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來龍去脈(一)

  與此同時,南京越獄案的策劃者和指揮者小野昭明,也在焦急地尋找松本浩二的下落。☺💙 ➅9s𝓗υX.cσ𝓶 🍮🍪

  小野昭明的情報工作效率非常高,松本浩二被關押一周後,有關情報陸續匯總到了他的臨時指揮機關——「濟難診所」。

  松本浩二關押在南京國民政府監獄的重刑犯監區,那裡是專門關押被判處徒刑10年至20年的囚犯的。

  監獄的外側本就戒備森嚴,高牆電網,崗亭哨兵,晝夜警惕,簡直就是插翅難飛。

  而重刑犯監區,更是被視為「獄中之獄」。

  四周又設有高達3米的圍牆,另有崗亭哨兵,進出只有一條通道,卻設置兩道鐵門,有獄警專門看守,即便是監獄長進出也需要出示通行證。

  至於囚犯,根本別想走出這兩道鐵門。

  在重刑犯監區服刑的囚犯,每月可以有一次探監。

  屆時,囚犯被分批(每批15人)帶出監區,由獄警一個押一個帶進探視室。

  前往探監的親友與犯人見面時隔著一道鐵絲網,只能見面,不能接觸;親友帶給犯人的東西,事先必須交給監獄方面檢查,再交給犯人。

  在重刑犯監區服刑的犯人,如果有患病,也只能由監獄的醫生進行治療。

  如果在監獄內無法治癒,或者囚犯患了緊急重症,則由監獄派員嚴密押解前往指定的醫院就醫。

  只能治療,不能住院。

  小野昭明根據上述情報進行了詳細的分析,考慮了幾種營救方案:

  一是利用探監送入武器,然後派人前往監獄門外接應,靠松本浩二的個人能力強行越獄;

  二是利用探監送入特製的藥物,使松本浩二產生緊急重症,迫使監獄方面不得不將其送往監獄外的醫院救治,組織力量在途中進行武裝營救;

  三是收買日本浪人和中國江湖匪徒,提供優良武器,組成小分隊強行劫獄;

  四是收買監獄的獄警,案中協助松本浩二越獄。

  四種營救方案上報東京本部之後,最終確定了第四號方案。

  小野昭明立即派人去上海,向中國律師進行關於在押犯人如何通過合法手續可以獲得開釋的諮詢。

  律師自然不知道其中原委,見識正常的法律諮詢,對方又支付了高昂的費用,辦事自然十分盡力。

  律師告知:在中國監獄服刑的犯人,如果想要提前開釋,其方式有兩種。

  一是由法院下達法律文書對該犯人予以減刑或者假釋;

  二是由監獄方面通過醫生證明該犯人患有嚴重疾病的,報請法院保外就醫。

  對於小野昭明而言,偽造一份國民政府地方法院的法律文書是輕而易舉之事。

  但是,還要有監獄的有關人員的密切配合,才能使法律文書生效。

  小野昭明作為一名高級特工,在策劃這類只允許進行一次的營救活動時,自然要慎而又慎,絕對不允許出現任何的失誤。

  因此,他對每個細節都做了詳細的了解。

  小野昭明得知,即使有了這樣一份法律文書,要使松本浩二走出監獄,還需要以下幾個步驟:

  當營救人員裝扮成的法官抵達監獄後,先要向監獄警衛大隊的執勤人員出示證件和法律文書,說明來意,由警衛人員向監獄的獄政科轉達情況。

  獄政科官員在接到報告後,會派員到接待室與「法官」見面,再次驗證法律文書。

  當獄政官確認「法官」和法律文書的真實性後,由於松本浩二是被判刑15年的重刑犯,獄政科還做不了主,需要向監獄長報告。

  監獄長在得到報告後,有可能會再次查驗證件和法律文書,而且還極有可能親自與地方法院通電話核實此事。

  監獄長在核實無誤後,批准開釋,並將法律文書在獄政科留存備案。

  到這一步,並不意味著所有環節都已經打通。

  還有可能會經過一關——監獄警衛大隊大隊長。

  當獄警把松本浩二帶出來時,警衛人員會向大隊長報告,大隊長簽字同意之後,他們才肯放人。

  這時,大隊長還有可能向監獄長和法院電話核實此事。

  另外,將松本浩二帶出監獄的兩個獄警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視的,他們可以說是這些人當中最有經驗的,可以說任何破綻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只要兩人把疑點向其他的監獄官員一提,哪怕松本浩二到了監獄門口,也有可能被抓回去,扣押審查。

  小野昭明根據上述各個步驟環節,理出了各個環節上需要搞定的人員:

  獄警、警衛大隊大隊長、監獄長、獄政科官員、地方法院特別刑事法庭庭長。

  這中間,最難對付的是監獄長和地方法院特別刑事法庭庭長。

  不說一時找不到可以接近這兩人、送的上禮的人選,就是找到了,對方是不是肯答應合作也是一個未知數。

  這中間最重要的是,只要開口,就必須確保對方答應合作,否則就是泄密,今後再怎麼努力也就無法實施行動了。

  小野昭明和助手反覆商議這個問題,最後把思路改變了一下:

  監獄長、法庭庭長不好對付,是否可以物色其他人代替這兩人的角色?

  其實就是找到能代替他們行使職權的兩個人。

  小野昭明立即下了一道命令,讓部下對此進行調查。

  調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監獄與地方法院在星期天都是不辦公的,留有相應的官員值班。

  值班的官員有處理決定所有相關事宜的權力。

  監獄方面,可以是四位副監獄長。

  地方法院方面,平替的人選就多了,除了正副院長,還有各庭的庭長,最近由於實行了督察員制度,派駐在院的督察員也參加值班,代替行使職權。

  這一結果令小野昭明大喜過望。

  他決定將行動選在某個星期天,在那些值班官員中挑選願意跟他們合作的,並給予重金,他不相信他們之中每個人都是完全忠於職守的。

  目標既然已經確定,收買即時開始。

  小野昭明物色了一位在南京夫子廟賣狗皮膏藥的江湖武師楊燁作為牽線搭橋者。

  這個楊燁是嵊州人,一手祖傳的南拳在蘇南地區有點名氣,據說多次得到擂台賽比武的獎項,還打敗過外國的武師。

  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有很多的朋友和徒弟,其中就包括日本浪人。

  這一次,小野昭明的腦筋就動在了楊燁的頭上。

  因為小野昭明得知楊燁的朋友中有監獄的獄警,尋思是可以打開缺口的。

  考慮到此人可能有些武人的愛國意識,小野昭明就關照前去跟他接觸的浪人,只要由楊燁介紹他們認識獄警就可以了,其他的人不要他參與。

  楊燁不清楚日本浪人要認識獄警幹什麼,但他收了對方的幾瓶好酒,也就樂意介紹。

  他介紹的這名獄警,名叫牛德發,是他的徒弟,已經跟著他練了十來年的拳。

  據說在監獄裡是一把好手,論起徒手格鬥,警衛大隊大隊長曲逢春都不是他的對手。

  因此,這個牛德發雖然只是一名普通的獄警,但在監獄中很吃得開,連監獄長見了都要客氣地打招呼。

  練武的人都重江湖義氣,日本浪人深知這一點。

  結識牛德發後很捨得在他身上投資,大把的錢都花在了牛德發的父母、妻兒身上,花的牛德發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再三表示要好好報答。

  日本浪人趁機推出了小野昭明的助手今井純,三人結拜為異姓兄弟,牛德發年紀最小,是老三。

  結拜後,今井純趁機向牛德發提出了要求:

  他想營救自己的救命恩人松本浩二,當然了,在跟牛德發說的時候用的是松本浩二的化名——王威。

  牛德發最初聽了也是有些遲疑,但聽今井純介紹了計劃之後覺得萬無一失,便欣然答應。

  今井純當即又給他了40兩黃金,並承諾儘快幫助他將一家老小搬離南京,到廣州去過富家翁的日子。

  接下來,是牛德發在監獄內活動。

  巧合的是,獄政科的一名官員徐志強跟牛德發有些親戚關係,於是牛德發就先拉他下水。

  也是花了40兩黃金,徐志強就答應予以協助。

  徐志強經常和幾位監獄長接觸,今井純受命與其直接接觸商談後,決定將其中一名叫作葉彪的副監獄長作為目標。

  葉彪喜賭好色,上班之餘都是泡在賭桌和妓院裡。

  他的薪金雖然不菲,但也經不起這樣折騰,所以總是寅吃卯糧,借錢一直借到牛德發這種小獄警的頭上。

  兩人曾經在一個科共事過,關係不錯。

  牛德發算得上是葉彪的小金庫,借給葉彪的錢前前後後數千元,至今尚有450塊大洋尚未歸還。

  所以,葉彪見到牛德發,自然是老方一貼,有求必應。

  牛德發就是利用這層關係,向葉彪攤了牌。

  因為是副監獄長,小野昭明給他的酬金要高些,達到了60兩黃金。

  葉彪看著黃燦燦的金條,兩眼放光。

  但這畢竟是玩命的勾當,心裡還是有些膽怯。

  不過他一打聽,這條線並不是只有他自己,還有地方法院的人參與其中,出了事大可將責任往地方法院那裡推,思來想去也就答應了。

  但是,葉彪提出了一個條件,行動前必須將偽造的法律文書給他過目。

  如果這法律文書足以以假亂真,他才會幹這一票。

  否則,就不干。

  小野昭明指示,完全可以答應葉彪的要求。

  葉彪這傢伙擔心法律文書一眼看出是假玩意的話,那他這個副監獄長就沒辦法把責任往地方法院那裡推了。

  接著,小野昭明指示今井純收買監獄警衛大隊大隊長曲逢春。

  葉彪搞清楚了收買曲逢春的原因之後,笑著道:「把這麼多的黃金花到他的身上做什麼?」

  「這傢伙星期天從來都不上班,你們既然已經選擇星期天動手,那就不用把他考慮在內。話說回來,即使他上班,也無法從中作梗。」

  「試想一下,我這個副監獄長屆時可是監獄的最高長官,在那天我就是我說了算。如果他非要往法院打電話,那邊你們已經有了安排,還怕什麼?」

  「再說,最重要的一點,外界可能都不知道。這個曲逢春是黨務調查處的人,你們一旦扯上他,反而會壞事。」

  小野昭明獲悉之後,也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當初松本浩二之所以被捕,不就是黨務調查處嘛。

  幸好葉彪透露了一些內部消息,不然自己反倒是要弄巧成拙了。

  也好,省下了幾十兩黃金。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圍繞著地方法院展開了。

  其時,國民政府的首都地方法院設立才一年多的時間。

  小野昭明派人悄悄一查,選中了督察長李松嶺。

  這李松嶺原本是山西的一個縣長,後來憑藉同鄉關係來南京投了監察院院長。

  監察院院長把他介紹到了司法院長那裡去。

  兩年後,正好需要向首都地方法院派駐一名督察長,司法院院長就派了李松嶺過去,也算是對監察院院長有個交代。

  兩位院長大人當時都是好心,絕對沒有想到此舉竟然將李松嶺提前送上了死路。

  李松嶺是縣長出身,撈錢是拿手好戲。

  在司法院的時候,他只不過是一個手無實權的角色,沒什麼錢財可撈。

  派駐首都地方法院後,原以為可以大展身手了,卻不料督察長乃是一個空名。

  既無審判權,又缺乏法律底子去行使督察之職,李松嶺只能看著院長、庭長們撈橫檔,急得滿嘴大泡卻又無計可施。

  正當他心灰意冷,想疏通關係調離法院時,小野昭明的人找上了他。

  李松嶺是陝西山溝溝了的人,卻是去日本留過學的,精通日語,對日本並不排斥,反而覺得有些親近。

  他喜歡跳舞,更嗜好玩女人。

  南京一些高級舞廳,經常出現他的身影,在他的通訊錄中,也有不少當紅舞女的芳名。

  殊不知,這些舞女當中,有幾個是日本特務機關的編外特工,她們除了跳舞之外,還額外拿著日本特務機關的一份津貼,為日本人效力。

  其中有個舞女叫藝名喚作「紅薔薇」,此女年輕美貌,且有一套一般舞女遠遠不及的媚術。

  她深諳男人心理,對他們是引而不發,勾得日思夜想。

  她開出的條件相當的苛刻,但對方卻不得不上鉤。

  「薔薇」的名字,據說便是由此而得。

  李松嶺一直都在圖謀收了「紅薔薇」,但人家似乎對他沒有興趣。

  她需要結識的是那些手握實權的高官,小小一個地方法院的督察長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李松嶺幾次三番勾引不得,正心灰意懶之際,那「紅薔薇」竟然自己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