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刻意拉攏
臨走的時候,羅茂雲才給令輝偷偷交了個底。
「日本人最近和張老三接觸的頗為頻繁,聽說是想讓他加大鴉片膏的進貨量,張老三意識到被咱們盯上了,便沒有痛痛快快地答應。
日本人很生氣,但這種事也不好擺在明面上說,很有可能會通過其他的方式給張老三施加壓力。你在讓兄弟們調查的時候要格外小心日本人。」
令輝連連點頭,要不是羅茂雲提醒,自己絕不可能會把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如果真是稀里糊塗地讓手下的兄弟們跟日本人攪和在一起,那可是要吃大虧的。
與此同時,東部市區的一處獨門小院內,院門輕輕推開,一個平頭和一個清瘦青年閃身而入,回手栓好了院門,幾步進了房間裡,兩人進了屋子之後當即將身上的衣服換了下來。
清瘦青年來到桌前,伸手從腰間解下了繩索,輕輕的放在桌上。
小平頭倒了兩碗茶水遞過來一杯,笑著道:「你手裡的這傢伙可是幫了咱們不少的忙。什麼時候教教我唄?萬一哪天執行任務的時候,你不在,我也得有招兒才是。」
說著,他伸手就要去拿那飛爪,卻被清瘦青年一掌推開。
「家傳的功夫,除非你拜我為師!」
小平頭不樂意了:「你們家世代都是做生意的,從沒聽說過你們家人還會功夫。咱們兩個號稱黑白無常,一向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你不會對我有所隱瞞吧?太不夠意思了!」
清瘦青年將飛爪收好,也不會理小平頭的絮叨,端起茶杯喝了幾口,便坐在座椅上,安神靜氣,養了養神。
小平頭見他不接招,便一屁股坐在對面,也拿起另外一杯溫茶,喝了幾口就放下了。
這時,清瘦青年率先開口道:「今天這次行動權當是敲山震虎了。也該著張國璽這個漢奸走運,如果他在場的話,我直接宰了他。」
小平頭擺手道:「你別忘了,張國璽是幫派的人,要是他本人在家的話,咱們兩個能夠那麼輕易地闖進去?要我說啊,嚇唬嚇唬他就得了,他一個漢奸自然會有人收拾,咱們還是忙自己的正事才好。」
清瘦青年道:「嗯,也是。不過,這個張國璽在臨城還是很有勢力的,咱們雖然是小打小鬧,但對他來說可是大事,這動靜絕小不了,他也一定會派人調查,風聲會更緊。」
兩人對張國璽和日本人勾結販賣鴉片坑害國人的事情了如指掌,之所以不沒有痛下殺手,是再三權衡一番做出的決定。
張國璽雖然毫無民族氣節、確實該殺,但他現在的作用,好比漂浮在水面的魚餌,用他可以釣到水面之下的大魚。
小平頭哼了一聲,說道:「風聲緊又不是這一天兩天了,只要我們手腳麻利,處理的乾淨,這偌大的臨城市,幾十萬人口,張國璽的鼻子沒有那麼靈。」
「我擔心的不是張國璽張老三,而是他背後的日本人。那些日本人表面上是正兒八經的商人,但背後和日本的情報組織有著絲絲縷縷的聯繫。如果他們動用了日本的情報力量,咱們還真得小心點。」
小平頭卻是不以為意:「現在日本在臨城還有特務?上次不是殺了那麼多,就是有也早就夾起尾巴來了,還敢管張老三的閒事?」
「這個可說不好。」清瘦青年搖搖頭,「我感覺日本人埋在臨城的釘子可不止這些,一定還有更深的。」
小平頭看向清瘦青年:「你不是有可靠的信息渠道嗎?要不……?」
清瘦青年淡淡一笑:「你讓我從一個沾上毛比猴兒還精的人嘴裡套話?」
小平頭連連搖頭:「我就是說說而已,你不要當真。聽你說過他不少的事情,我對你這位朋友也算是比較了解了,我可不想暴露!」
說完,他眉頭一皺,看向清瘦青年,問道:「這次咱們動手,又沒有跟九爺打招呼,以後他要是問起來,咱們怎麼說?」
「怎麼說?」清瘦青年嘴角上揚,「就說咱們給了大漢奸一個下馬威!料想他也不能說什麼。」
「也是,九爺也是個開明的人,一定會認同咱們的。」小平頭聞言點頭,「說起來,咱們和九爺有日子沒有聯繫了,他怎麼不給咱們分派任務了。咱倆的表現有目共睹,是組織里最快的兩把刀,難道一直要雪藏著?」
說起來,最近組織上交待的任務幾乎沒有,但作為黑白無常,閒下來是不可能的,兩人一直都在找事情做。
小平頭接著道:「不知道你最近有沒有過感覺,九爺現在膽子小了不少,連帶著他的一幫手下也一樣,有的甚至是畏敵如虎,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想當年,咱們一起盟誓、熱血沸騰的勁頭都哪兒去了。」
清瘦青年眉頭一皺,擺手說道:「這也不能怨九爺,他這些年一直被當局打壓,日子過的也並不好,老的家底也不多了。他面臨著方方面面的壓力,考慮的肯定比我們更多,也是不容易,我們要體諒一下。」
對於清瘦青年的話,小平頭顯然是不贊同的,他身子一挺,聲調也高了一些:「我是體諒他老人家,可是他手下的那些人呢,現在一個個地都覺得自己是九爺的身邊人,拿著雞毛當令箭,根本就沒把你我二人當回事。
堂堂的黑白無常啊,咱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在十六七歲的時候吧,那個時候他們在幹什麼?難道就因為你我現在還年輕,就可以對你我頤指氣使?
想當初,九爺可是說過,咱們是他本人才能使得動的刀,可是現在呢,誰有了難題,都想調咱們去擦屁股。你還好,又是上學,又是上班的,難以分身。但我閒人一個,這些年大江南北的可是沒少跑,都是一些急難險重的活兒,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
好不容易回到了臨城,能夠跟你這個老搭檔在一起了,想著能過幾天安穩日子,這可好,上面把咱們扔下不管了,還要處處受那個姓宋的壓制,就因為他這幾年跟九爺走的近,這才爬到了你我的頭上……」
「好了,好了,不要牢騷連天,咱們雖然沒有見過老宋,但人家也並未為難咱們是不是?只是讓你我待命而已。」清瘦青年頓時臉色一沉,「我警告你,這話咱們關起門來說說就算了,在任何人面前不要再發九爺的牢騷了,人心難測,管好你這張嘴。」
看到清瘦青年表情嚴肅,小平頭頓時不敢再說什麼,他們是多年的搭檔,彼此了解的很深。
他知道自己這位同伴的脾氣秉性,外表看上去是大大咧咧的,可實際上是內斂深沉,典型的外圓內方,非常有主見。
清瘦青年也覺得自己語氣有些重了,語氣一緩,耐心解釋道:「我也知道你不是對九爺有怨氣,只不過是覺得中間多了一個老宋,心裡不舒坦是不是?
不管怎麼說,咱們還都是組織上的人。正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這些年,靠著九爺給咱們提供的資源,咱們辦成了多少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大事!」
「這個道理我懂!我對九爺的忠心,你應該最清楚,那是天地可鑑。我沒有你那麼好的命,一出生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是九爺把我從死人堆里救了回來,重新給了我一條命,又讓我手刃了仇人。如果哪天九爺需要,這條命我可以隨時還給他!」
小平頭嘴裡嘟囔了一句,對於清瘦青年的話,他自然是聽了進去,其實他也知道,這些年九爺的局面雖然越發艱難,但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們。
「你心裡有數就好!」清瘦青年其實也對老宋凌駕於二人之上心中不滿,只是不想表露而已。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當差不自由,自由不當差。我手頭上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呢,我上面那幾個頭頭,要是一直看不見我,又該派人到處找了!」
小平頭雙手抱在腦後,呵呵一笑:「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就舒坦過了。把門給我帶好,我得舒舒服服的睡個午覺!」
清瘦青年伸出食指點指小平頭:「你啊,你啊……」
兩人相視一笑。
清瘦青年起身出了門,小平頭跟在後面,又低聲交談了一番,把他送了出去,然後關好院門,回到了房間裡。
看著兩人穿過的衣服,小平頭不禁眉頭一皺:「為什麼每次都是我洗髒衣服?」
……
雖然到了將近中午兩點,但距離日方領事館不遠的一家日租界的居酒屋內依舊是上座的時候,屋內坐滿了客人。
兩個濃妝艷抹的日本藝伎正在隨著音樂的節奏扭動著纖細的腰身跳舞,周圍不時傳出「吆西」「漂亮」之類的話,有中國話,也有日本話,氣氛熱烈。
酒店的老闆相馬實加是個身材矮胖、滿臉橫肉的傢伙,對客人的態度並不好,他手下的幾個凶神惡煞般的夥計也像是辟邪的靈符,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居酒屋的生意。
老闆和夥計都是以前在租界無事生非的浪人,但後來不知為什麼轉了運,就開了這家居酒屋。
據說,相馬實加之所以鹹魚翻身,是攀上了使館內的大人物。
所以,很多臨城的日本人都喜歡把錢花在這裡,人來人往客源充足,也更讓相馬實加變得目空一切。
不過,此時對於富士山包房裡的客人,相馬實加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他一直站在走廊里,客人點的菜餚和酒水都要通過他的親自驗收才可以端進去。
相馬實加剛剛吩咐一個女招待拿了兩瓶清酒過來,他接過清酒,色眯眯地盯著女招待的胸脯:「讓你拿個酒,怎麼這麼慢!」
女招待不敢反駁,低眉順眼地道:「哈依!」
相馬實加正要伸手去捏女招待的臉蛋,包房裡傳來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酒呢,相馬君,酒怎麼還沒有拿來?」
相馬實加立馬扭頭變了笑臉:「來了,來了。井口君,酒來了!」
回頭對低頭的女招待都:「去吧,以後不要磨磨蹭蹭的了。」
女招待微微頓首,轉身邁著小碎步走了,相馬實加看著她圓滾挺翹的臀部咕咚咽了口口水,忍住心中的躁動,低聲道:「哼,看我今晚怎麼收拾你!」
他收起邪念,拉開門,走了進去。
「井口君,張桑,不好意思,讓兩位久等了。」
相馬實加笑眯眯地給跪坐在地上的三個男人斟酒。
坐在正中的是領事館的經濟參贊井口雄一郎,四十餘歲的年紀,高挑身材,皮膚黝黑,鼻樑上架著金絲眼鏡,上唇留著衛生胡,因為天氣炎熱,又喝了不少酒的緣故,臉色非常紅潤。
坐在西首的則是幫會的三當家張國璽。
張國璽此時對於外宅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正在和坐在東首的日本商人西浦一馬談著「生意」。
沒想到西浦一馬這次將井口雄一郎也給請來了,張國璽本來對於這種跪坐的方式到非常不適應,渾身難受,但每次都得忍著。
這次又多出了一個井口雄一郎,更是讓張國璽覺得如坐針氈。
張國璽最近精神很差,羅茂雲和臨城站的人走得太近了,對他來說自然也是巨大壓力。
尤其是現在臨城站在臨城有著絕對的特權,黑白兩道都要避其鋒芒,得罪了臨城站,張國璽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他很清楚,自己的勢力再怎麼大,也就是一個青幫的頭子,若是被特務機關盯上了,隨便捏造個罪名就得讓他家破人亡。
「多謝相馬君!」相馬實加倒酒的時候,張國璽連連欠身致謝,租界內的一條日本狗都比中國人更有尊嚴。
「張桑客氣了,歡迎張桑以後多來捧場!」
每次西浦一馬和張國璽在這裡吃飯,付帳的都是張國璽,而張國璽也非常識相,飯錢總會多付三四成,也算是相馬實加的財神。
這個浪人出身的傢伙有些太沒眼色了,這裡根本就不是他該多停留的地方,井口雄一郎微微皺眉:「相馬君,你去忙吧,有需要我會叫你的!」
「哈依!」相馬實加趕緊灰溜溜的退出了包房。
井口雄一郎端起酒杯跟張國璽輕輕一碰:「張桑,我認為你應該好好地考慮一下我的建議。也許用不了多久,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們日本人說了算。」
跟大多數的日本人一樣,井口雄一郎對戰爭充滿了細心,他堅信帝國旭日旗可以插到太陽照到的任何地方,帝國可以復刻日不落帝國的輝煌,甚至遠遠地超越。
西浦一馬也附和道:「是啊,張桑,你是我們大日本帝國最親密的朋友,請相信我們,跟我們合作,利益大大的!」
清酒跟白酒相比,要清淡許多,張國璽喝慣了白酒,覺得一口入喉,嘴裡連個鳥味道也沒有,但分明感到胸腹之間火辣辣的。
與其說是酒的作用,不如說是因為井口雄一郎的一番話。
日本人覬覦中國已久,猶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張國璽一開始也是為了利益才跟日本人合作的,但漸漸的他感覺這是一條賊船,上船容易下船難。
這頓飯,怎麼看著都像是鴻門宴!
(本章完)