦正剛問。

  「額……」

  賈明路眼珠子滴溜轉，想了想道，「我這塊工作任務也飽和了，年底壓力也挺大……」

  秦正剛臉色頓時冷了下來：「現在是冬天，農閒時節，你分管的各口都和農業相關，現在應該是壓力最小的時候，飽和個屁啊？」

  秦正剛沒忍住爆了粗口。

  賈明路被噎了個沒臉，不敢再多說，忙道：「服從組織安排，我沒意見！」

  秦正剛的臉色這才好看許多。

  又研究了其他工作，宣布散會。

  ……

  調整完分工後，林驍立馬投入了新的工作中。

  經濟是全鎮的重點工作，沒有之一。

  這也就是為什麼其他副鎮長都分管一堆部門，而賈波之前卻只分管經濟和宣傳。

  後來宣傳還給林驍了。

  近幾年，經濟下行壓力大。

  幾乎所有省份、市縣、街鎮，都在為了招商引資而奔忙。

  甚至於年度考核的指標，有70%以上都和經濟數據直接掛鉤，而年度考核結果，又直接決定了幹部們年終績效的水平。

  足可見經濟工作的重要性。

  林驍剛剛接手，壓力當然是有的，但好在農曆年前這一個月，將是他分管經濟的緩衝期。

  上一年度在賈波的分管下，已經結束。

  各項經濟數據在陸續統計出台，不管好壞，都和林驍沒關係。

  這一年度雖說剛剛開始，但年度計劃早在12月中旬就交到縣裡了，而真正和企業接洽，要到年後才慢慢展開——今年過年早，老闆們在這個時間段要不忙著交訂單，要不忙著交罰單，一般沒心思談新業務！

  林驍現在，算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當然他也閒不下來。

  看材料、寫總結、做宣傳，一邊持續接洽帝錦集團，爭取年前把一億資金落實到位，一邊以這個項目為重點，在全年經濟總結里大書特書，讓潮白鎮在縣裡露個好臉。

  雖說大多時候都坐在辦公室里，但也照樣忙得昏天黑地。

  另一邊，剛剛接管信訪的賈明路卻坐不住了。

  林驍成功盤活爛尾樓的事情，已經在全鎮傳揚開了。

  導致所有村民都知曉了，鎮裡來了個年輕的副鎮長，敢做敢當、說話算話，答應了拆遷戶和項目工人，要在農曆年前解決他們的拆遷補償款和工資，然後上千萬資金說話間就要到帳了。

  這麼勁爆的消息，即便想捂都捂不住。

  再加上鄧光華等人也壓根不想捂，高興地滿世界溜達，到一處地方就繪聲繪色地講一遍。

  短短几天時間，就讓林驍成了潮白鎮的頂流。

  這段時間，他明顯感覺親戚們給自己打電話的頻率都高了。

  尤其是外婆家的舅舅舅媽，平常沒事很少跟他這個小輩聯繫，最近卻時不時打電話叫他去吃飯。

  林驍隱隱覺得不對，卻也沒當一回事。

  可其他人卻坐不住了。

  偌大一個鎮，好說也有近5萬人口，免不了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在林驍全鎮揚名之前，村民們解決問題的途徑有千百種，但上鎮裡尋求幫助，卻是實在走投無路才會出的下策。

  可如今有了學府雅居項目的優良示範，鎮大院在村民們心裡的公信力，瞬間飆升到了頂格。

  這當然是好事。

  卻也使信訪壓力倍增。

  連續幾天，鎮大院的信訪接待室都是爆滿狀態。

  賈明路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沒有時間去處理別的工作，從早到晚都在接待村民，耐心傾聽各種訴求，肉眼可見憔悴了許多。

  周五這天，林驍加班到七點準備回家。

  剛走到院裡，正好碰到賈明路送走最後一波群眾，眼裡無神、嘴巴爆皮、唉聲嘆氣。

  「明哥，又忙這麼晚啊！」林驍熱情打招呼。

  「……」

  賈明路一個字都沒說，轉身上樓了。

  林驍相信，他絕對不是故意不搭理自己，而是真的沒力氣再多說一個字。

  對於賈明路的處境，他也愛莫能助。

  畢竟分工調整是過了班子會的，會後形成紀要就報縣裡了。

  這塊工作實實在在就是賈明路分管。

  一開始，林驍還以為秦鎮如此調整，是隨便從他的擔子裡選了幾樣出去。

  可後來一琢磨，發現不對。

  秦正剛專門把綜治信訪拿出去，分明是有意為之。

  從林驍的角度，他是敢於擔當，為民辦實事。

  可從鎮長角度，分管信訪的副鎮長這麼熱心腸，碰見群眾來訪直接拍胸脯答應……

  一次兩次就算了！

  要是次次這麼整，那鎮裡這幾十號人不用干別的了，天天接待群眾得了！

  秦正剛雖然沒在這件事上挑過他的錯，但林驍也知道，一個單位不是這麼運轉的。

  秦鎮的擔心，確實在理。

  現下把這塊工作給賈明路，給他減輕負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避免村民有樣學樣，天天上鎮裡舉白旗。

  照目前的情況看。

  秦正剛的確深謀遠慮，想在前頭了！

  ……

  另一邊，海城。

  年底了，大公司紛紛開始舉辦年會。

  飛虹娛樂今年業績不錯，作為娛樂公司自不能免俗，動靜搞得很大。

  公司特意在五星級酒店租了個大會場，全公司上上下下都到了——當然，一些大牌藝人時間金貴，自可以不到席。

  但韓希熙作為新人就不能不到場了。

  雖然是娛樂公司，但辦起年會來也就那麼些章程。

  韓希熙本來是帶著應付的心態來的。

  卻沒想到領導逐一發言，自己被提及的頻率相當之高，搞得她坐在角落裡也被頻頻注目。

  從小的家教才讓她維持住臉上的優雅從容。

  大會結束後，是工作餐。

  韓希熙自己拿了點吃的，和經紀人周慧一起躲在角落裡。

  即便這樣，也免不了被分管音樂的副總鄭在民盯上，端著餐盤笑得一臉猥瑣地走過來。

  韓希熙不由得反胃。

  周慧之前說過，公司這些男領導沒幾個乾淨的，娛樂圈就是一片腌臢地。

  但周慧同時也說過，她是安全的。

  最起碼在公司裡面，沒有男領導敢打她的主意。

  因為她的背景很硬！

  雖然南州是個中部欠發達省份，離繁華的海城隔著好幾百公里。

  看起來山高皇帝遠。

  但能在頭部娛樂公司混到領導層，沒有一個會不知道，這個社會的階層是怎麼劃分的。

  士農工商這一套，現在看當然有排序上的問題。

  但「士」排在第一，幾乎沒人反對。

  公司領導吃飽了撐的，才會為了自己的一點私慾，去挑戰這一權威——韓希熙雖然美，但娛樂圈多的是美女，犯不上！

  剛開始韓希熙還不太敢相信，父親的影響力能威懾到大老遠的海城。

  但這幾個月下來，她慢慢信了。

  別說有不長眼的來騷擾她，就連偶爾在公司碰見男領導，都是大老遠繞著她走。

  跟碰見瘟神了似的！

  韓希熙倒是慢慢放鬆下來，頭一次對爸爸的身份威力，有了實感。

  現下，鄭在民主動靠過來，她也只是反感，並沒有多少害怕。

  「希熙，最近發展勢頭很猛啊，我就知道你行，一直都很看好你！」鄭在民隔了一個位置坐下，笑得竟有些討好。

  韓希熙和周慧對了個眼神，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周慧笑道：「鄭總，你也看見了我們希希最近的熱度了，誰才是真正的搖錢樹，公司應該能看出來了吧？」

  「當然，當然！」

  「所以有些事，您真該管管了！上次方慧茹從我們手上把《冤家》搶走，上上次閆娜把我們的首專搶走了，我看公司可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話說得不陰不陽，臊了鄭在民一個沒臉。

  不過能坐在這個位置，臉上的麵皮基本上都是鐵打的了。

  周慧的兩句擠兌不過是毛毛雨。

  「有句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

  鄭在民呲著一口黃牙，笑道，「希熙就是有福之人，什麼都不用做，就有馬堯這種大佬主動送歌給她，所以別的歌被搶就搶了吧！

  「再說了，那幾首歌質量也不怎麼樣，現在《暖暖》都到新歌榜第一了，方慧茹的《冤家》卻連前二十都沒進去……你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周慧一聽這話不樂意了：「馬堯老師寫歌，是看中了我們希希的音樂表現力，那也是我們靠實力贏來的資源——他怎麼不給別人寫呢？這和公司的資源被搶是兩碼事，鄭總，你要還指著希熙給公司掙錢，以後可不能再這麼和稀泥了啊？」

  這話就算是給彼此台階下了。

  鄭在民很是上道，忙笑道：「那是當然，公司跟錢可沒仇！你前兩天不是找我，讓我跟公司申請，把希熙的合約從B級調整到A級嗎？我琢磨了一下，很有必要，已經跟董事會提交議案了，應該很快就能批下來！」

  周慧神色一亮，和韓希熙交換了眼神。

  韓希熙卻覺得，公司沒這麼好心，鄭在民應該還有後話。

  果不其然，他停頓了片刻後道：「希熙，公司把你的合約升級，誠意算是很足了，你是不是也得對公司表示表示——把這個馬堯的聯繫方式交出來啊？」

  韓希熙愣了愣神。

  「馬堯的聯繫方式？」

  「你別說你沒有啊，你要不認識他，他會滿音樂圈這麼多大牌歌手，偏偏認準你一個新人？」

  鄭在民語氣篤定，反問，「你就說，你的唱功有沒有強到整個音樂圈獨一份的程度，《人間》《暖暖》這兩首歌，再也沒人唱得過你？」

  韓希熙沒話了。

  這種豪言，她當然是不敢說的，也沒必要去自證。

  「鄭總，我真不認識馬堯！」她維持微笑道。

  「……希熙，你這就沒意思了！」

  鄭在民還在努力規勸，「把馬堯儘早歸入公司麾下，這事對你也有好處。你知不知道，這兩首歌我們通過天晟的曹元智買來版權，花的是天價——不是說這價格不值，而是這錢要都給詞曲作者也就算了，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曹元智肯定是要從中抽一道的！」

  鄭在民正色道：「既然馬堯認準了你，那就把他簽入公司旗下，依舊專門給你寫歌。這樣你們溝通也順暢，還省得中間商賺差價，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嗎？」

  一番話，叫周慧深思起來，顯然是說動了。

  韓希熙卻笑道：「鄭總，如果我認識馬堯，我不介意把您的邀請傳達到位。但我說過了，我真的不認識，所以您還是從那位曹製作人入手吧，我也很希望您能成功，這樣我也好當面向馬老師表達我的感謝！」

  說著，淺淺一笑，滿臉真誠。

  鄭在民結結實實碰了個軟釘子，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

  本以為自己一個老狐狸，拿捏個小姑娘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卻沒想到這姑娘看著軟，其實硬得不行，實實在在給他噎了個沒臉，有些憤憤地走了。

  ……

  吃完午飯，韓希熙去停車場坐車準備離開。

  好巧不巧，又碰到了死對頭閆娜。

  相比於韓希熙的人氣和熱度直線飆升，閆娜最近的發展勢頭很不好。

  跨年演唱會雖然受到了京州台的邀約，卻是和好幾個新人歌手的打包合唱，總共在台上待了沒三分鐘。

  演完連個熱搜詞條都沒混上。

  這境遇，和韓希熙在番茄台黃金段連唱三首歌，熱搜上了七八條，簡直天差地別。

  閆娜一直將韓希熙視為競爭對手，現下更是氣得直冒火星子。

  韓希熙老遠看著她，本不想理。

  但出於禮貌還是點了點頭。

  結果閆娜將這一笑視作挑釁，直接踩著高跟鞋噠噠噠衝過來。

  周慧可知道這是位潑婦，趕緊擋在希希前面。

  閆娜倒也沒想動手，滿臉尖酸冷笑：「韓希熙，你厲害啊！長著一張清純小白花的臉，背地裡卻玩得比誰都花，人前立著人妻人設，毫無底線地圈粉，人後又傍著馬堯這種隱藏大佬，也不嫌老男人肉柴，真豁得出去！我牆都不扶就服你！」

  「嘿！閆娜，你胡說八道什麼呢！真以為自己叔叔是副董，這公司就跟你姓了是嗎，你這樣我們可以告你誹謗，你知道嗎？」周慧氣得不輕！

  然而閆娜卻根本不把這番警告放心上。

  冷笑一聲，根本不給韓希熙反應的機會，踩著高跟鞋又噠噠噠走了。

  周慧兀自氣得頭頂冒煙。

  轉頭一看韓希熙，發現一向情緒穩定的她，也呼吸不穩。

  周慧連忙安撫：「這個瘋子，別跟她一般見識……」

  韓希熙卻笑得溫婉：「慧姐，我沒事！」

  ……

  忙完一天工作，回到公寓。

  韓希熙躺在床上，腦袋裡還是一直轉悠著鄭在民和閆娜的那番話，覺得很委屈。

  今天她才知道，原來在公司內部所有人眼裡，她的爆火都完全源自馬堯。

  和她本人的努力、實力毫無關係。

  甚至，不少人猜測她和馬堯有著不正當關係——閆娜直接這麼說出來了，鄭在民雖然沒說，但後知後覺想來也是這個意思！

  這讓韓希熙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關鍵她還沒法反駁，因為她沒有辦法證明，她真的和馬堯沒有任何關係！

  所以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當著周慧的面，她還能強裝鎮定說沒事，可一回家，整個人忍不住委屈，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她強行把眼淚咽了回去。

  翻出手機，將微信列表扒拉一通，找來找去也只有一個林驍可以談心。

  然而剛想發微信過去。

  希希卻發現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1月1號下午，林驍去機場接她，發了張停車位的照片。

  之後，兩人一起待了整個元旦假期，自然用不上微信。

  再往後直到現在，半個月過去了。

  兩人一次都沒聯繫過。

  韓希熙有些詫異，細想想又發現，平常好像一直是自己主動聯繫的林驍。

  除了私下串供，他幾乎沒有主動聯繫過自己。

  這個發現，讓她莫名氣憤起來！

  「哼，我以後也不給他打電話！」

  「還有語音！！」

  「還有視頻！！！」

  她憤憤不平地想，還發了誓，可委屈的眼淚還是奪眶而出。

  一個人撲在被子上無聲哭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