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山中尼庵

  第851章 山中尼庵

  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一輛黑色汽車緩緩停靠路邊,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了劉海陽的臉。

  站在路邊的中年男人看到劉海陽,沒有絲毫的詫異,微微點頭,仿佛是對這種默契的回應,然後拉開車門,迅速上車,坐在了劉海陽的旁邊。

  兩人都沒有說話,劉海陽掛擋踩下油門,轎車緩緩駛離,他的目光始終注視著前方,但餘光卻時刻留意著身邊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點燃後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煙霧。

  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車窗,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一個小毛賊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在南京,認識我的人很多,認識你的也不少,我們儘量不要弄出什麼動靜來。」

  中年男人淡定地說道,他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煙,青煙裊裊升起,模糊了他的臉龐。

  劉海陽聞言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他沉吟片刻,低聲道:「不過,我覺得剛才的驚馬事件確實有些蹊蹺,我一愣神的工夫,那人就不見了。先生,您好好想想,在什麼地方見過此人?」

  中年男人又深吸了一口煙,眉宇間流露出沉思的神色。

  他緩緩地吐出煙霧,說道:「我很確定沒有見過他。不過,我注意到那人的手指修長,上面還有幾道疤痕,一看就是小時候練功留下的印記。像我這個年紀的人,再打扮成一個靠力氣吃飯的角色,已經不現實了,難免會被人盯上。」

  其實,他心裡也有所猜測,昨晚總感覺巷子裡有人,可畢竟沒有親眼見到,猜測終歸只能是猜測。

  但是,那個女人必須要換地方了。

  「海陽,這邊的事情已經沒有什麼挽回的餘地了,你留在這裡也沒有必要了。今天或者明天就趕緊回去吧,那邊沒有你,我不太放心。」中年男人的語氣里透露出一絲無奈。

  劉海陽微微偏過頭,眉宇間閃過一絲疑惑:「那兩個鬼子死了?」

  「死了?」中年男人露出一絲冷笑,「要是死了就好了。」

  劉海陽驚詫道:「沒死?那難道兩個小鬼子已經招了?」

  他心中一陣愕然,松井浩二和小野昭明都是老牌特工,他一直以為他們會寧死不屈,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中年男人吐出一口煙,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屑:「小鬼子也是人,是人就有弱點。不過,時間太短了,我原本以為他們還能挺一個星期,甚至是十天。他媽的,一樣的沒骨氣。」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失望和憤怒。

  劉海陽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那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明天一早我就動身回臨城。」

  此刻的自己已經無法改變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回到臨城。

  中年男人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先生,您呢?」

  「我這邊還有點事,處理完之後就回去。」

  劉海陽不敢再問,繼續開車。

  ……

  城外雞籠山東麓山阜,一個穿著旗袍的年輕女人停下來,朝周圍望了望,忽然有了去處:不往山上攀行,而岔開往西,不久便下坡了。

  中間路過一座破敗的關帝廟,再往下,沿山溝走一二里路,就能彎進一座尼姑庵。

  在群山環抱的幽深之處,隱匿著一座破敗的尼姑庵。

  夕陽的餘暉灑在殘缺的院牆上,斑駁的石磚透出歲月的沉重。

  屋頂的瓦片多處破損,幾縷荒草頑強地從縫隙中探出頭,隨風輕輕搖曳。

  這尼姑庵叫雲水庵,在南京不出名,和羊皮巷裡的觀音庵以及小心橋的百歲宮不能比,周圍風景也無獨到處。

  年輕女人以往只是聽說過這個地方,並未來過。

  到了近前,尼姑庵的山門並未緊閉,不但山門未閉,門外還靜靜地坐著一個老尼。

  她的臉龐刻滿了歲月的痕跡,宛如一本被風侵蝕的古籍。

  眼眸深邃而平靜,宛如山間深潭,一身灰色的僧袍已顯陳舊,卻仍被她穿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老尼的手中握著一串磨得發亮的佛珠。

  年輕女人停住腳步,仔細打量四周。

  尼姑庵的四周,是連綿不絕的青草和幾株枯樹,偶爾有風吹過,沙沙作響,如同低沉的經文誦讀聲,在空曠的山間迴蕩。

  時不時一兩聲鳥鳴穿透這片寂靜,卻又更顯出這裡的冷清與空靈。

  見有人跑來,老尼欲起身進庵,但細瞅了一眼,又坐下不動了。

  老尼看清是個年輕女人,就不迴避了,站在原地打量對方。

  年輕女人很快跑過來,對老尼施了個禮,說:「唐突到此,打擾師傅清修了。」

  老尼無精打采地說:「本庵是不招待香客的,只我們自家修行。」

  說話間,老尼的目光也是極度無神的,那真是世外的目光。

  年輕女人就說:「我也不是來此進香,只是遊玩中跑迷了路。」

  「此處哪能迷路?一條溝而已,調頭走出去就是了。」

  「謝師傅指點。我先在此歇歇腳,成吧?」

  「由你。」

  「能進庵中,討口水喝嗎?」

  「我們有規矩,不許紅塵中人踏入庵中。」

  「賜口水喝,也算善舉吧。是因善小而不為?」

  「抱歉,我們有規矩!」

  還有不許進香的寺院?

  年輕女人從門外向里張望,什麼也望不見:門裡有一道斑駁殘破的影壁擋著。

  年輕女人先在山門外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心裡一轉,想出了一個話題:「師傅,我其實是專門跑來的,我也想出家。」

  老尼冷冷掃了她一眼,說:「小小年紀,胡言亂語。」

  「家中逼婚,非要我嫁給一個又憨又丑的老男人,只因為他有錢。若是出不了家,我就只有死了。」

  「哼。」老尼只是這樣冷冷地哼了一聲。

  年輕女人編的這個瞎話,似乎一點都沒有打動這個冷漠的老尼。

  「我知道出家比死更難。師傅既然看我沒有事佛的慧根,我也就甘心去死了。其實,我早下了決心要死。只是近日做夢,不是寺院,就是佛爺。就想,這是不是佛祖顯靈,召我出家?」

  「哼。」

  老尼依然只是這冷冷的一哼。

  經這一陣端詳老尼,年輕女人發現,她似乎並不沒有從遠處看上去那麼年紀大,而且眉目清秀。

  細心打量,會發現她嘴角邊有顆痣,這顆痣為她的滄桑面容增添了幾分不同尋常的韻味。

  這顆痣不大,顏色也不深,卻像是點綴在她臉上的一個,讓人不自覺地將目光停留。

  只是一臉太重的憔悴和憂鬱,又不像是跳出苦海的世外僧人所應有。

  也不管老尼的冰冷態度,年輕女人直接坐在石階上,嘴裡斷說:「想想若是真的嫁給那個人,還是死了乾淨,還是死了乾淨……」

  這時,那老尼忽然冷冷問:「你是哪裡人?」

  「從東邊來。」

  「你既然不是南京本地人,如何知道這深山之中有此處所在?」

  即便是本地人,也未必聽說過雲水庵。

  「是一個老友告訴我的。」年輕女人神秘一笑。

  「老友?」老尼一聽是老友,似乎大吃了一驚。

  「對啊,是老友。」年輕女人笑得有點俏皮。

  老尼追問:「他叫什麼?」

  「真名嘛,我不曉得,不過我從認識他開始,就一直叫他輝伯。」

  「輝伯?」老尼聽了是輝伯,分明更驚駭了一下。

  「你究竟是他的什麼人?」老尼仔細打量年輕女人,似乎想從她的眉眼之間找出那種熟悉的模樣。

  「我只是他的一個普通晚輩而已。」年輕女人的目光並未閃躲,在兩人的交流中自己占有絕對的心理優勢。

  「他還活著?」老尼的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

  「自然是活著,而且活的很好。怎麼,你是不是很想見他?」

  「既然如此,跟我來吧!」

  老尼忽然又是一臉冰冷,不予理睬女人的話,緩緩轉身走進山門。

  這時年輕女人才發現,老尼原來有一條瘸腿,走起來路來不算是太利索。

  不過,她移入庵中時還算麻利。

  年輕女人跟著進了山門,老尼轉身就把門就咣當關上了。

  夕陽西下,絢麗的火燒雲如同烈火般燃燒在天際,將整個雲水庵映照得如夢似幻。

  年輕女人踏著細碎的光影,跟隨老尼走進了這座殘破的尼姑庵。

  與外面的破敗相比,庵內頗為整潔,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味,伴隨著輕柔的佛音,讓人感到一種超脫塵世的寧靜。

  年輕女人環顧四周,她很快發現雲水庵內除了老尼外,還有另外三個尼姑,最小的也四十出頭了。

  老尼輕聲呼喚,不一會兒,一名叫作恆慧的女尼快步走了過來。

  「師父,您有什麼吩咐?」

  恆慧身穿一襲灰色的僧袍,上面摞了不少補丁,但她面容和藹,眉眼間流露出慈祥與善良。

  恆慧微笑著向年輕點頭示意,然後開始安頓住處。

  年輕女人向她傾訴了我的「悲慘」的逃婚經歷,自稱是孫玉。

  恆慧見他可憐,眼圈瞬間紅了,輕聲安慰她,讓她不要太過傷心。

  「你且好生在這裡住著,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我就在隔壁的院子裡。」

  夜幕降臨,雲水庵陷入了一片寧靜之中,只有遠處的鐘聲在空氣中迴蕩。

  孫玉站在窗前,凝望著夜空,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一天前,她還叫孫玉淑。

  之所以來到尼姑庵,實在是因為不想離開南京,但又不得不躲避「麻煩」。

  突然,她聽到隔壁院子裡傳來尼姑與老尼的低語聲。

  「師父,庵里的糧食真的不多了。最近戰亂連連,香客稀少,布施少了許多。如果再多一張嘴吃飯,我們怕是都要餓肚子。」

  孫玉淑聽出此人是一名叫作恆慈的女尼。

  老尼沉默片刻,輕嘆回應:「我理解你的擔憂,但佛門本是慈悲之地,這位孫姑娘既已無處可去,我們豈能視而不見?無論如何,盡力而為吧。」

  孫玉淑聽到這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詭異的冷笑。

  她心中暗自嘲諷:這些愚蠢的尼姑,竟然還真的以為她是無處可去的可憐人

  「師父,糧食不夠吃了,怕是後天就要斷頓,這可如何是好?」

  恆慈的聲音再次響起。

  老尼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後說道:「你下山去化緣吧,希望能籌集到一些糧食。」

  尼姑雖然不情願,但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

  待恆慈離開後,孫玉淑立即找到了老尼,從口袋中掏出一迭鈔票遞給她,「這些錢,拿去買些糧食吧。」

  老尼看著眼前的鈔票,卻辭而不受,「孫施主,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出家人不能接受如此厚禮。」

  孫玉淑冷笑一聲,「若是你想讓她下山東討西討,順便把我的事情說出去,這些鈔票就不要收了。」

  老尼愕然,她沒想到孫玉淑會如此直接地威脅她,但眼前的情況確實窘迫,庵里已經斷糧在即,她不得已只好收下鈔票,心中五味雜陳。

  「孫施主,老尼替庵里的眾人謝過你了。但請放心,你的事情我們絕不會向外透露半分。只是……只是,不知道你要在這裡住到何時?」

  老尼終於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孫玉淑抬起眼睛,那雙眸子裡竟然閃過一絲少有的妖媚,「這就要看那些找我的人的本事了。」

  報社金蟬脫殼的計策算不上完美,但能確保全身而退。

  老尼聽後,不禁重重地嘆了口氣,自己無法左右孫玉淑的決定,只希望這場風波能早日平息,讓雲水庵重回寧靜。

  「既然如此,你自便吧。只是,這雲水庵雖然簡陋,但也是我們唯一的修行之地。希望你不要做出任何有損庵里和大家的事情。」老尼語重心長地說道。

  孫玉淑微微一笑,點頭應道:「我明白。我會小心行事的,只是在貴司暫住一段時間,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說完,她轉身離去,留下老尼在原地沉思。

  「但願如她所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