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一大早將紀成林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中,詢問石耀華目前的情況。
「這些天每天都給他按照規定時間用藥,並沒有引起他的懷疑。」
方如今。點點頭:「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很快他的身體就會有反應。他說我們想瞞也瞞不住了。所以我的建議是可以把它放出去了。」
「我這就去安排!」
石耀華這些天在旅館裡雖然暫時還沒能恢復自由,但好吃好喝,傷勢已經恢復了大半,只是每天晚上睡得都比較沉,幾乎都不怎麼做夢。
今天早晨他剛剛用完早飯,負責看上他的行動隊員就進來將餐具收走了。
石耀華剛剛拿起今天的報紙就聽到了走廊外面,傳來兩個行動隊員抱怨的聲音。
「現在這都是什麼世道?咱們兄弟把腦袋憋在褲腰帶上,拼死拼活的為黨國做事,到頭來還不如這些投誠人員待遇好,你看看人家一天到晚什麼事情都不用干,好吃好喝,三飽兩倒,日子過得要多愜意,有多愜意!」
「就是!一個漢奸,神氣什麼!」
石耀華聽出來這兩個行動隊員就是專門負責自己安全的兩名看守,平時對自己倒也客氣,但背後才是他們的真實想法。
聽見了,但還得裝作聽不見,被俘人員的身份讓他不禁在這些看守面前矮上一截。
正在他感嘆唏噓之時,外面的議論聲戛然而止,紀成林推門而入。
紀成林先是詢問了他的身體狀況,隨後便帶來了一令石耀華十分振奮的消息。
鑑於石耀華悔改的態度良好,臨城站決定對其從輕發落,准許戴罪立功。
具體的安排就是重新安排他另一個診所任職,換個身份重新工作,但背後的東家從以前的日本人,換成了臨城站。
不管怎麼說,距離自由是越來越近了。
「多謝紀長官,多謝方長官!」
「大道理我就不多說了,以後你自己該怎麼做應該心裡清楚。」
「清楚,我一定將功贖罪、將功贖罪,絕對不辜負兩位長官的信任。」
紀成林點點頭:「你是個明事理的人,雖然之前被人蠱惑犯了些錯誤,但最終迷途知返,總是好的。希望你真的像方才所說的那樣,不要讓我們失望!」
「一定,一定!這都是兩位長官及時出手制止,才讓我不至於繼續錯下去。」
紀成林走後,石耀華興奮地幾乎想直接在房間裡蹦起來。
……
吳鋒劍很快得到了醫院裡傳來的情報。
「別急,慢慢說。」他給來送情報的同志老顧倒了一杯水。
老顧年紀不到四十歲,但卻是老交通員了,因為長得面相老,十幾年前就被人稱為老顧,一直延續了下來。
「彭浩良從酒會返回途中遭到了刺殺,胳膊上中了一槍,但問題不大,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痊癒。」
「最關鍵的是,劉海陽帶了一個男人到了彭浩良的病房中,這人來的時候被好幾個特務看著,而且身上受了嚴重的刑訊傷,都是剛剛受到新傷,傷的可不輕,但彭浩良跟他密談了很長時間,咱們的同志推測此人已經變節了。」
吳鋒劍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人一定剛剛在特工部的審訊室里受過刑,便立即被帶到了醫院去見彭浩良,就可以斷定,此人一定是極為重要的人物,剛剛被捕後受刑不過,叛變成為臨城調查室的走狗。
老胡、鄭掌柜以及韓明輝的背叛,讓組織上蒙受了巨大的損失,若是再有一個人當了叛徒,臨城的組織將會面臨嚴峻的挑戰,實在是輸不起了。
「此人的身份有沒有什麼線索?」
當前必須知道此人是誰,才能有針對性地採取避險措施,否則暫停臨城所有的情報工作,對組織而言,損失太大了。
老顧苦笑搖頭:「劉海陽身邊的特務對此人看守非常嚴密,在公共場合露面的機會就那麼幾分鐘,咱們的同志也是從旁敲側擊問過其他人才搞到這些情報的。目前,只知道此人的年紀不小,應該在五十歲左右。」
「從彭浩良的病房出來之後,接接受了醫生的治療,並被安排在彭浩良病房的樓下,門口還安排了警衛。咱們的同志猜測其來頭不小,不然彭浩良不會給他這麼高的待遇。」
吳鋒劍點點頭:「還看的這麼嚴,其身份定然不一般。」
臨城情報戰線上的各個負責人,他都認識,並沒有一如老顧所描述的人,基本上可以斷定要麼是外地來的,要麼不是他們這條線上的。
「老顧,你再回去找那位同志,看能不能再多摸摸敵人的底細。」
「我盡力吧!前提是不讓咱們的同志有暴露的危險。」
老顧走後,吳鋒劍起身在原地轉了幾圈,以往遇到這樣的事情,自己可以跟老喬商量,但目前劉世傑剛剛負責行動工作不久,且現在又在轉移人眼,火急火燎地把他叫回來是不可能的了。
要是老喬還活著就好了,自己肩上的壓力就會輕很多。
吳鋒劍左思右想,覺得此事不能只靠著老顧和那位打探消息的同志,自己必須要做一些事情應對了。
很快,在一道道的指令之下,組織上近期要召開的會議便暫時延期了,一些交通站被臨時關閉。
同時發往周邊地域的電報也陸續發出,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儘快搞清楚被俘叛變的人究竟是誰,是哪條線上的。
與此同時,他鑽進閣樓,啟出電台,發了一份電報向上級進行匯報並求助。
對方的回電很快,說會儘快尋找組織上的被捕和失蹤人員名單,幫助老吳做決策。
吳鋒劍一身疲憊地摘下耳機,將電台收好隱藏起來。
近段時間的工作壓力非常,好幾天他都是躺在床上睡不著。
如今看來,簡直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深吸一口氣,在心裡叮囑自己在這種危急關頭,絕對不能慌,絕對不能自亂陣腳。
只有保持足夠的冷靜,才能應對接下來的疾風驟雨。
……
早晨的臨城市井小巷是一幅豐富多彩的生活畫卷。
初升的陽光灑在建築上,映射出耀眼的光華。
沿街的工坊里,工匠們早已開始了忙碌的一天,鐵匠鋪的爐火熊熊,木匠手中的刨子飛快地滑過木板,一絲不苟地打造著各式各樣的物件。
商店的夥計們開始了一天的營業,紛紛打開店門,笑迎八方客。
面帶稚氣的學童們身著整潔的校服,背著書包,帶著朝氣蓬勃的面容,結伴走在上學的路上,他們偶爾還會唱上幾句歌,然後是開朗的笑聲。
一些孩子在路邊的書報攤前流連忘返,選擇著最新出版的漫畫或小說,而老人們則坐在街邊的茶館裡,悠悠地品著香茗。
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穿越在城市的血脈中,他們或乘坐電車,或騎車、徒步前行,忙碌而充實,各種各樣的人在這個城市中交織出獨特的風景線。
城北一條靜的背街小巷中,一場緊張而有序的撤離正在進行。
劉志傑和另外一名同志化裝成了黃包車夫站在小巷的對面,時刻關注著小巷和周圍的情況。
「老劉,時間差不多了,人該出來了。」
劉世傑抽了一口菸袋鍋,緩緩點點頭,約定的時間是早晨八點十分,現在已經是八點六分了。
他聽說這次護送的目標是個十分守時的人,想必不會遲到。
目標一家人就住在對面的巷子裡,從外面看上去和其他的民宅沒有任何的不同。
但只有知道其身份的人才知道,這裡曾經是組織上一個非常重要的會場,很多關於臨城地下組織如何發展壯大、如何作對敵鬥爭的會議都是在這裡召開的。
一家人為了革命付出了很多。
不知為什麼,劉世傑的心裡總是感覺到不踏實,甚至覺得周圍瀰漫著一種危險的氣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目標還是沒有出現在巷口。
劉世傑和另外一名同志不禁焦急起來。
劉世傑看了看周圍,說道:「要不要你進去看看?若是有人問起來,就說要討口水喝。」
那人點點頭,邁步就要穿過街巷。
正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呼嘯而過,和他擦身而過,差點撞到他。
劉世傑也著實為他捏了一把汗。
太囂張了,怎麼開車的?
兩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那轎車的尾部。
然而,令人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剛剛還急速行駛的汽車竟然猛地剎車,還沒等停穩,就迅速倒車,向著劉世傑他們而來。
劉志傑頓時緊張了起來,另一名同志更緊張,手不自覺地伸向了腰間。
劉世傑反應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手裡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撮菸絲。
「借點菸絲抽抽!」
同伴這才明白劉世傑是讓自己鎮定。
轎車在他們的面前停了下來,從車上走下來一個三十七八歲年紀的警察。
能夠看得起轎車的,其職位應該不低。
這位警察的模樣讓人不敢恭維,黑色制服污漬斑斑,鬍鬚亂糟糟的,一看就是久未打理,看上去邋遢得很。
這並沒有什麼,劉世傑和他的眼神對上的那一剎那,心裡悚然一驚。
對方的眼神遊移不定,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仿佛在能夠看透人的內心。
「警官,有什麼吩咐?」
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劉世傑更加不敢惹這個警察。
他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雖然心裡緊張是在所難免的,但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慌張。
另一個同伴已經走到了一旁,躲開了邋遢警察的視線。
邋遢警察打量著眼前的這個黃包車夫,撇撇嘴:「在這裡等活兒?」
劉世傑沒想到他問的是這個,趕緊點頭:「是啊,現在討生活不容易,大街上有時候等不到人,就乾脆到小巷子裡來,客人高興了還能多給幾個錢。」
邋遢警察點點頭,掏出一張鈔票遞給劉世傑:「兩個小時之後,到海棠巷口幫我接個人,這是車費。」
「這……」
兩個小時之後,估計還不能將人轉移完畢,能不能趕回來很難說。
邋遢警察眼睛一瞪:「怎麼,嫌錢少啊?」
「不……不是!」說實話,邋遢警察出手算是闊綽的,但劉世傑還有要事,只好找個藉口,「警官,是有人也預定了我的車,時間上……」
哪知道,邋遢警察根本就不聽他的解釋,「少廢話,信不信我讓你在臨城沒車可拉!」
劉世傑見對方生氣了,只好硬著頭皮上前說了一番好話。
就在這時,同伴上前示意他轉移對象出來了。
在這個關鍵時刻,被這個警察纏上,還真是令人頭疼。
好在邋遢警察並未多做糾纏,指著他的鼻子說:「那就這麼說定了,兩個小時之後,送到我說的指定地點,屆時會有兩個人坐車,你就說是我讓你們來的。」
又指了指劉世傑的同伴:「你也去!我警告你們,別跟我耍花樣,我可記住你們的樣子了。」
劉世傑兩人忙不迭地答應。
邋遢警察上車,揚長而去。
劉世傑和同伴這才鬆了口氣。
兩個人接上那家人,撒腿飛奔,必須要把時間節省出來,否則兩個小時根本來不及。
將那家人拉到一個預定地點,這裡也有接應的人,劉世傑將人做了交接。看看時間,距離約定的時間不足半個小時了。
他問同伴:「海棠巷在什麼地方?」
「海棠巷?」同伴納悶地看著他,「我在臨城好像沒聽說這個地方啊!」
「你再好好想想。」
同伴皺眉搖頭,他在臨城工作的時間不短了,如果有海棠巷這個地方,自己絕對不可能沒有聽說過。
劉世傑也是詫異的很,那個邋遢警察明明說的是就是海棠巷,自己絕對不會聽錯。
「老劉,怎麼了?」
劉世傑這才回過神來:「沒什麼,麻煩你去咱們接活兒的附近打聽打聽,咱們把人接走之後,是不是出了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同伴也反應過來了:「你的意思是那個警察有問題?」
劉世傑搖頭:「還是先把情況摸清楚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