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羅氏修表

  第856章 羅氏修表

  待方如今說明來意之後,車夫幾乎想都沒想,說道:「不錯,這個人是坐了我的車,他是在五福巷東口下車的。」

  南京很大,即便是方如今之前在這裡住過,也不可能熟悉每條街巷。

  「五福巷?然後去了什麼地方,或者是往哪個方向走了?」

  車夫撓撓頭:「從五福巷鑽進去了。具體去什麼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方如今從口袋中掏出一張鈔票遞給車夫:「你再好好回想一下,那天他還做了什麼其他的事情?」

  車夫看著那張鈔票,雙眼放光,迅速接過鈔票,然後皺著眉頭認真地回憶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有些猶豫地說:「他手錶好像壞了,在路上一直看手錶。」

  「你怎麼知道他手錶壞了?」方如今立刻追問。

  車夫撓了撓頭,努力回憶著:「他當時看了好幾次手錶,然後突然摘下來,放在耳邊搖了搖,聽了一會兒。我覺得,如果手錶沒問題,他應該不會這麼做吧?」

  這個細節立刻引起了方如今的注意。

  這個動作很可能意味著那人的手錶確實出了問題。

  「他下車的地方有沒有修表的鋪子?」

  車夫愣了一下,隨即眉頭微蹙,似乎在努力回憶著。

  片刻之後,他的臉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聲音中帶著幾分確定:「還真有一個,穿過五福巷之後往右一拐就有一個修表鋪,那鋪子開了十幾年了,我記得老闆姓羅。」

  方如今帶著戴建業按照地址趕了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個陳舊卻整潔的修表鋪。

  羅記修表鋪,是五福巷附近一家只有十幾平米的小店。

  鋪子的玻璃窗里陳列著各式各樣的鐘表,而門口懸掛的「羅記鐘錶眼鏡」的招牌,顯得格外醒目。

  方如今推門而入,一陣清脆的「叮噹」聲響起。

  店內光線略顯昏暗,但各種工具和鐘錶零件卻擺放得井井有條。

  在這狹窄而充滿油漬味道的修表鋪里,時間仿佛被鐘錶的滴答聲切割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

  聽到有人進來,一位頭髮略顯花白的老者手中的小錘輕輕一頓,他從工作檯後抬起頭,目光透過老花鏡的上方,打量著眼前的客人。

  「羅師傅?」方如今微笑著開口。

  羅師傅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正是,先生是修手錶,還是……?」

  方如今當即對戴建業使個眼色,戴建業從手腕上摘下一塊手錶輕輕放在工作檯上。

  方如今道:「這表走得有些不准了,勞煩羅老闆給看看。」

  戴建業這傢伙對手錶不怎麼愛惜,磕磕碰碰,錶盤也花了,羅師傅拿到手錶之後直說暴殄天物。

  方如今就跟他聊天,羅師傅介紹說,他是山東人,早年間從章丘老家來濟南當學徒,跟英國人學修表。

  後來攢了點錢,就在五福巷這裡開辦了鐘錶眼鏡店,以維修鐘錶為主,同時銷售鐘錶和眼鏡。

  他在南京站穩腳跟之後,又把家裡的幾個兄弟,還有自己的內兄、內弟等家族的人都帶入了鐘錶維修業,還帶出了幾個徒弟。

  羅氏鐘錶眼鏡店與赫赫有名的亨得利鐘錶店就隔著半條街,它規模雖不大,但由於羅師傅及徒弟們信譽高、手藝好,生意還挺不錯。

  一些老顧客都是來這裡修表或者購置眼鏡、鐘錶。

  「店裡售賣和維修的表都是外國產的,像瑞士的、德國的。鍾也多是西洋鍾。」羅師傅很健談。

  這個時候的手錶雖然不是什麼稀罕物了,但一般老百姓要買的話也要花上兩三個月甚至積攢半年多的工資。

  普通人誰能買一塊表,是很值得自豪的一件事兒。

  談及維修鐘錶,羅師傅打開了話匣子。

  他告訴方如今,一般的學徒要三年出徒弟,因為他的父親就喜歡鼓搗小玩意兒,他從小在家裡耳濡目染,動手能力很強,只用一年半就熟練掌握了修表技藝。

  方如今擅長引導,很快就將話題引到了「崔先生」修表這件事上。

  羅師傅讓小學徒找來了帳本,翻了翻,道:「不錯,是有個姓崔的到我這裡修表,你看,手表現在還在這裡放著呢。不是老客,頭一次來。」

  方如今看了看,上面只是寫了一個名字——崔振良。

  沒有地址和其他的聯繫方式。

  登記的是明日過來取,還付了一塊錢的定金費用。

  羅師傅當即取來了那隻手錶。

  方如今看了一下,這是一隻瑞士制摩凡陀短三針手錶。

  羅師傅指著手錶:「修鐘的是粗活,修手錶是細活,他的手錶中一個配件壞了,我們這裡的配件也不全,有一些零件要自己做。」

  小學徒在一旁不忘誇獎自己師傅,說師傅就特別擅長手工做零件、修復零件,行內這叫「硬功」。

  羅師傅說:「光有『硬功』也是不行的,還得『軟功』手藝好,『軟功』就是給手錶重新盤絲。手錶的遊絲比頭髮絲兒還要細,要戴上放大鏡盤遊絲、補齒,那真是個細法活。」

  「羅師傅,怪不得不認識你的顧客都要尋到這裡來修表,還是你的名氣夠大。」

  羅師傅聽了之後很是受用,笑呵呵道:「說起手藝這塊,我還是有底氣的。不然我這小店開在這麼偏僻的地方,也沒有生意不是。我年輕的時候幹活快,是其他修表師傅的兩倍,最多的時候一個人能頂三個人用。現在老了,眼睛也花了,手也開始抖了,幹活就不如以前利索了。」

  「崔先生肯定也是熟人介紹來的,他來的時候有沒有提及過?」

  羅師傅羅師傅緩緩抬起頭,將眼睛從老花鏡的上端露出來:「這位先生,不是單單來修表的吧?」

  方如今輕笑一聲,仿佛是在自嘲:「羅師傅果然名不虛傳,什麼事都瞞不過您的眼睛。我今天過來是來找人的,就是剛才和你說到的崔先生。」

  「那就抱歉了,他不是老顧客,我沒法幫忙。」

  「羅師傅,先別急著拒絕,你再想想看,他來這裡說過什麼,做過什麼,總之一切有用的信息,都可以回憶一下。」方如今繼續引導。

  羅師傅微微一笑,雙眸透過老花鏡片:「那確實需要再好好回想一下。」

  他拿起一旁的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

  「我曾經問過是不是要送貨上門,被他拒絕了,說自己的住處距離這裡很遠,而且明天他會再次路過這裡,所以不用我們送。」羅師傅緩緩開口。

  方如今點了點頭,示意羅師傅繼續說下去。

  羅師傅接著說:「我在檢查手錶的時候,注意到他在看一塊很特別的表,那塊表是我從一位收藏家手裡收購來的,很少有人知道。他似乎對那塊表很感興趣,但並沒有買,只是問了問價格。」

  方如今眉頭一挑,似乎捕捉到了什麼重要信息:「那塊表,現在還在嗎?」

  「在啊!」羅師傅點頭,「在啊,請稍等,我這就過去給你拿。」

  不多時,羅師傅從裡間取出來了一個精緻的木盒子,輕輕打開。

  「這塊手錶平時是不放在外面展示的,他來的時候也是巧了。」

  方如今掃了一眼,這是一塊江詩丹頓古董機械錶,從外表上看並沒有比其他的手錶出彩多少,但價值不菲。

  「這麼說來,崔先生對手錶還是比較了解的?」

  羅師傅點點頭:「應該是,我說出了手錶損壞配件的名稱,因為這件需要自己做,維修費比平時的高三成,他說四成也可以,因為手錶急用,請我務必儘早修好。」

  兩人從修表店中走出,戴建業的臉色顯得有些凝重。

  羅師傅的話語還在耳邊迴響,但那些瑣碎的細節中,有價值的線索寥寥無幾。

  他的內心不免有些失望,仿佛一場精心策劃的棋局突然陷入了僵局。

  方如今停下腳步,敏銳地捕捉到了戴建業臉上的失望,輕聲問道:「你是不是等不及了?」

  戴建業毫不猶豫地用力點頭,眼神中閃爍著焦急和渴望。

  方如今微微一笑,透露出一種胸有成竹的從容。

  「今晚咱們就抓人!」

  「今晚?」戴建業瞪大了眼睛,滿臉疑惑地看著方如今,他原本想到是等到明天崔先生來取手錶時再行動。

  「對,就是今晚!」

  戴建業心中充滿了期待,希望方如今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急切地問道:「組長,你是不是發現什麼線索了?」

  然而,方如今卻神秘地笑了笑,「容我先賣個關子!」

  這讓戴建業更加好奇,但同時也感到一絲無奈。

  「啊……?」戴建業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建業,你回去之後立即把醫院的女護士和看大門的老頭接出來,我有事情囑咐他們。」

  回到住處的時候,兇殺案的背景信息也調查出來了。

  女死者是那座華麗宅子的主人,名叫王月琴,年僅二十七歲。

  根據調查,她三年前以這個名字購置了那處房產,之後便一直居住在那裡。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王月琴一直都是無業狀態,沒有固定的工作或職業。

  然而,這在南京這樣的城市裡,似乎並不足為奇。

  這裡到處都是達官貴人,他們或權高位重,或財富驚人,而一些漂亮女人被他們養在外室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因此,對於王月琴的無業狀態,鄰居們也是見怪不怪,甚至沒有人去過多地詢問或探究。

  鄰居們都反映,幾乎沒有看到王月琴和其他的男人來往。

  至於因為流血過多而死亡的年輕男人,其身份也費了一番工夫。

  此人名叫杜川,職業是首都電話局的一名司機。

  根據杜川的同事交待,此人遊手好閒,只是因為車開的好,才被留用,不過其餘的司機都不怎麼待見他。

  司機的薪水並不高,但杜川花錢大手大腳,和他的收入並不相符。

  這也好理解,他經常從王月琴那裡拿錢用。

  昨晚,杜川本來是要值班的,但他接了個電話,便跟另一名司機換班出去了,再也沒有回來。

  繼續調查杜川的背景發現,這人吃喝嫖賭樣樣都不落下,社會背景也相當複雜,但是暫時並未發現他跟日本人有什麼明顯的勾連。

  所以,杜川這條線基本上不具備可查性了,調查的重點還得放在王月琴的身上。

  對於王月琴住處的搜查並未停止,方如今期待能有意外的發現。

  正在方如今投入精力查案子的時候,行動科長趙伯鈞要見他。

  方如今匆匆趕去,趙伯鈞開門見山,許世榮托關係找到了他這裡,大致的意思是請求放他弟弟許世傑一馬。

  「如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你是最清楚的,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趙伯鈞可不是只懂得動粗的武夫,能當上行動科科長的,絕不是簡單人物。

  這種請託每年都會有很多,不是每個都能辦的,要自己斟酌一番。

  方如今迅速地在腦子裡轉了一下,能夠托關係找到趙伯鈞,說明許世榮還是有不少能量的,打點疏通關係肯定花費不少,他不知道趙伯鈞是否已經收了錢,暫時無法判斷出趙伯鈞的真實意圖。

  「你不用緊張,他們那邊我暫時還沒有答應。」趙伯鈞似乎看出了方如今的顧慮。

  方如今鬆了一口氣,這就好辦了。

  「許世傑跟我是有家恨的,為了褫奪我家的宅院,他用了一些下三濫的手段,間接導致了家嚴和家慈的離世,這筆帳是要跟他算清的。」

  方如今並不想在趙伯鈞面前表現出一副冷血的模樣,親生父母死於人手,做兒子的豈能任由仇人逍遙?

  果然,趙伯鈞微微點頭,方如今的反應跟他預料的幾乎差不多。

  方如今也在觀察趙伯鈞,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這步棋是走對了,當即接著道:「許家一直都是許世榮在暗中拿主意,所以這件事他即便不是主謀,也是經過了他的首肯。」

  趙伯鈞仍舊沒說話。

  「而且,根據我們的調查,這個許世榮怕是跟日本人有勾結。」

  「日本人?」趙伯鈞的雙眼猛然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