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金星告辭之後,直接回到了臨城調查室的辦公室。→
郭忠潮那個女人的突然被殺,從表面上看好像是一起突發事件,但杜金星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他伸手從衣服的口袋裡掏出那枚精緻的小鑰匙,輕輕地放在手掌中把玩,彭浩良的辦公室依然貼著封條,而劉海陽因為郭忠潮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想必已經無心顧及這邊的事情了,現在正是一探究竟的好機會。
杜金星出了辦公室,走向彭浩良的辦公室,但就在門口的時候,他猶豫了。
不知為什麼,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彭浩良的家屬自從去了南京之後,再也沒有給他打過任何的電話,與之前剛剛出事之時悲傷、焦慮的狀態完全不同。
人的情緒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減淡,但不會這麼快才對。
「杜主任,您這是……?」一個婉轉的女聲從背後忽然傳出。
杜金星回過頭,見到是財務室的於會計,三十歲不到的年紀,五官精緻、皮膚白皙,身材略顯豐腴。
「原來是於會計啊。」杜金星嘆口氣,「一晃過去好幾天了,我總感覺主任還在,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他的辦公室門口。」
他說的動容,於會計的眼圈也有些紅了,彭浩良在的時候,對她們這些下屬還是比較關心的。
「彭主任走得太突然了,我當時聽到消息後整個人都懵了。杜主任,現在整個調查室的擔子都壓在您一個人的肩上,您可以一定要挺住啊。」
不得不說,機關這些人都很會說話。
「於會計,你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近期的財務報表,需要您審核。」
「走吧,辦公室里去說。」
進入辦公室的於會計有些拘謹,杜金星讓她放鬆一些,但效果並不明顯,畢竟他現在是臨城調查室的臨時負責人,與之前的情報組組長不可同日而語。
杜金星讓她先坐著,自己則是在辦公桌後面慢慢翻開。
行動隊這個月後半月的開支少了很多,應該是劉海陽意識到風聲不對,在各個方面有所收斂。
「最近,機關里有沒有傳過什麼風言風語?」杜金星頭也沒有抬,很是自然地問道。
於會計略微思索一番,說:「都是關於彭主任的……」
「沒事,這裡就你我在,不會傳入第三人之耳的。」
於會計咬著嘴唇,這才道:「我聽說啊,大家都在說是劉隊長害死了彭主任?」
「哦?」杜金星猛地抬頭。
於會計見他望著自己,臉上閃現一絲慌亂,忙擺手:「杜主任,這可不是我說的,我可沒那個膽子,就是其他人也是捕風捉影,您可千萬別讓劉隊長知道我在背後嚼舌頭。」
劉海陽就沒有像杜金星這麼和藹可親,一些普通的特務都很怕他。
杜金星笑了笑,安慰她說:「你不用擔心,我又沒說是你說的。只是想聽聽大家的反應,聽到什麼就說什麼好了。」
於會計眨眨眼:「那……那我就說了啊!」
杜金星點點頭,以示鼓勵。
「如果不是劉隊長,彭主任也不會被槍手槍擊,就不會住進醫院養傷,後續的著火什麼的跟他一點也沒關係了,說到底,還是劉隊長的……劉隊長的原因。」
她說完,有些忐忑地看著杜金星。
杜金星笑著說:「我以為是什麼呢,原來是這個啊。其實,此事也不能算在劉隊長的頭上,咱們幹的是什麼工作,抓了那麼多,殺了那麼多,人家不懷恨在心才怪呢,劉隊長也是為了工作嘛。這樣,你回去之後,給大傢伙解釋解釋,事情不能看得這麼偏頗嘛。」
於會計噘著嘴:「我不想說。」
杜金星知道她對劉海陽沒什麼好感,自然不願意為劉海陽開脫。
「咱們這行,最看重的是事實,一是一、二是二,不能將個人感情帶到工作中來,你說呢?」
「我不再跟著他們傳就是了,但讓我替他說話,我……我……」
對於女人,杜金星也不能過於苛刻,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強人所難了。」
於會計見杜金星不讓自己當維護劉海陽聲譽的小喇叭,臉上露出笑意:「謝謝杜主任!」
「先別忙著謝我,嘴巴不用你的了,但是眼睛、耳朵不能閒著。」杜金星說,「以後聽到一些消息,及時告訴我,明白嗎?」
於會計先是一怔,但很快便明白了這位新上司的想法,笑靨如花道:「請杜主任放心,我一定把耳朵豎起來,咱們調查室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的眼睛和耳朵。」
只有上司把她當做自己人,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於會計怎麼能不高興。
杜金星滿意地點點頭,自己現在是調查室的負責人,以往情報組那些心腹顯然已經不夠用了,需要多發展一些自己的耳目和眼線,財務工作跟很多條線都有交集,且這個於會計對於劉海陽又沒有什麼好感,自然是相當好的發展對象。
「杜主任,哪天您不忙了,我能不能請您吃個飯?」
面對於會計提出的要求,杜金星有些措手不及,但他涵養極好,道:「吃飯啊,到時候我請你!」
於會計眼睛眯起來:「那不好吧?怎麼能讓上司請下屬呢?」
杜金星擺手道:「這有什麼!你請我吃飯豈不是要花自己的錢?」
「那行,帳目上的事情交給我!」
於會計走後,杜金星站到窗口,望著樓下。
以往彭浩良肯定也是這樣俯視著自己的領地,雖然杜金星只是暫時負責工作,但必須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儘快掌控全局。
樓下的廣場上沒幾個人,以往行動隊那些咋咋呼呼的身影全都消失不見了,想必劉海陽也叮囑過他們了,讓他們夾起尾巴做人。🎉✌ 👻💲
片刻之後,電話鈴聲響起,杜金星接起電話,臉色微微一變。
「葬禮很隆重,那家屬的反應呢?」
「哭得昏天黑地的,彭夫人幾次暈厥過去,我是在近距離觀察的,絕對不會有錯。」
「後續的事情是如何安排的?」
「聽說處里拿出了一大筆的安家費和撫恤金,以前的那個房子有些舊了,處座親自指示總務科挑了一個大的宅子,昨天剛剛搬完家。老杜,差不多得了,我手下的兄弟們也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要不撤了吧?」
杜金星眉頭緊鎖,在南京他安排了人監視彭浩良家人的反應,當然同承辦人也沒有講實話,而是說彭浩良之前得罪了許多人,怕仇家報復,故而採取的保護措施。
「老關,還是再等等,你等我通知。」
電話那頭的老關顯然有些為難:「老杜,不是我……」
「這樣,這段時間你和兄弟們辛苦,我再補一筆加班費。」
「這……」
「這件事非常重要,拜託了!」
「那……那好吧!」
……
臨城調查室對面不遠的一處房間裡,躲在窗簾後的曹鐵觀察著特務們的動靜,自從醫院著火和彭浩良的汽車爆炸之後,特務們的活動明顯減少了。
這顯然是好事,算是給城裡的同志減輕了不少壓力。
這幾日,曹鐵也曾經到街上去過,但他發現警察和便衣特務的身影並未減少,一些地方的盤查仍舊很嚴格。
他只能是多買一些吃食,儘量減少外出的次數。
但一直這麼下去也不是一回事,組織上聯繫不到他,一定會非常擔心。
而且,曹鐵也知道這次自己算是闖了大禍,他並不擔心組織對他的處分,但在處分他之前,他希望能夠先替老喬報仇。
劉海陽倒是出現過幾次,但身邊的警衛好幾個,根本沒有機會。
就在曹鐵尋思下一步行動該怎麼辦的時候,汽車的引擎響起,劉海陽急忙掀起窗簾一角。
劉海陽的轎車駛入臨城調查室的大院,劉海陽從車裡走下來,走路一瘸一拐,頭上還纏著白紗布。
一個特務殷勤地想去攙扶他,卻被劉海陽一把推開了。
劉海陽竟然受傷了?
這傢伙還真是命大,數次遇到刺殺都沒有把命丟了,真是斜了門了。
曹鐵看到劉海陽氣呼呼地走進辦公樓的時候,剛好杜金星也走出來,兩人站在門口不知道說著什麼,劉海陽情緒激動。
對於兩人之間的矛盾,曹鐵也是早有耳聞,但他這個層面無法藉此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且據說杜金星遠比劉海陽要更加精明,更加難以對付。
站在辦公樓門口的兩個人很快就分開了,杜金星坐車出去了。
就在這時,曹鐵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從臨城調查室大院西側的巷子中走出來。
「管家?」
他怎麼會到特務的老巢附近,不怕危險嗎?
管家並未停留,而是右轉向西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曹鐵的視線當中。
曹鐵略一思付,便開門追了出去。
……
夕陽西下,晚霞絢爛,又到了放學時間。
舒志誠照例在學校大門口等著蔣琬,學生們熱情地跟他打著招呼告別,舒志誠都一一回應。
如果沒有日寇、沒有軍閥和大資本家,他很喜歡這樣的工作和生活,每天和孩子們在一起,心情舒暢,人也顯得年輕很多。
這一點,蔣琬跟他有相同的感受。
將來哪天勝利了,兩人可以早晨一起到學校、傍晚一起回家,該是多麼溫馨幸福的事情。
舒志誠看著學生們,滿臉的笑意,學生們當然不知道他們喜歡的葉老師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學生陸陸續續地走的差不多了,蔣琬才姍姍走來。
「等急了吧?」蔣琬的聲音很好聽。
「還好!」
夕陽的餘暉灑在街道上,將原本平淡無奇的小街點綴得如詩如畫。
兩人並肩走在街道上,踏著這金色的光影,徐徐行走。
舒志誠身材高挑,穿著簡約的襯衫和深色長褲,一副典型的學者模樣;蔣婉則是一襲長裙,飄逸的長髮隨風輕輕搖曳,笑容中透露出她性格的開朗和灑脫。
跟蔣婉在一起的時候,蔣婉顯得有些拘謹,每一步都邁得小心翼翼,仿佛是怕打破了這份美好。
他時不時會偷偷看向她,眼中滿是欣賞與喜愛,卻又不敢過於放肆。
蔣婉的笑聲像銀鈴般清脆,她總是能找到生活中的趣味,無論是路邊頑皮的小貓,還是天邊那抹漸變的晚霞。
「你看,那邊的雲彩像不像我們學校的操場?」蔣婉指著天邊的一朵雲彩,興致勃勃地說。
舒志誠順著她的手指望去,盡力去理解她的想像,嘴角不禁上揚。
「嗯,確實有點像。」他笑著說,儘管他心中的操場與這朵雲相去甚遠。
街道兩旁的小店開始亮起溫暖的燈光,空氣中瀰漫著家常飯菜的香氣。
這對情侶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仿佛是要融入到這個溫馨的畫面中。
他們的話題從學校的趣事到未來的規劃,從對教育的熱愛到對生活的憧憬。
舒志誠聽著蔣婉的講述,不時地點頭微笑,他喜歡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那種對生活的熱情總能感染到他。
兩人一直走著,仿佛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夕陽漸漸落下,街道上的行人變得稀少。
當最後一絲餘暉消失在天際時,蔣婉忽地停下了腳步,「你瘦了!」蔣婉側過臉看著舒志誠有些憐惜地說,「少加點班,工作呢,總是做不完的,你又不是鐵人。」
舒志誠點點頭。
很快,他們走到一棵古老的大樹下,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舒志誠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給自己勇氣。他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著蔣婉。
街燈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目光變得深情而堅定。
「你知道嗎?每當我看著你的時候,我都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他輕聲說道,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真摯的情感。
蔣婉被他的突然表白弄得有些害羞,她低下頭,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我也是。」她小聲地說著,然後抬頭看向他,「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覺得特別幸福。」
「喂,前面那兩個人站住!」
一聲粗嗓音從身後傳來。
接著,突如其來的身影讓沉浸在浪漫氛圍中的兩人都嚇了一跳。
他們迅速分開,轉身看向身後,只見蔣進正站在那裡,一臉調皮的笑容。
「蔣進!你怎麼會在這裡?蔣婉瞪大了眼睛,顯然被弟弟的出現弄得有些尷尬和惱火。
她抬手就朝蔣進的頭上打去,語氣中帶著些許的責備,「你都多大了,還這樣嚇人?!」
蔣進躲過姐姐的「攻擊」,摸了摸自己的頭,裝作委屈地說:「我都多大了,你還打我!我可是特意來找你們的。」
他的話語中透露出些許的不滿和撒嬌。
蔣婉看著弟弟那副委屈的模樣,心中的惱火頓時消了大半。
她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你找我們有什麼事嗎?下次別這樣了,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蔣進見姐姐不再生氣,便恢復了那副調皮的模樣,調侃道:「我就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沒想到把你們嚇了一跳。不過,看你們剛才的樣子,好像很享受這個驚喜哦!」
蔣婉被弟弟的話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瞪了蔣進一眼:「別胡說,我們只是……」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旁邊的舒志誠還在,便轉過頭看向他,「葉老師,對不起,讓你見笑了。」
舒志誠微笑著搖搖頭:「沒關係,我覺得蔣進挺好的。」
他的話語中透露出對蔣婉的理解和包容。
蔣進聞言,立刻湊到舒志誠的身邊:「真的嗎?那你覺得我和姐姐誰更好?」
他一臉期待地看著男人。
舒志誠被這個問題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你們兩個都很好,各有各的特點。」
他巧妙地避開了這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蔣婉看著弟弟和舒志誠之間的互動,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就在她即將跟蔣進講話時,蔣進忽然笑著低聲道:「別回頭,後面有人跟蹤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