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死後餘波

  曹鐵從醫院逃出來之後,身上被燙傷了多處,好在都是一些小傷,並不礙事。

  等他進入三樓去尋找自己的同志的時候,在走廊里發現了兩具特務的屍體,不是被火燒死的,而是被人用無聲手槍射殺,傷口均在胸部,一槍斃命,而兩個特務幾乎沒有開槍的機會。

  曹鐵冒著濃煙烈火進入病房,發現了病床上靜靜地躺著一個中年男人,身中數槍,鮮血流淌,將白色的床單染得刺眼。

  曹鐵曹鐵的眼角濕潤,緊緊咬住下唇,將死者的面貌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此人的死讓他心中疑惑不已。

  如果是特務乾的,那為什麼病房外還有特務的屍體,這到底是回事?

  病房內的火勢如野馬般狂奔,無法遏制。

  病床被火焰吞噬,迅速變成火床。

  病人的衣物和床單被火舌吞沒,他的身體被熾熱的火焰包裹,仿佛要將他即刻燒成灰燼。

  曹鐵咬緊牙關,盡力忍受著那股灼熱,他知道他和那位「同志」一樣,很快就會被被火海淹沒。

  他轉身快速奔出房間,卻瞥見煙霧火光後一個黑影出現在走廊的盡頭。

  曹鐵立即將槍口對準了那黑影,但那黑影一閃即逝,根本不予理會。

  曹鐵追上去,卻見那人翻出了窗戶,借力樹枝枝丫,輕輕地落在了地上,隨後又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出所料的話,此人就是縱火的始作俑者,也是殺死特務和病人的兇手。

  然而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曹鐵毫不猶豫地從三樓跳下,也是學著那人借力樹枝,奈何力度和角度都沒有掌握好,樹枝撐不住他的體重,咔嚓一聲折斷,他的身體也重重地摔在地上。

  儘管摔得疼痛難忍,但並沒有受傷,他立刻站起身,朝安全的地方跑去。

  ……

  在那個沉寂的深夜,方如今如同往常一樣,靜靜地躺在辦公室的簡易床上,試圖抓住那難得的睡眠時間。

  突然,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方如今微微皺起眉頭,從床上坐起,輕聲喊道:「誰?」

  門外傳來紀成林的聲音,他的語氣嚴肅且緊張:「組長,出大事了!」

  方今心中一驚,立刻從床上下來,打開門讓紀成林進來。

  他看到紀成林的表情,知道事情肯定非同小可。

  「怎麼了?」方今問道。

  「彭浩良的汽車被人安置了炸彈,此刻已經不治身亡了。」紀成林的語氣嚴肅。

  方今一愣,彭浩良是臨城調查室特務頭子,他的死無疑會引發一場大亂。

  「站長那裡報告了嗎?」

  紀成林咬牙道:「被胡德勝搶先了!」

  胡德勝的消息倒是靈通,不過讓他去報喪也好,自己省得跟站長解釋。

  方如今想的是,彭浩良一死,臨城調查室暫時就會群龍無首,黨務調查處在臨城情報系統暫時會出現權力真空,這時候正是自己拓展勢力的時候。

  「老紀,你派人盯著那邊,想辦法搞清楚彭浩良的死因。另外,彭浩良那些外圍的眼線,你應該也清楚一些吧?」

  紀成林當即明白了組長的意思,這是要趁機渾水摸魚,打掉或者是收編彭浩良的外圍勢力。

  「我知道一些。」

  方如今點點頭:「那好,你馬上去辦這件事。記住,動作要快,快刀斬亂麻。」

  與此同時,在陰暗的辦公室里,站長和情報組組長胡德勝面對面地坐著,他們的臉色都十分嚴肅。

  辦公室里瀰漫著一種緊張而壓抑的氣氛。

  「胡組長,消息準確嗎?」站長打破了沉默,聲音略顯疲憊。

  「是的,站長。」胡德勝深吸一口氣,「應該是半個小時前在廣濟醫院咽的氣,當時杜金星在他的身邊,劉海陽則是追查兇手去了。」

  站長愣了一下,眼睛眯了起來,仿佛要將胡德勝看透。

  「彭浩良……被炸身亡了?」站長重複了一遍,語氣中透露出難以置信。

  「是的,站長。」胡德勝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彭浩良之前所住的醫院先是著火,他在乘車轉移途中汽車忽然發生爆炸,算起來,車上的三個人都死了!」

  站長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抬起頭,看向胡德勝,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

  彭浩良是臨城調查室的一把手,竟然也被人偷襲暗殺了,雖然兩人是老對手,明著暗著沒少鬥來鬥去,但乍聞消息,站長心中未免有些唇亡齒寒的唏噓。

  「這是黨務調查處一次重大的損失。」站長嘆了口氣,「彭浩良是黨務調查處極為出色的特工了,就這麼死了,著實可惜。」

  「站長,我們需要儘快查明是誰策劃了這次行動,然後有針對性的進行防範。」胡德勝的語氣堅定而冷酷。

  「不錯!是要加強防範,對手遠比我們想像的要更加可怕和危險!」站長站起身來,開始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目前,你覺得這件事是誰做的?會是紅黨嗎?」

  胡德勝略一沉思,搖頭道:「不像他們的行事風格,您也知道,他們不喜歡搞暗殺這一套,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

  站長輕輕點頭,這和他的推測不謀而合,不是老對手乾的,難道是彭浩良又得罪了什麼人?

  此人幹了一輩子特工,得罪的人不在少數,而且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會搞得很多人家破人亡,人家暗中報復痛下殺手也是極有可能的。

  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彭浩良不是被紅黨分子用狙擊槍擊傷了手臂嗎?」

  胡德勝道:「我猜測這只是偶然事件,應該是殺手脫離了他們組織的控制,是個人行為。不然,以該組織嚴密程度來看,彭浩良也許在那次狙殺中就沒命了。」

  胡德勝分析的的確是有道理,狙殺事件從任何一個方面看都是單槍匹馬一個人,並不是團隊作戰。

  忽然,站長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德勝,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

  ……

  在病房內,彭浩良的家人被通知前來,看著蓋著白床單彭浩良的遺體,彭夫人當即腿就軟了,硬是被一個女特務攙扶著才走到了床前。

  彭夫人顫抖著手,緩緩地掀開了蓋在彭浩良頭上的白布。

  一張慘白的面容出現在眼前,痛苦和悲傷如同潮水般湧上彭夫人心頭,她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淚水,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聲音在空蕩蕩的病房中迴蕩,仿佛要將所有的哀痛都傳遞給已經離去的彭浩良。

  杜金星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她的痛苦,心中也感同身受。

  他深知,此時此刻,任何語言都無法安慰她破碎的心。

  然而,他還是走上前去,試圖給予她一些安慰。

  「夫人,請節哀順變!」

  彭夫人微微止住哭聲,她低語著:「你怎麼能就這樣離開呢?」

  悲傷的淚水滴落下來,她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痛苦和憤怒「是……是誰殺了他,兇手是誰?」

  「夫人,我們一定會查清楚兇手的,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給主任報仇!」

  彭夫人的臉色漸漸冷冽:「好,我等著你們的答案!」

  照例,彭浩良這樣外勤室主任一把手身亡,是要第一時間向南京黨務調查處本部報告的,而且要報告給處座。

  彭浩良的身後事一大堆,這訃告發還是不發,喪事如何辦理,都需要請示南京。

  電報發過去之後,那邊很快就有了回復。

  這讓杜金星感到非常的詫異。

  而回電的內容更是讓他感到不可思議,南京本部讓臨城調查室立即將彭浩良的遺體護送至南京,具體的追悼會將由處本部一手操辦。

  至於臨城這邊,調查室內的一切大小事宜皆由杜金星這個副主任暫時署理,一切等新的主任到位之後再做調整安排。

  同時,處本部將會專門派出一個調查小組,督導臨城調查室儘快查清真相。

  安頓好了家屬不久,劉海陽帶著一眾特務便風風火火地趕到了,對著彭浩良的遺體一陣大哭。

  哭罷之後,杜金星上前將總部的決定說了,對此劉海陽也沒什麼話說,杜金星本來就是副主任,由他署理全室事務無可厚非。

  「杜主任,我全力支持配合你的工作。」

  這種時候不是鬥氣的時候,否則會被上面認為不識大體。

  見劉海陽「低頭」,杜金星也適時拋出了橄欖枝:「我壓力很大啊,很多事情還要劉隊長幫我分擔分擔。」

  劉海陽點點頭,他的心情並不好,彭浩良一死,他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以後在調查室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線索追查的如何了?」

  劉海陽回答:「基本上可以斷定轎車是被定時炸彈炸毀的,」

  爆炸現場發現了一些根本不屬於轎車上的電線,還有類似計時裝置的零件。

  劉海陽也是懂一些爆破的,很快就從現場的痕跡分析出了一些端倪。

  「炸彈應該是提前就安放在了汽車裡,這個我們確實是疏忽了,誰也沒有想到有人會在汽車上動手腳。」劉海陽有一說一,忍不住自責。

  「著火的事情呢?」

  劉海陽想了想說:「現場有汽油的痕跡,如果不是汽油,即便特護病房所在的小樓以木製機構為主,也不會在那麼快的時間內燒毀。」

  當時,劉海陽邁著沉重的步伐來到了小樓的火災現場,原本熟悉的建築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火勢已經得到了控制,但空氣中仍然瀰漫著濃重的焦味和熱浪。

  廢墟中,燒焦的磚塊和瓦片散落一地,牆壁被燒得面目全非。

  手下的行動隊員正在現場進行勘察,尋找火災的原因和線索。

  劉海陽心情沉重,從現場就能想像出這場火災究竟有多麼慘烈,不禁心有餘悸。

  他走近廢墟,發現有些地方還有明火,說明火場仍然存在著危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到空氣中瀰漫的熱浪依然存在。

  劉海陽一邊想像著當時火勢的猛烈,一邊向手下們詢問了情況,得知崔春海和兩個手下早就被燒成了焦炭。

  劉海陽心情沉重地查看三具屍體,均是燒得面目全非,他的身體扭曲變形,完全無法辨認。

  隨著崔春海的死,關於高老大的線索便暫時中斷了,這讓劉海陽感到無比的憤懣。

  想到彭浩良對此人的看重,也替彭浩良感到不甘。

  然而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劉海陽命人將三具屍體抬到了醫院的太平間,親自驗屍,從屍體上發現了彈頭。

  他早就想到事情絕對不會就是人被燒死這麼簡單,金屬託盤中的彈頭證實了他的推測和想法。

  此刻面對杜金星的詢問,劉海陽決定隱瞞自己的發現。

  「綜合助燃需要的汽油數量以及醫院方的口供來看,兇手早就在布局了。」

  杜金星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有人反映,在十天前有人往醫院的特護病房中運送了一批汽油。特護病房不同於普通病房,是不能斷電的,專門配備了備用的發電機,以備不時之需。」

  杜金星側頭問:「為什麼時間會這麼巧?」

  「醫院的人說本來儲備是充足的,但半個月前忽然被人偷走了一部分,所以臨時補充了一些。」

  這本是很正常的事,但聯繫到後面的火災就不一般了,所謂的汽油被盜大概也是兇手計劃的一部分。

  劉海陽接著道:「醫院方之前對這些油料的管理十分鬆散,有了被盜的教訓之後,便將油料藏進了發電間的地下室,咱們的人在接管的時候他們也沒有言明此事,那幫蠢貨也沒有多問,所以……」

  但凡有一方比較負責,也不會讓那些危險的汽油繼續存放在地下室中。

  杜金星若有所思:「兇手對醫院的情況非常了解,並且料到主任肯定會住進來,果然是心思深沉啊。但是,打傷主任的那支狙擊步槍不是從你的圍捕當中逃脫的目標之一嗎?那豈不是也是紅黨的人?」

  劉海陽臉皮發燙,訕訕道:「目前我只能確定他是和喬志坤當晚是在一起的,但並不能確定他就們就是一伙人。」

  杜金星頷首:「這麼說也有道理。劉隊長,你下一步的偵破思路是怎麼樣的?」

  以往都是彭浩良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詢問,可此時彭浩良已經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昔日的對頭——杜金星。

  他得慢慢去適應。

  「汽油是個線索,這麼多的汽油買賣一定能查到蛛絲馬跡,另外就是炸藥。」

  想起炸藥,劉海陽臉皮又是一抽,胡全忠從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搶走了,導致後面的線索全都斷了。

  沒了彭浩良撐腰,更加失去了和臨城站平等對話的資格,形勢越發地對他們不利了。

  「總部的調查組不日即將抵達臨城,屆時還需要劉隊長好好配合他們的工作才是。」

  劉海陽不禁暗暗叫苦,說到底,彭浩良的死跟他也是脫不了干係,上峰既是派調查組來調查彭浩良一案,更是調查他自己。

  倒是杜金星沒有這樣的麻煩,彭浩良的死跟姓杜的沒有多大關係,即便調查組來了也是常規性的調查問話,自己就不同了。

  劉海陽深知自己幹了多年的行動隊長,屁股底下肯定不乾淨,如果對方要深查細究,肯定能查出問題,看來自己得趕緊拜拜菩薩了。

  不僅如此,更要主動和杜金星搞好關係,免得他在背後捅自己的刀子。

  劉海陽越想越是心煩意亂,彭浩良的死突然打破了他的計劃,自己今後該何去何從,十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