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八寶前街

  第905章 八寶前街

  不對勁,出於職業習慣的原因,以往孫靖昌在來的時候也曾經注意到對面樓上的窗戶。

  南京秋老虎很厲害,這窗戶一般是開著的,而現在竟然是虛掩著的。

  再加上那一閃而逝的人影。

  作為久經訓練的日本特工,孫靖昌的嗅覺是極為靈敏的,讓他迅速意識到修車鋪已經被監視了。

  這也能夠理解為何陳魯文並未向夥計告知去向就不辭而別。

  想到這裡,他迅速在腦海里思索脫身之計。

  步伐不能顯出任何的異常,如果稍稍表現出異常,就會被監視的人看出破綻,對方就會立即實施抓捕。

  而大街上當前的環境,對他的逃脫十分不利。

  此時行人相對比較稀少,任何一個行走在大街上的人都很扎眼。

  往東走,走到下一個巷口至少還有七八十米,按照正常步速的話,將近一分鐘。

  這一分鐘之內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而且,巷子裡的情況並不確定,也許有人在守株待兔。

  調頭往西,更加不現實,立即會引起對方的注意。

  他的身上沒有任何能夠證明身份的物品,只有一把手槍和三個彈夾。

  手槍在平時也是不會隨身攜帶的,但現在形勢危急,帶著好防身。

  除了對面的樓上,總感覺背後還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他刻意沒有回望,心中卻已如走馬燈般轉過千百個念頭。

  陽光從雲層縫隙中灑落,將他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也似乎在暗示著某種不安的變數。

  街上行人寥寥,每一個擦肩而過的身影都讓他心頭一緊。

  他很快注意到,前面一名穿著灰色襯衫的年輕人,悠閒地踱著步,眼神卻不經意地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孫靖昌心中警鈴大作,那眼神,分明不是尋常路人的好奇,而是經過訓練的探子才有的敏銳與深沉。

  他略微加快了腳步,但腳下的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鼓點上,心跳與步伐同步加速。

  路過一家茶館,從裡面飄出的茶香混合著市井的喧囂,本該是尋常的一幕,卻讓他的神經更加緊繃。

  茶館的窗邊,一抹不易察覺的反光閃過,像是有人正透過玻璃觀察著他。

  再也沒有任何的僥倖了,他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從容不迫。

  七八十米的距離,在此刻走起來卻足足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時間的刀刃上,每一聲腳步的迴響都在耳邊轟鳴,提醒著他無形的威脅如影隨形。

  終於,他走到了巷口,那是一道狹窄的出口,仿佛是通往自由的唯一通道。

  餘光一瞥,並未發現有人在裡面埋伏。

  但是,他並未做任何停留,沒有絲毫的猶豫或喘息。

  何一秒鐘的遲疑都可能是致命的。

  孫靖昌眼神堅定,腳步未曾放緩,繼續前行。

  終於到了第二個巷口,然後陡然一個轉身,鑽進了巷子中。

  再然後,以一種近乎奔跑的速度穿梭在街巷之間。

  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儘快脫離這片被監視的區域,找到安全的藏身之處。

  接下來,他開始有意識地變換行走路線,時而穿過擁擠的市集,時而拐入狹窄的小巷,試圖打亂可能存在的跟蹤節奏。

  巷子口的熱風似乎比平時更加熱情,吹動著他的衣角,也似乎在耳邊低語,提醒著他前方的路還很長,挑戰才剛剛開始。

  一直走出去半個多小時,無論孫靖昌他如何輾轉騰挪,那種被監視的感覺始終如影隨形。

  就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正悄無聲息地向他收緊,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這是他在南京活動這麼久,第一次有過這種感覺。

  作為一名經過特高課訓練的特工,無疑是很自信的,且在中國特工面前有足夠的心理優勢。

  但是,在這一刻,這一切都蕩然無存。

  必須想辦法擺脫,不然就沒有機會了。

  他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叫了一輛黃包車直奔太平南路。

  不多時,便到了地方。

  太平南路地處NJ市中心,北通總統府,南連夫子廟,是南京最繁盛的街道之一。

  孫靖昌在南京城的街頭巷尾穿梭,心中雖如鼓點般急促,但腳步卻保持著從容不迫。

  他深知,敵人一直如影隨形,卻始終未出手抓捕,這背後的意圖令人揣摩不透。

  然而,這份暫時的安全讓他感到自己還有機會,還有機會去完成那項艱巨的任務。

  中國有句古話叫作「大隱隱於市」,孫靖昌此刻便有了這樣的覺悟。

  他決定利用南京城的繁華與複雜,作為自己最好的掩護,讓自己化身為市井中的一粒塵埃。

  於是,他開始更加頻繁地出入於市集的攤位之間,與商販們閒聊。

  偶爾駐足於茶館,品一口香茗,耳朵卻時刻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目光卻始終在人群中穿梭,試圖捕捉到任何可能威脅到自己安全的跡象。

  就在他經過一家眼鏡店時,不經意間瞥見了櫥窗的玻璃上映出的景象。

  那是一塊乾淨明亮的鏡面,清晰地映照出街上的行人與景物。

  就在這匆匆一瞥之間,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抹不尋常的身影——一個穿著灰色襯衣的男子,正緊跟在他的身後,眼神閃爍不定。

  孫靖昌的視線在鏡面上停留了片刻,確認那身影的確是在跟蹤自己。

  他心中暗自警覺,但表面上依舊保持著鎮定,繼續前行,仿佛一切如常。

  那個年輕人,腳步輕快,眼神狡黠,一直跟在孫靖昌的身後。

  孫靖昌故意放慢腳步,這裡商鋪林立,人聲鼎沸。

  他走進了一家看似普通的酒樓,那酒樓門面雖不起眼,但裡面卻別有洞天,酒香撲鼻,熱鬧非凡。

  孫靖昌找了一個一樓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壺酒和幾樣小菜,開始悠閒地品嘗起來。

  那個年輕人也跟著進了酒樓,他選了一個離孫靖昌不遠的位置坐下,眼睛卻有意無意地盯著孫靖昌的一舉一動。

  孫靖昌喝完一壺酒,見樓上傳來了噔噔噔的腳步聲,當即起身準備上樓。

  他故意走得搖搖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一樣。

  在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剛好有個著盤子下樓的酒館夥計。

  擦身而過的瞬間,他用手肘微微在夥計的肋部頂了一下。

  那夥計措手不及,整個人失去平衡,手中的盤子一下子飛了出去,倒扣在了隨後跟來的年輕人頭上,湯湯水水弄了他一身。

  年輕人顧不得身上的狼狽,伸手去撥開夥計,奈何夥計此時整個身體都壓了下來。

  等他再躲開夥計重新上樓時,孫靖昌已經到了樓梯的盡頭,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孫靖昌快速來到了背陰的一面,推開一間包房的門走了進去,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看了看下面的巷子。

  巷子狹窄而深邃,正是他逃脫的絕佳路線。

  下一刻,按住窗台輕輕一躍,跳出了窗外,在騰空的過程中,靈巧地擰身反手,穩穩地抓住了窗台的邊緣。

  再然後猶如一隻壁虎,順著牆面滑了下去。

  在雙腳距離地面尚有兩米的距離時,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

  穩穩的落到地上。

  這一系列動作流暢而自然,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裡。

  出了巷子,他迅速環顧四周,發現不遠處有一輛黃包車正在等客。

  快步走過去,坐上黃包車,對車夫說:「快走,去頤和路!」

  黃包車夫一愣,但隨即明白了什麼,猛地繃緊撒開腿,黃包車便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孫靖昌坐在車上,心中仍然充滿了緊張。

  自己雖然暫時逃脫了監視,但危險並未解除。

  他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以防不測。

  黃包車在狹窄的巷子和繁華的街道中穿梭著,孫靖昌時刻注意著周圍的環境。

  現在不能回住處,也不能去任何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地方。

  他必須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想辦法和陳魯文取得聯絡。

  終於,黃包車停在了一個偏僻的小巷口。

  孫靖昌付了車錢,快步走進了小巷。

  他找到了一家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客棧,走了進去。

  客棧里空無一人,只有風韻猶存的老闆娘在櫃檯後打盹。

  孫靖昌要了一間房,付了錢,便匆匆走了進去。

  關上門窗,仔細檢查了一遍房間,確認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後,才鬆了一口氣。

  他坐在床上,心中充滿了疲憊和緊張。

  閉上眼睛,開始回憶著剛才的逃脫過程。

  每一個細節都歷歷在目,仿佛是一場驚心動魄的電影。

  另一邊,對於孫靖昌的跟蹤監視屢屢失利,讓方如今感到有些惱火。

  論跟蹤的話,南京處本部、顧清江這些手下有的還不如自己在臨城那幫人。

  方如今本不想用他們的,但為了順藤摸瓜找到孫靖昌的老巢或者是同夥,他暫時放棄了在修車鋪外抓捕的念頭。

  但是,事實證明,南京的人不堪大用。

  更加讓他感到憤懣的是,這次的行動主要目標人物陳魯文並不在修車鋪中。

  修車鋪的夥計都被控制了起來,沒有人知道陳魯文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更加沒人知道他去了。

  連剛來要債的這個人是什麼身份,他們也不清楚。

  方如今意識到此人是經過精心偽裝的,但通過進一步詢問夥計,得知此人對後院的地形和布局比較熟悉。

  這是一個不錯的發現。

  於是,反過來倒推。

  這個人跟陳魯文很熟悉。

  陳魯文的住處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顧清江安排專人繼續詢問夥計,讓他們從陳魯文的關係網中找出那個相匹配的人。

  終於,通過一步步的篩選,確定了此人便是孫靖昌。

  這得歸功於一個夥計,是他發現這兩個人在左耳處相同的位置均有一個瘊子。

  夥計也是大為驚訝,直呼自己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他。

  但是,夥計也不清楚其真實姓名,只知道姓孫,也是個做汽車零配件生意的。

  因為平時和陳魯文之間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偶爾會過來找陳魯文。

  由此推斷,這個姓孫的也是陳魯文的同夥無疑,不然在這個時候幹嘛要化裝過來。

  得意於特務處強權部門,當天晚上戶籍部門開始加班,一直到了後半夜終於從浩瀚的檔案資料中找到了孫靖昌的檔案。

  只是這個傢伙登記的住處並沒有人,也沒有有價值的線索。

  但是,從當時的環境來看,孫靖昌並未返回住處。

  這符合日本間諜狡兔三窟的實際。

  方如今連夜將孫靖昌的同事找到,終於從一個同事口中問出了一條重要線索。

  一個月前,孫靖昌曾經在八寶前街的早點攤子上吃早點。

  而孫靖昌曾經說過他一直都是在原來的住處的早點攤子吃早點的。

  兩地相距五六里地,他不大可能那麼早就去遠的地方吃早點。

  於是,方如今判斷其另一個住處在八寶前街附近。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顧清江搞來了一批警服,參與行動的行動人員有一部分人開始換裝。

  方如今帶隊來到了八寶前街,這裡西起龍蟠中路,過光大巷口,在尚書巷、五馬橋口,東接八寶東街。

  國民政府定都南京之後,這裡改為了大禹路,但市民們依舊習慣稱呼其為八寶街。

  傳明代此處已有路,路上鋪有元寶、金錢、蜈蚣、喜鵲、金雞、蛤蟆等八種圖案,人稱八寶,後成街,街以「八寶」兩字得名。

  當然,這種說法並不太可信。

  眾人更加相信明朝皇宮中的「八寶庫」遺址就在附近,八寶街得名源自此也有可能。

  這裡的地形十分複雜,方如今不得不採用地毯式搜索的模式。

  方如今帶隊來到了八寶前街當地的警察局,早就得到了協報通知的警察局長,恭恭敬敬地等候著。

  一聲令下,警察局全體出動,行動隊員們混入其中,對八寶前街的附近開始了調查。

  這裡粗略估計人口有上萬人,調查起來是個不小的工程,儘管已經兵分幾路,但需要的時間也不會短。

  時間過去很快,調查行動一直持續到中午,仍舊沒有發現孫靖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