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沈落雁的憂鬱
沈落雁雖然不明白趙明淵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確定自己必定能勝過李密，更快地拿下洛口倉嗎？
不過，不管趙明淵有什麼辦法，沈落雁都不贊同李密去賭。
畢竟，賭，就有輸的可能。
如今李密最好的選擇就是，不要按照對方設定的道路走，按部就班地按照自己的謀划進行。
可是，看著李密眼中的怒色，沈落雁卻明白，她已經阻攔不住李密。
畢竟，此番趙明淵當眾挑釁，如果李密退縮了，只怕誰都會以為李密怕了趙明淵。這對李密的威嚴卻是有不小的損傷。
可是，沈落雁更知道，李密之所以有這麼大的名聲，卻是與其戰無不勝有很大關係的。
如果一旦李密的不敗光環被破，只怕到時候人心易變，再難聚攏人望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李密不該這樣衝動的。
可是，李密自從加入瓦崗寨以來，連戰連捷，覆滅張須陀一戰更是立下了大功。如今更是獨立領軍，成立了蒲山公營，正是名頭正盛之時。
因此，李密雖然明知道趙明淵是存心挑釁，他卻也咽不下這口氣，不甘當眾示弱。
更何況，李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會輸。
在李密眼中，雖然趙明淵的確有幾分本事。可是他毫無出身，只是一個小門小派的野道人罷了。靠著討得翟讓的歡心，因緣聚合，這才有了今天。哪裡比得上他四世三公的出身。
事實上，李密心中不僅看不起趙明淵，甚至整個瓦崗寨，包括翟讓在內，他都看不起。
在李密眼中，他們都只是一些寒門破了戶罷了。
翟讓又何德何能，能夠位居自己之上。而趙明淵這個年輕人，如果按照沈落雁的計策，竟也要位居自己之上，這卻讓李密心中非常不爽。
此策雖好，李密卻不願意施行。
李密向來以自己的出身高貴而自傲。
此前，他雖然屈身為楊玄感的門客。
可是，楊玄感是什麼人？
那可是弘農楊氏的嫡脈啊！
多麼的高貴啊！
要知道，在不少人眼中，楊堅、楊廣他們這一支，也只是弘農楊氏的支脈罷了。
因此，李密向來不為跟隨楊氏為恥辱。
只是楊素死後，楊玄感狂妄自大、剛愎自用。造反之時，李密明明出了上中下三策，楊玄感卻以下策為上，最終兵敗身亡。
李密認為這不是自己的實力問題，而是當初楊玄感不肯聽從自己計策的原因。論及軍事實力，趙明淵絕對不可能勝得過他的。
可惜，李密卻沒有想過，當初楊玄感不聽他的計策，而是以下策為上策。
如今，他又何嘗不是不聽從沈落雁的計策而自以為是呢？
他與當初的楊玄感又有什麼區別？
或許，李密要比楊玄感更聰明，卻也更加自負。
最終，李密自然是答應了下來與趙明淵一起攻打洛口倉。
甚至他還與趙明淵表現了一番兄弟情誼，說著誰都不相信的話，表示大家要齊心協力，共同對抗隋軍，攻下洛口倉。
大家臉上都表現得極為贊同，仿佛李密和趙明淵是一對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一樣。
議事結束，眾人各自散去。翟讓卻悄悄地示意，讓趙明淵留了下來。
當只剩下翟讓和趙明淵兩人之時，翟讓卻滿臉擔心地問道：「趙兄弟，此次攻打洛口倉，你可有勝算？」
當然，趙明淵明白，他問的並不是能不能攻陷洛口倉，而是能不能趕在李密之前攻下洛口倉。
趙明淵便答道：「大龍頭請放心。
洛口倉雖然重要，但之前一直有張須陀把守滎陽這個洛口倉的門戶，因此那裡向來守軍並不多。
如今，隋軍新敗，軍心大振，士氣低迷，我軍乘勢拿下洛口倉絕不困難。
唯一的難點便是怎麼在蒲山公之前攻陷洛口城。
此事我已早有定計，大龍頭儘管放心。」
可翟讓卻一點兒都不放心，接著說道：「自從我們瓦崗寨大破張須陀，拿下了滎陽城。
楊廣那個大昏君必然能夠猜出我們的下一個目標便是洛口倉。
只怕就如賢弟所說，會派軍隊支援洛口倉的。甚至說不定還會在洛口倉的必經之路上伏擊你們。
這一路可不容易啊。
更何況李密素有智謀，其手下也有不少精兵強將。
如果讓李密先行攻下了洛口倉，其勢必然更加氣焰囂張，對我瓦崗寨是禍非福啊！」
趙明淵聽到翟讓的滿心憂慮，便給他吃了一個定心丸。說道：「大龍頭儘管放心。
正是因為李密的名聲太盛，遠不是我可以相比的。
因此，不管是洛口倉的守軍，還是隋軍的援軍，必然都會更重視李密的，也會優先對付他。
而我正可趁機攻取洛口倉，一舉掌握優勢。」
翟讓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這才放下心來。
趙明淵離開之時，天色已經不早了。翟讓甚至出言留飯，趙明淵卻說要準備出征事宜，兵貴神速，不能讓李密取得先手。翟讓這才沒有留人。
趙明淵獨自走在回府的道路上。這條道路離翟讓的府邸不遠，自然戒備甚嚴，沒有閒雜人等亂入。
只是，趙明淵卻意外的發現，前面有一個風姿綽約的身影。
這樣的神情氣質，在瓦崗寨是獨一份的。自然便是「俏軍師」沈落雁無疑。
可是，她這個時候怎麼會在這兒，而且看上去有些不對。趙明淵見沈落雁步履蹣跚、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疑惑。
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趙明淵卻自覺這是一個好機會，連忙來到了沈落燕的近前。
原來，他們剛離開議事廳，沈落雁便向李密說道，不應該答應同趙明淵一起進攻洛口倉。這樣非常冒險，根本就沒必要。
但李密卻回道：「難道落雁以為我不如趙明淵嗎？」
那冰冷的眼神刺痛了沈落燕，讓她呆愣在原地。
卻不料李密說完之後，竟一揮袖子，便快步離開了。
沈落雁呆呆地看著李密的背影越來越遠，腦海中思緒萬千。
沈落雁出身富戶，深諳兵法、謀略之道，也是武道高手，家傳的「奪命簪」乃是必殺絕技。
她輔佐李密成為了天下間聲威最盛的兵法大家，締造了不敗的神話。
她一直把李密當作天命真主，是會一統天下、終結亂世、撥亂反正的雄主。
而李密一直以來的表現，也讓她堅定了信念。
畢竟李密素有威望，待人寬和，智深如海，虛懷納諫。因此，沈落雁對李密極為忠誠，一心為他謀劃。
即便李密明知道她不喜歡徐世績，卻還不斷地撮合他們兩個，甚至還用她來拉攏趙明淵。
只是沈落雁卻沒有因此而生氣。畢竟在她的心中，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了更大的理想，一些事情是可以犧牲的。
沈落雁作為一個女人，卻以智謀過人、擅使手段，必要時絕對毫不留情而著稱，因而得「蛇蠍美人」之名。
她之所以幫助李密，固然是看好他，也是因為只有李密不計較她女子的身份，願意採納她的計謀，能夠讓她一展所長。
這才是沈落雁對李密極為忠心的原因，因為她別無選擇。當今這個世道，肯重用女子的人，她還沒有遇到第二個。
可今天，李密的表現卻讓她失望了。
這還是昔日那個虛懷納諫，對她言聽計從的那個李密嗎？
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太傲慢了！
弱小和無知從來都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
雖然看起來這只是一個小問題，一時情緒激動可以理解。
但智者明見千里，一點兒小的端倪，沈落雁卻仿佛已經看到了李密敗亡的命運。
難道自己想以女子之身一展才華的夢想最終也無法實現？
沈落雁這樣想著，視線逐漸模糊了起來。
忽然她感覺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方手帕，耳邊有人溫聲說道：「擦一擦吧！」
沈落雁此時正是心中最脆弱之時，接過手帕，擦乾眼淚。
定下心來，沈落雁這才發現自己身旁站著的，竟然是趙明淵。
趙明淵看到沈落雁在此傷心落淚，心中已經有所猜測。
畢竟能讓沈落雁有這樣情緒波動的人，大概也只有她的主公李密了，即便她之後的夫君徐世績現在也未必能夠做到。
趙明淵頓時心中一動，這才遞上了手帕。
雖然他也知道這牆角不是那麼好挖，沈落雁這樣事業心極強的女人，不是那麼容易動搖的。
可是，機會實在是難得，沈落雁像如今這樣軟弱的時候可不多。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試一試又有何妨。
即便不能成功，能夠結個善緣也是好的。
看到沈落雁已經擦乾了眼淚，情緒穩定了一些。
趙明淵溫柔地說道：「落雁可是有什麼傷心事？或許可以向我傾訴一下，即便我幫不了忙，說出來心裡也會舒服一些的。」
沈落雁此時已經回過神來，自然已經明白了趙明淵的心思，對於趙明淵輕輕一笑。
雖然她已經擦乾了眼淚，但這個笑容依然猶如梨花帶雨一般動人心魄。
但她的話卻讓趙明淵一呆：「趙公子的這一方手帕好香啊！不知道這是貞貞姑娘送的，還是素素姑娘的，抑或是楚楚姑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