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偉大情懷
只要真正想喝醉的人，總有辦法很快把自己灌醉的。李尋歡很快便醉得不省人事了。
等他再度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李尋歡發現四周很是熟悉，正是那孫家老店後院的一個房間。他曾多少次在這裡喝醉，第二天都是在這個屋子裡醒來的，對這裡也像他的家一樣熟悉。
李尋歡出了房間，見到孫小紅正在院中賞花。
聽到動靜，她立即轉過身來，看到是李尋歡，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孫小紅道：「你起來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李尋歡道：「謝謝，不過不必了。今天比較忙，我還有事情要做。」
孫小紅失落地道：「好吧。」
不過立即又恢復元氣，瞪大眼睛道：「不管你要做什麼事，今天出城之前，一定要來這裡一趟。這可是關乎你勝敗生死的大事，一定要來啊！」
聽這姑娘說得言之鑿鑿，李尋歡笑著答應了。
少女的心思並不難猜，只是……
他還有沒有明天都不知道了，就暫且滿足她這個願望吧。
李尋歡向著興雲莊走去，一些他不願意面對的東西，終究還是要鼓起勇氣面對。
無論如何，他都該去見上一面，因為這或許便是最後一面了。
李尋歡如今進興雲莊就和回家一樣，自然沒人阻攔，也不需要人引路。他一路來到正堂，才發現，林詩音獨自一人正在堂中，似乎正在等著他。
「大嫂。」李尋歡依然是用著這個稱呼，未曾改變。
林詩音問道：「我聽說昨天有江湖中人來過。」
李尋歡道：「不錯，不過伱放心，這些事我會處理，不會讓他們再來打擾興雲莊的。」
林詩音聽他這麼說，似乎生氣了，道：「你怎麼處理？是去和他們拼命嗎？」
李尋歡不答。這正是武林中人最常用的糾紛解決辦法。
林詩音帶著哭腔道：「你為什麼做決定之前，都不能為我…我們想一想。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我和小雲，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辦呢？」
李尋歡滿臉痛苦之色。
不錯，他也放心不下。只是，此戰他也確實沒有把握。
卻見林詩音接著道：「我聽說這武盟只是想要這興雲莊的一本武功秘籍，或是讓你加入他們。
我知道你不想加入武盟，給他們做事。
我也不贊成，真的。
畢竟，一旦加入武盟，那以後打打殺殺的事自然更多了。
既然如此……」
說到這裡，林詩音從旁邊拿過一個盒子，打開，從裡邊取出了一本線裝書。說道：「這就是他們找的那份神功秘籍，你把這給他們好了。」
李尋歡看著那封皮上「憐花寶鑑」四個大字，才終於確認了這個事實。
見他依然沉默，林詩音便接著說道：「你是不是奇怪這秘籍是怎麼回事，興雲莊中怎麼還有你不知道的神功秘籍？其實……」
「你別說了，我已經都知道了。」李尋歡卻忽然出聲打斷了林詩音接下來的話。
「你知道了。你怎麼知道的？你怎麼可能知道！」林詩音驚奇地道。
「是的，我知道了。」李尋歡點了點頭。
林詩音嘆息一聲，連聲音都小了幾分，道：「原來你是知道的啊，也好。無論如何，這個現在還給你，你給他們那些武盟的人吧。不要打了，答應我好不好？」
林詩音輕聲溫語中帶著求懇，李尋歡這十幾年來從來沒有聽過她對自己這樣溫柔地說話。
李尋歡很想答應她，只是說出口頭的話，卻讓林詩音失望了。他只勉強吐出兩個字：「不行。」
「為什麼？」林詩音失望至極地問道。
李尋歡沒有解釋，反而道：「如果我明天沒有回來，你再把這本秘籍給他們好了。」
這是他留給她最後的安全保證。有了這憐花寶鑑，想必即便自己回不來，趙明淵也不會為難她的吧。
林詩音道：「你還是在生我的氣，對不對？是在氣我為什麼瞞著你，是不是？」
李尋歡轉過臉去。
林詩音接著道：「可是你再怎麼生我的氣，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來置氣啊。」
誰知李尋歡不僅不答，反而轉身要離開，卻被林詩音一把拽住了衣袖。
李尋歡回首看去，卻見林詩音流著淚祈求道：「你不要走好不好？
這本書咱們不要了，他們想要就給他們吧。
我們找個偏僻的地方隱姓埋名，一起把小雲撫養長大好不好？
以後我都聽你的。
這次聽我的，好不好？表哥！」
表哥！
這曾經是李尋歡無比熟悉的兩個字，如今再次聽到，讓李尋歡入墜夢中。
十數年沒聽過的稱呼，今天竟然再度聽到，李尋歡趕緊轉過頭去，生怕回頭再看一眼，就會忍不住答應下來。
只是他卻內力一振，抽身而去，沒有再說哪怕一句話。
因為，他生怕說出的話，會和自己心中所想的不一樣。
只是在心中暗道：表妹，你放心。如果我明天能夠回來，以後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正堂之中，只剩下林詩音望著那遠去的背影，軟倒在地，伏地大哭。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最懂李尋歡的人，原來自己從來都並不懂他啊。
林詩音曾以為自己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
可惜，李尋歡當初會為了情義把她讓給別人，今天竟再次為了別的東西拋棄了自己。
林詩音知道他不是恨自己，更不是在懲罰自己。
因為，李尋歡是在懲罰他自己，犧牲的是他自己。
他就是這樣一個可以用偉大來形容的人。
只是成為他的愛人，卻未必會幸福。
因為，他的愛不僅給了他的紅顏，也給了更偉大的事情。
林詩音不知獨自一人在這堂中哭了多久，忽然，又有一個人走了進來。
這正是林仙兒。
看到逶迤在地的林詩音，林仙兒忙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做下，看著她臉上的淚痕，林仙兒輕輕問道：「李尋歡呢，他走了？」
林詩音木然，任由林仙兒施為，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林仙兒忽然看到桌子上的木盒，盒中那線裝書封皮上「憐花寶鑑」四字清晰可見。
原來真有秘籍。林仙兒明白，這應該就是趙明淵所想要的神功秘籍了。
見此，林仙兒忽然道：「或許還有辦法救他的性命。」
聽了此話，林詩音才仿佛忽然活了過來，看向林仙兒。
只聽林仙兒接著道：「他們約定的時間是傍晚時分，如今還早。我們只要提前趕到他們約定的地點，把這武功秘籍交給那趙明淵。想必得此重寶，他也就不會再找李尋歡的麻煩了。」
「對呀。」林詩音大喜，只要把這秘籍獻給趙明淵，就可以取消約戰。
約戰，約戰，只要一方不想動手，難道李尋歡還會自己找去不成？
或許兩人的約戰還有其他原因，但即便有一絲的希望，林詩音也會不惜一切地努力。
主意一定，林詩音便立即付諸行動。
林詩音抱著木盒，讓管家備車，這邊準備出門。
林仙兒表示希望隨行，或許她也能幫上什麼忙。
事實上，她已經出了個好主意，幫上大忙了，林詩音自然不會拒絕她的好意。
等出門的時候，連龍小雲也過來了，說要和大家在一起，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此話一出，林詩音便抱著兒子大哭，她實在不知該對龍小雲說什麼。
林仙兒在一旁勸導道：「既然如此，那就帶著小雲一起去吧。如果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反而可能更危險。萬一再有什麼人為了神功秘籍闖進來興雲莊，那就不好了。」
林詩音也覺得有理，便同意了下來。
三人便乘著馬車，出城而去。
興雲莊後的孫家酒樓，李尋歡又來到此地。
李尋歡如今雖然有滿腔愁緒，他卻連醉也不敢醉。因為他知道，馬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赴約。
李尋歡剛一來到這裡，便被孫小紅拉到了後院。
孫小紅語氣中帶著埋怨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已經等了你很久了。」
李尋歡看了看日頭，道：「這不是剛中午，時間還早嗎？」
孫小紅道：「算了，說了你也不懂。你先進來吧。」
李尋歡跟著他來到後面的小屋，發現屋中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幾個小菜，火爐上還溫著一壺好酒。
李尋歡問道：「你這是請我吃酒嗎？」
孫小紅道：「我知道你今天沒有心情吃喝。但是，你要去做的事情，沒有力氣是辦不成的。這是我親手下廚做的幾個小菜，你來嘗嘗味道如何。等吃飽喝足之後，再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李尋歡一笑，這確實是意想不到的事，但卻也是令人難以拒絕的禮物。
李尋歡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愧領了。」
李尋歡夾了口菜，嘗了嘗，道：「嗯，不錯，很美味，這是我這十幾年來吃過最好吃的飯菜了。」
這並不是他的敷衍，而是他已感受到其中的用心。
聽到李尋歡的誇讚，孫小紅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她連忙把溫好的酒給李尋歡滿上，道：「你再嘗嘗這酒怎麼樣？」
李尋歡品了一口，道：「窖藏十八年的女兒紅，真不錯。」
「你滿意就好。」
卻聽對面孫小紅低著頭接著說道：「我今年十八歲了。」
聲音為不可查，但卻絕對瞞不過李尋歡的耳朵。
所謂女兒紅，便是在女兒出生時便釀一壇酒埋在地下，等女兒嫁人之時再啟出，作為陪嫁的賀禮，為喜宴之酒。
孫小紅的話，難道是說，這便是她出生時埋下的那壇女兒紅。
這樣的深情厚誼，李尋歡也不禁感覺心中沉甸甸的，手中這杯酒卻怎麼也喝不下去了。
李尋歡啊，李尋歡，你真是害人不淺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